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你坐着发愣gān嘛呢?”梁季青回来了,他衣着得薄,天凉冻手,他立在原地合着手哈气。
“哥!”梁季玄猛地站起来,他抢先一步跨了前,生拽着梁季青坐下了,“你先坐着休息,这火我来升!”
梁季青一脸莫名其妙。
端着那盆子碳,梁季玄把他放回了原位,他背着梁季青,小心挪着站位,尽力自然地挡着那支棱出来的信封一角。
“阿玄啊,我最近总是会想起些小时候的事qíng。”身后,梁季青颇为感慨地同他话家常。
“啊嗯… …”梁季玄此时却无暇顾及,他应着,嘘着眼去看那封上的字。那信封只剩了一半了,将将倒斜卡在桌后。和… …他隐隐看到一个和字;上头是个隐了一半的竖钩,和半那撇。
梁季玄手一抖,钩子坠了地,砸在炭盆里,溅起一地火星点子,他生骇着往旁大跨了一步,猛撞上了那堆子杂物。那群物件哐当作响,带倒跌翻了大半,好一片láng藉。
“季玄你没事儿吧!”梁季青忙冲过来,他皱着眉一把拽着梁季玄查看。直确保了他无事,才好容易长舒了一口气,他抚了抚梁季玄发尾,“下次当心着些啊。”
梁季玄靠着桌子蹲坐着,他默不作声,只猛点了几下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敢看梁季青,他下意识摸了下大衣,刚卡在桌后的那半边信封此刻正完好地藏在他的口袋里。
那只是半个信封,里头的信件早已不见了。梁季玄窝在偏房chuáng上,他此时心都还砰砰直跳。他颤着手,把那大衣里头藏着的信封掏了出来。封壳正当间收件人落的梁季青的大名,边角落的发件地,正如他所猜,果然是永和镇。永和镇底下,补记了行小字,记载的是发件时间,具体日子在裂口那头,只看得到个月份,九月。
九月… …九月… …
他是九月三号动身从永和镇前往北平的,在那之前,母亲同他言的是一直未联系上哥哥。按此推论,九月期间,哥哥同家里至少一来一回有过两轮书信往来,或者至少发过一次电报。
不对啊… …
梁季玄愣了神,他这回子起码同梁季青提了两次回家的事qíng,但哥哥每次反应都很大。哥哥有事在瞒着他,这个事实如当头棒喝,让梁季玄止不住地发闷发郁,他心头升起了些异样。
莫不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qíng了?
梁季玄猛地回过了神,他突然想起昨个夜里,在巷子口看到了疑似福伯的人,还有大黑狗。他心里头本是不信的,他本觉着那是慌乱qíng况下的错觉… …但现下来看… …莫不是真出事了。
梁季玄心头一凉。
“阿玄,你还好吗?”门外传来了叩门声,是梁季青来了,“我能进来吗?”
“哥,你进!”梁季玄急着把那信封塞到了枕头底,他慌忙坐了起来。
“我同你煮了些红糖姜水,”梁季青笑了笑,“刚摸着,觉得你手凉得浸人,怕你着了寒,还是喝些热的暖暖身的好。”
“哥,”梁季玄坐在桌旁,他小口啜着那滚烫的红糖水,面上犹豫,“我不在的这几年,家里头还好吗?”
“从母亲同我来往的信上看,一切还好,无甚大变故,”梁季青愣了一下,“怎么了,突然问我这种问题?”
“没没没… …”梁季玄猛摇着头。梁季青既不愿告诉他,肯定是有他的理由,他也不好qiáng问,倒不如私底下再自己查查。
梁季青依旧笑着,他的目光从梁季玄身上,跳到了身后的chuáng上,他面上忽地一愣。梁季玄回头一看,他心头猛地一颤,暗道不好。刚藏得匆忙,那半个信封将将从枕头底下露出了小半个角来。
梁季玄这下子冷汗都出来了,他‘砰’地放下碗,嗫诺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梁季青却是如常地收回了目光,他笑盈盈敲了下桌子,看不出何异样,“快,趁热喝完,别愣着了。”
直待梁季青收了碗,合上门出去了,梁季玄这颗玄着的心才算是真放下了,他长舒了口气。
梁季玄合衣躺在chuáng上,他看着这半截信封愣神。
是时候同家里联系联系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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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叁叁。九月七
桂酒胡同,是个顶奇异的地方。
僻静得未免有些过分了,临了huáng昏,依旧是一片萧条景。见不到一家一户来往进出,甚至连点子厨火烟熏都没有。
陪着梁季青出来点灯笼,梁季玄心里头一阵犯嘀咕。
尚未入夜,梁季青早早就出来了,他就着洋火,一盏一盏把那红灯笼点亮,先右再左,他点得慢条斯理。那点子红一簇簇一蓬蓬缓慢在夜色里迸开,红逾浓,夜愈深,那些子稠红把零星无几的天色吞噬殆尽。待点到左边一列最后一盏的时候,梁季青停了手,他甩灭了手上洋火,柴头熄了灭,残了个乌涂黑影儿,袅娜引出缕细弱白烟。天,彻底黑了个透。
“哥,今儿个杜若白怕是不会来了吧?”梁季玄心头生疑,“白白费蜡,没甚必要吧。”
“我们这儿,巷子深,路窄光隐,为邻里路人的留些光亮也算是助人助己吧,”梁季青抿嘴笑了笑,“再说了,你带来的那只大白猫可有多日没回来了啊。我给他留着灯,也是免得他寻不着路,找不见家。”
“哥,那你能把这盏也点上吗?”梁季玄犹豫半天还是开口了,他看着那仅剩的一盏灭着的红灯笼,心里难受,“单剩这么一盏,我看着怪不舒服的。”
“… …少点根蜡烛,省些油钱不好吗?”梁季青笑着摸了摸那盏灯笼,“其实也不是。这处怕是临了风口,这盏灯笼啊,每次点了火,不一会儿就自个儿灭了,后来我索xing就不点他了。”
梁季玄目光挪到了右面最下边的那盏灯笼上头,那灯笼兀自亮着,烛火在夜风里纹丝不动,他心里头不由咯噔一下。他初来那日,这左一同右一可都是一直灭着的。右边这盏灯笼… …自从杜若白离了后,便再也未灭过了。
天,擦地转了黑,他们站在一片浓红里,夜风兀自起,梁季玄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嘘着眼往那巷子处望,那处一片乌茫茫,看不清有无路灯。
他隐约间仿佛又听到了凄怨的猫啼。
先见着的,是抹白,他打在墨黑背景上,突兀而扎眼。那只白猫似是从土里冒出来的,又仿若凭空生出来的,未与人准备,他忽地就立在那儿了。他从巷子口奔到门口,不过转瞬,四爪团团摊开,肚腹紧贴着地面,他白尾高高翘起,他嘴紧合,梁季玄却清晰听到了声怨啼。
他这才发现,那只白猫的身侧,还窝了只纯黑的大黑猫,他通体墨黑,皮毛本该是油亮的,借着这红光灯笼,却是半点光亮也未显现,他的黑,完完全全隐在了这片无边夜色里头,那声子凄怨哀啼,正是从他嘴里头发出的,他脊背高高耸起,尖利彰显着自个儿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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