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不到百米的距离,从刚才遥远的地方一刹而至,速度如此之快,严小莫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眨过。
简直形同鬼魅,这怎不叫人惊诧。
而距离一近,这支队伍看起来更加庞大壮观起来。
每个拖着莲花车的僧人都如铁塔般高壮,高得严小莫需用力仰起头才能见到他们的脸,亦如铁塔般威仪,好像庙里头那些立于佛前的金刚。他们身上负着拖车的长绳,手中握着挑灯的长幡,长幡高耸入云壮阔如涛,随风扑啦啦一波波抖动,上头那些灯便如点点繁花般在半空中飘摇着,灼灼光芒将半边天染得一片透红,也映得那辆小山般巨大的车身流光溢彩,仿佛一整块huáng金雕琢而成。
如此气派,如此奢华。
看得严小莫不由自主便朝着那队人匐倒了下来,用力嗵嗵嗵磕连了三个响头。
磕完发觉,那书生依旧执剑在他面前站着,而此时那支队伍已离他俩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周遭鼓乐声不知几时已经停止了,只有诵经声依旧随着车轮滚滚而行的响动沉闷单调地回dàng着,在这样近的距离和这样静的夜里,低沉得令耳膜一阵阵震动。
然后他听见一道同样低沉的话音自那高耸的莲花台上传了下来,掷地锵锵,有如钟鸣:
“阿弥陀佛。千里寻踪,终得一见,林施主,游历时日已久,可否愿跟随本法即日返回汝南王府,将所窃之物完璧归赵了?”
“哈!”这句话不知怎的引得那书生一声冷笑。随即提剑朝着莲花台上端坐着的那道人影指了过去:“什么返回汝南王府,什么完璧归赵,和尚,即便是麒麟负伤,难道老子就是好欺负的?!”
话音未落一剑挥出!
剑光所过之处,仿佛当口一阵风起,飒地声随着剑指的方向一刹刺向车顶。
亦将车顶始终如云雾般缭绕着的层层香烛烟气顷刻chuī散了开去,霎那间露出里头那道人影,在层层莲瓣的顶端盘腿而坐,金色的僧袍裹着金色袈裟,宛若一尊金漆所镀的观音菩萨。
细看却是十八九岁一名年轻的和尚。
一张脸也如观音菩萨般好看,面似郎月,唇若点血,若不是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一如铜钟,那翩然的神韵和姿态便像极了画里的飞天一般,直把严小莫看得几乎要痴了。
心说公子公子,你对鬼怪粗bào也就罢了,怎能对这样一个美丽孱弱的人如此不客气,如此的粗bào无礼……
可这傻乎乎的念头还没在脑子里琢磨够,就见那年轻和尚眉梢一挑,左手微微抬起五指拈动,拈出宛若一朵莲状,便朝着那团扑面而去的剑风掸灰尘般轻轻掸了过去。
随后严小莫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没有了。
只觉得脸上突兀一阵剧痛,随即就见金灿灿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自上而下扑面压来!光亮所罩之处,内里咄咄锋芒竟是一团团锐利的刀光,直朝着严小莫和那书生的方向铺天盖地刺了过来,见状不由吓得他哇的声尖叫。
想躲却哪里来得及?眼看那无数支锋芒刀刃般就要没入全身,幸而就在这当口被那书生蓦一转身狠踹了一脚,在光芒落下的瞬间把他给踹飞了出去。
而书生却硬生生承受了那一片锋芒的袭击。
严小莫眼瞅着他原本站立着的身影突地朝后一斜,随后一下弹起数丈高,被锋芒笼罩处衣袖上一片裂痕又迅速飞出一片殷红。然后那身衣服便彻底碎裂了,绽出里头轻飘飘一片淡青色的长裙,在风里头急速地舞动着……
再然后,就听砰的声闷响,他宛如断线风筝般在离严小莫数步远的地方重重地跌落到了地上。
那一下,眼瞅着这书生就彻底没了声息,仿佛死了般一动不动。
见状严小莫吓得要哭。
却又立刻死死忍住,因为这当口那辆巨大的莲花车隆隆朝着书生驶了过去,周围高大如金刚般的和尚从严小莫面前依次走过,那瞬间他全身不由自主地咯咯抖了起来,这些浑身散发着烟烛清香的和尚们,明明都是如此的宝相庄严,却叫他如同在背着之前那具女尸一样,惊恐得竟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许是因他挡了道,突兀自上而下啪的声卷来一道白光。
朝着严小莫脖子处倏地一缠,又如闪电般卷住他朝前一甩,那瞬严小莫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拧断了,下意识用力张大了嘴想呼救,可声音还没发出一点儿来,人已朝着身后那棵大树上撞了过去。
那棵原本包裹着茵茵尸体的大树,此时裂着黑dòngdòng一片空心,仿佛在静等着一口将他吞噬进去。
“救命啊!!”这当口他终于从嘴里发出了惊天动地一声叫。
随后眼前一黑,他迎头朝着树gān上直撞了过去,那时严小莫真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了。
但谁想,树gān没有撞到,脖子上却突然再次一紧,他便如同一只jī崽般忽然被一只坚实的大手给牢牢提住了。
那只手将他脖子上的白光轻轻一拧,白光便松碎了开来。
随后一把将严小莫抛到了一旁的树脚下,抖开身上那件厚重的皮糙长袍,露出里头一袭黑色的薄衫。
“爷……爷爷啊……”一眼认出是那书生身边的奴仆,严小莫立即扑上前抱着他的脚哭着大叫。
听见他如此语无伦次地叫着自己,铘低头用着双仿若妖魅般磷火闪烁的眼朝他看了看。随后一侧身避开他的纠缠,蓦地抬头朝前一扬手,将劈头飞来的又一道白光一把拽在手中,朝着那上面轻轻一弹。
随即一道气làng飒地声啸叫而起,闪电般朝着白光所来那方向的莲花车顶疾she而去!
眼见车上那和尚因此而挺身立起,他眉梢轻挑,一把将那yù待挣回的白光在手心中碾碎:
“即便有这点伤,又岂容你这孽障放肆。”
边说,他边伸手将绾在发上一支木梳取下,沿着自己银白如雪的发丝轻扫而下,勾落细细一线发来,绕在指尖一个盘旋。
便听啪的一声,发断。
而离他十来步远之处,那辆宛如金块所铸的莲花车座,最顶端一片花瓣亦如那根发丝一般拦腰折断!
梵天异事录之一 白骨桥23(一卷完结章)
十九。
断口处喷出一股白气,与此同时最前排那些和尚突然间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队伍因此而彻底停了下来,连诵经声也停了,这让严小莫耳朵里嗡的一下闷疼。
原来太过安静,也是会让耳朵承受不了的么?
但随即严小莫发觉,那些诵经声并未停止,只是在莲花车座上那名年轻和尚飞身立到断瓣上时,那些声音忽然变小了,于是一下子没让严小莫感觉出来。而那突然变得如同耳语般的诵经声跟之前的念法已完全两样,严小莫不晓得那些和尚究竟在念着什么,只觉得语速极快,也因此令他忽觉耳朵里痒痒的,痒得有些难耐。
于是下意识伸手掏了掏,岂料,竟掏出来一手指的血。
严小莫登时吓得要哭。
但随即整个人被铘转身丢来的东西给罩住了,那是刚才被他脱下来的毛皮长袍。说来也怪,明明看起来那么厚那么重的一件袍子,罩到身上时却轻得好像一点份量都没有,通体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淡香,严小莫长那么大从没闻到过这样的香气,觉着好闻不由多嗅了两下,便立刻觉得耳朵不疼也不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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