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他的上司问道。
布吕德缓缓吁了一口气:“你可能不会相信。”
两英里之外,瓦任莎伏在她的宝马摩托车上,落荒而逃。一辆辆警车疾驰着与她擦肩而过,警笛大作。
我被撤销了,她心道。
往常,摩托车四冲程发动机轻柔的抖动总能平复她的紧张,但今天失效了。
瓦任莎已经为“财团”工作了十二年,从最初的地勤,gān到战术协调员,再一步步爬到高级外勤特工的位置。我的职业就是我的全部。外勤特工行事隐秘、四处奔波、常年在外、随时待命,因此他们不可能拥有正常的家庭生活或者人际关系。
这桩任务我已经跟了整整一年,她心想,仍然无法相信教务长会痛下杀手,如此突兀地将她撤销掉。
在过去十二个月里,瓦任莎一直在为该任务保驾护航,服务的都是“财团”的同一个委托人——那位举止怪异的绿眼天才,他只想“消失”一段时间,以便不受竞争对手和仇敌的打扰而安心工作。他几乎足不出户,也绝少露面,但一直在工作。这个人究竟在做些什么,瓦任莎丝毫不知qíng,因为合同只要求保障委托人销声匿迹,不被势力qiáng大的对头发现。
瓦任莎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任务也一直开展得很顺利。
格外顺利……直到昨天晚上。
从那以后,瓦任莎的qíng绪状态和职业前景每况愈下。
我现在是局外人了。
撤销条款一旦激活,特工应立即停止正在执行的任务,并撤离“行动现场”。如果特工被捕,“财团”会否认与该特工的任何关联。特工们亲眼见证过“财团”为达到目的而展现的颠倒黑白足以翻云覆雨的惊人cao控力,因此他们绝不会铤而走险,去惹怒组织。
瓦任莎只听说过两个特工曾被撤销。奇怪的是,她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人。以前她总是假想他们被喊去接受正式调查评估,然后就被开除了,并被禁止再与“财团”雇员联络。
但现在,瓦任莎有些不确定了。
你反应过激了,她试着告诉自己,“财团”绝不至于如此冷血卑劣,采取杀人灭口的手段。
尽管如此,她心底还是泛起一股凉意。
在看到布吕德小组的那一刻,出于本能,她选择了悄无声息地逃离旅店屋顶;她说不清这次直觉是不是救了她的命。
现在没人知道我在哪儿。
瓦任莎沿着平滑的皇家之山大街笔直地向北疾驰,意识到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她的人生已经天翻地覆。昨天晚上,她还在为保住工作发愁。现在她要担心的是如何保住xing命。
21
佛罗伦萨曾经有过城墙,其中最主要的入城通道——罗马石门修建于一三二六年。几百年前,古城大多的城墙就已灰飞湮灭,唯有罗马门屹立不倒。直到今天,进城的车流仍从这巨型工事的三条拱形巷道里穿过。
整座罗马门是一处五十英尺高的古代壁垒,砖石结构,主通道仍保留着巨型有闩木门,却长开不闭,保持畅通。通道前共有六条主gān道,jiāo汇于包围着一片圆形糙坪的环行路。糙坪中央立有一尊皮斯特莱托的巨型雕像:一名妇女头顶着一大捆行李,正yù离开城门。
尽管如今的罗马门更多时候在上演着jiāo通拥堵的噩梦,但佛罗伦萨这座古朴的城门曾经是Fiera dei Contratti——婚约市场——的所在地。在这里,唯利是图的父亲们将自己的女儿当做商品,换取一份婚契;为了谋取更丰厚的嫁妆,他们甚至时常bī迫女儿跳起撩人的舞蹈。
今天早晨,在距离罗马门不到几百码的地方,西恩娜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惊恐地望着前方。兰登坐在三轮摩托车后座,探头向前一看,立即体会到了她的恐惧。在他们前面,停下的汽车排成了长龙。警察在环路那里设置了一处路障,阻住车流,而更多的警车正呼啸而至。全副武装的警察正一辆车一辆车挨个检查,盘问着驾驶员。
不可能是针对我们吧,兰登心道,可能吗?一个蹬自行车的人沿着马基亚维利大道上坡而来。他骑着一辆靠背脚踏自行车,汗流浃背,两条光溜溜的大腿在他身前时上时下。西恩娜冲他喊道:“出什么事啦?”
“天晓得!”他大叫着,显得心事重重,“宪兵都来了。”他急急忙忙向前蹬,好像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西恩娜转身面对兰登,表qíng凝重。“有路障。是宪兵队。”
警笛呜咽着由远而近,西恩娜在座位上转过身,凝视着面前的马基亚维利大道,满脸惊恐。
我们被堵在路中间了,兰登心想,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出口——分岔路、公园或者私人车道——却只看到左边的私人住宅和右边高耸的石墙。
警笛声越来越响。
“到那儿去。”兰登催促道,指着前方三十码处一个废弃的工地。那边有一台移动式水泥搅拌机,多少能提供一些掩护。
西恩娜一拧油门,三轮摩托冲上人行道,驶进工地。他俩将车停在水泥搅拌机后面,很快意识到它的高度只能遮住胯下的三轮摩托车。
“跟我来。”西恩娜说着跑向石墙下的灌木丛,原来这里搭了一小间临时工棚。
这哪里是什么工棚,兰登刚一凑近,就不禁直皱眉头。这分明是一间简易厕所。
兰登和西恩娜刚跑到建筑工人们的化学掩臭移动马桶外面,就听到身后警车呼啸而至。西恩娜抓住门把手使劲一拉,门却纹丝未动。原来厕所门被大铁链子加上挂锁牢牢锁紧。兰登抓起西恩娜的胳膊,拖着她绕到厕所后面,将她推入厕所和石墙之间的狭窄fèng隙。里面根本容不下两个人,而且腐臭的气味熏得人恶心yù呕。
兰登刚刚侧身钻到西恩娜身后,一辆深黑色的斯巴鲁森林人SUV驶入了他们的视野,车上印着醒目的“宪兵队”。这辆车缓缓地从他们眼前开过。
居然惊动了意大利宪兵队,兰登觉得匪夷所思。他甚至怀疑这些军警是不是还收到命令,见到嫌犯格杀勿论。
“有人挖空心思想找到我们,”西恩娜低声道,“而且他们居然几乎要成功了。”
“靠GPS吗?”兰登说出了心里的疑惑,“难道说投影仪里面有追踪器?”
西恩娜摇摇头:“相信我,如果那玩意儿能被追踪的话,警察早就把我俩拿下了。”
兰登挪了挪位置,他身材高大,挤在窄fèng里很不舒服。他刚发现自己的脸就贴在马桶后面风格雅致的涂鸦大杂烩上。
把它留给意大利人吧。
在美国,这类厕所涂鸦大多是摹似巨大的rǔ房或者生殖器的暧昧漫画,风格幼稚。但此处的涂鸦,更像是一本艺术专业学生的写生簿——画的有人的眼睛、惟妙惟肖的手掌、男子的侧面像,还有怪诞的巨龙。
“在意大利其他地方,破坏公物可没有这种格调,”西恩娜显然看穿了他的心事,“这堵墙那边就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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