但就在书生刚刚靠近那棵树低头仔细看那张脸时,突然一只手从树皮里笔直钻了出来!
严小莫见状吓坏了。以为是那女尸在诈尸,但仔细一看,却原来是树皮太薄,所以一经开裂就没办法再彻底包裹住那具女尸,令她整个身体朝前倾出,于是那只僵硬的手一下子就穿破树皮朝外面弹了出来。
落在书生边上微微颤了两下,随后咔地从手腕上断了下来,就地几滚到了严小莫脚边,吓得他匆匆避开,却又忍不住朝它瞥了两眼。一望之下不由倒抽了口气,这只手怎么这样可怕……也不知那女尸活着时将它派做了什么用处,就见五根手指根根都被磨秃了,没有指甲,连指骨也被活生生磨去了半截。登时只觉得自己手指也隐隐痛了起来,忽想起严福所说,那茵茵活生生被埋入地下后,虽然那些埋她的人已经走很远,却还能听见棺材里传出来的抓刨声。
当时光听着,根本无从想象,此时一看,方始明白,原来这女人竟用了如此凄厉的力道,拼着指骨都被根根磨坏,一直在棺材里那么不停地抓么……如此qiáng烈的求生yù望和恨意,也难怪后来会变成那么厉害的一个鬼。
想到这里,背上被山风猛一chuī,真是冰寒彻骨。不由抱着肩膀一阵发抖,这当口忽听前面想起咔嚓一阵响,清脆突兀的声音令他心里一阵惊跳。匆匆抬头,便见那书生正撸起袖子使劲将女尸身下那片树皮在用力朝下掰,不由心里暗叫一声‘老天爷’,随后压着声yù哭无泪地问道:“公子爷……公子爷您这是在gān什么,gān什么啊??”
“还不过来给我帮忙!” 书生横扫了他一眼,似是不屑他的胆战。
“啥?”
“过来帮我一起把这些树皮弄下来。”
严小莫心里暗叫了一声苦。
却也不敢违背,便咽了咽唾沫小心跨过那只gān瘪僵硬的手,随后走到书生边上,学着他的样子抓住了面前这棵老槐树断裂的树皮,一边嘴里咕咕哝哝,一边跟他一起使劲将树皮朝下拉。
“小莫,你在念叨些什么。”一阵唾沫星子撒在书生的手上,他不悦地擦了擦问道。
严小莫苦笑:“公子,我在求茵茵小姐不要突然醒来,不要动气。但是公子,我们gān嘛要把树皮扯下来,让她在里头待着不是很好么……”
“你这傻孩子,这槐树恐有千年以上岁数,在里头多待一阵,这尸体便会多一分yīn邪之气,你仔细看看她的脸,莫不是邪气侵得厉害,怎会做出这样的表qíng?”
严小莫哪敢仔细去看这女尸的脸,只觉得眼脚余光处白森森一片带着股凌厉的寒气,又时不时的手指能触到她衣服上冰冷的绸布,真是心紧得几乎要揪起来了,那书生还在旁若无人地继续道:“照此下去,若再多些时间,一旦镜子里她的魂魄挣脱而出,那更不得了……”
“……公子,那有件事,小的不懂了。”
“什么?”
“茵茵小姐原本不是埋在前头的地里么,怎么现在棺材在那边露天敞着,她又钻进了这棵树里?难道棺材自己生了脚从地里钻出来,还是有谁故意那么做的?”
这问题原是严小莫听书生的话听得害怕,于是随口问出的。
但书生一听,却饶有兴味地朝他笑了笑,拍了他一肩膀道:“小莫,有点长进,知道问这些了。说来,那棺材倒也真是自己钻出地里的。”
“……公子,你不要吓我。”严小莫一听脸色都变了。可是怕归怕,好死不死地还忍不住要问:“棺材怎么会自己钻出地里……”
“因为前面那片地因着红枫林的缘故,土质松软,这是其一。”
“其二呢?”
“其二,土质松软令埋在棺材边那百具男尸下沉过了棺材底,又触了女尸渗透出棺材的尸气,于是反被女尸所用,化成白骨桥,托着她那口棺材出了土。原本,外头还有土地庙镇着,她还兴不起那风làng,但多了六个枉死之人,应是楚老爷在活埋茵茵后怕走漏风声,所以处死的几名抬棺夫,他们的尸体接了白骨桥的yīn气生成了尸变,自土下移至土地庙的石碑前,形成六煞衔碑的格局,于是让那女尸彻底被从当年的困局中逃脱出来,一路移至这个地方。”
“……那她为什么要钻进树里……”
“问得好。”用力掰下一大片树皮来,书生歇了口气道:“正如你刚才所问,是否有谁故意这么做的。我也觉得,可能会是这样。因为槐树椁尸能令尸体积淤极大的yīn气,但必须是戾尸方可,寻常尸身进去不久便化,起不了作用。而人死如灯灭,即便死后怨气冲天,自身的意识也已几乎没有多少残存,所以能保留这样一种意识,让自己进入槐树内积累yīn气,不太像是这具尸体本身所能做到的事qíng。所以,可能另有人cao纵,并以此有所企图。”
“图个什么……”严小莫不解。
有谁吃饱了撑地会去让一具戾尸去积累yīn气?这样做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他无论怎样也想不出来。
而眼见那书生思忖片刻正要回答,突然手里咔的声响,最大一块树皮被严小莫那双抖抖索索的手给一使劲掰了下来,与此同时,那具原本直挺挺杵在树gān内的女尸身子一斜笔直便朝前倒了下来,见状严小莫‘啊呀’一声惊叫正要朝后退,被书生一把抓住朝女尸出一拽,不偏不倚刚好将那女尸驮在了他的背上。
登时只觉得冷冰冷苏麻麻一阵无法形容的恶心感从后背钻了进来!
严小莫吓得要哭,但没料想此时两条硬邦邦的红色胳膊蓦地贴着他脖子处垂了下来,晃在他脸上,倒叫他惊恐至极,反而哭不出来了。只下意识张大了嘴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便仿佛胶住了似的背着那具女尸站在书生面前,抬头直愣愣瞪着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嘴张了老半天,除了喉咙里咯咯一阵响,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见那书生笑嘻嘻好像对他说了些什么,一句也听不清,因为耳朵边痒痒的,只感到那女尸的头发一阵阵在耳朵上扫,吓得他魂都要飞了,哪还听得见这书生到底在对他说些什么。眼见书生做了个手势似乎是要让自己朝边上那具棺材走过去的样子,但就在这时突然见他脸色一变,随即一把朝身后背着的那只huáng布包上按了过去。
这时却没再能按停那只抖动起来的包。
只见它在书生背后抖得越来越剧烈,表面处一块块镜子的轮廓竖立而起,伴着嘶的声脆响,其中一块突地从包里冲了出来!
一冲便至书生的头顶上方。见状他也没有理会,只侧身避开任由它落地哗啦声摔碎,随后足尖一挑,将其中最大一块踢了起来,噗的声正扎在严小莫背上那具女尸的头上,严小莫虽然看不见,但明显能感觉到这尸体突然间动了动。
随即两条垂在他脖子边的手臂一下子收拢起来,严小莫意识到不好刚要呼救,便见那书生一把解开身上的huáng布包猛地抖开,抖出里头所有镜子朝地上狠狠拍碎了,在地上由此而起一阵仿佛旋风般的呼啸声中,他迅速从衣兜内抽出三支黑色长香一把塞进严小莫的嘴里,轻轻一提,严小莫便仿佛牵线木偶般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他手所使劲的方向踉跄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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