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您承认这是您的责任?”
“怎么可能。你以为这种现实真的会出现这种因果报应?哼,不可能。”
“您刚才说过,这是‘即使发生也不奇怪的意外’吧?”
“确实没错。但是只有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引发这种意外。我没那么缺德,投钓时一定会注意后方的状况,我身为资深钓客,自负在这方面绝对不会疏漏。何况深夜在这里享受钓鱼乐趣的人,肯定不只我一人。其中应该也有缺德的年轻人,或是注意力衰退的老年人吧。也可能是还不清楚钓鱼礼仪的初学者……初学者……”
小山田忽然停顿,像是想到某件重要的事。鹈饲取而代之补足。
“是的,您说得对,这附近应该会有初学者,忘记在投钓时注意后方……例如那位少年。”
鹤饲指着远方的沙滩。那里有一名少年带着一只柴犬,享受投钓的乐趣。小山田立刻撞开椅子起身。
“别、别乱说,你讲这种话有什么证据!”
“没什么证据,我始终只是基于事实,推测很可能是那名少年。就我所见,那名少年投钓时不太注意后方。实际上,那名少年曾经没注意四周就挥竿,导致他后方的爱犬吓得跳起来。这里是沙滩,不会造成任何状况,但如果在海岸道路的人行道这么做就很危险。就我看来,钓竿长度有四公尺,加上钓线长度,铅坠与钓钩应该可以轻鬆跨越到双向单线道,无论货车走哪条车道,都很可能出事。”
“这、这是牵qiáng附会。这、这种说法能当成什么证据?那孩子确实还没学习钓鱼礼仪,真的是初学者。就算这样,你为什么能断言这次意外是他造成的?也可能有其他缺德的钓客吧?不,说不定资深如我,也无法保证绝对没有疏于注意后方,你肯定也不晓得是谁的钓钩割开田岛的脖子。”
“嗯,您说得没错,我不晓得。毕竟我只是平凡的私家侦探。不过,警方或许会晓得。砂川警部偶尔会发挥犀利的推理能力,很可能和我一样,在摔落阶梯时得知真相。在这种状况,警方有一张名为‘科学办案’的王牌。比方说,调查成为凶器的铅坠与钓钩,应该能找到附着在上面的极微量血液,要是和田岛吾郎的血液相符,就会成为铁证……顺便请教一下,那名少年使用的钓竿器材,都和昨天一样吗?”
“对,没换过。钓钩与铅坠都和昨晚一样。但就算警方调查他的钓钩与铅坠,也不一定检验得到人类血液,可能检验不出任何东西。不对,检验不出东西的可能xing反而高。在这种状况,就能完全证明他的清白,代表这个意外是他人造成。”
“这样的话,我就无话可说。不过……”鹈饲压低声音煽动对方的不安。“如果真的检验出来怎么办?那名少年还是孩予,当然不会遭受严惩就是了……”
“那你说该怎么做?不对,不提这个,你想怎么做?你要告知警方吗?”
“怎么可能。如果我要告知警方,就不会回来这里。我的委托人是您,以我的立场,必须只考量您的利益而行动。您听到刚才的推论要做出何种决定,得由您自己决定。看您要向警方说出一切确认真相,还是立刻拿走那名少年的钓竿,扯下钓线前端的铅坠与钓钩扔进海里……”
“这、这种事……我的做法……还需要考虑吗!”小山田一个转身,朝着站在远方沙滩的少年大喊。“喂!健太,现在立刻把钓竿……唔哇!”
小山田像是看到不敢置信的光景般大喊。流平感到诧异而看向少年,同样惊讶得睁大眼睛。少年的钓竿大幅弯曲,简直成为巨大的半椭圆形。白色沙滩响起少年亢奋的声音。
“爷、爷爷,你看你看!这钓竿弯成这样!是鲔鱼,鲔鱼!肯定是鲔鱼上钩!”
“唔,喂,健太,这不重要……”
“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少年用力咬喝拉竿,但不晓得是幸或不幸,少年的气魄扑了个空。“……啊!”
沙滩响起琴弦拨动般的声音,同一时间,咬紧牙关拉竿的少年控制不住力道,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柴犬“汪”了一声,小山田“啊”了一声。寂静片刻之后,少年露出失望的表qíng从沙滩起身。
“可恶,跑掉了!”少年懊悔大喊,以卷线器收回钓线,接着他惊声大叫。“啊啊,线断了,刚才的鱼,居然咬走整组钓饵……爷爷,钓钩跟铅坠都被鱼咬走了,怎么办……?”
少年露出天真的表qíng。小山田没回应少年,就这么无力蹲坐在沙滩。接着他像是要说服自己般深深点头,反覆轻声说:“太好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鹈饲注视着委托人的背影,耸了耸肩轻声砸嘴。“啧,真遗憾!原本还期待能钓到多么巨大的鲔鱼……流平,你说对吧?”
“你是遗憾这个?”
鱼咬走证明你推理的重要证据耶?还有,我想你早就知道,在乌贼川海边钓不到巨大鲔鱼喔。流平在心中如此低语,深深叹了口气。“鹈饲先生,我总觉得忽然筋疲力尽……”
从深夜到清晨伤透脑筋的离奇案件,在最后的最后却是这样收场。流平觉得自己遭到巧合之神的捉弄。鹈饲无视于这样的流平,发出悠哉的声音。
“总之,没办法了。这么一来,真相将永远沉人海底。喂,流平,继续打扰他们也没用,这次真的该告退了。那么,小山田先生,我们就此告辞。啊,对了对了,小山田先生,最后想提醒一件事……关于刚才说的事成报酬,请您别忘了,一定要联络我喔。我会等待,我相信您,一定要联络喔,绝对绝对……”
侦探再三叮咛,蹲坐在沙滩的委托人反覆点头回应。
七个啤酒箱之谜
一
时期是酷暑白天与热带黑夜轮替,如同地狱的八月中。地点是从乌贼川市中心约十分钟车程的住宅区——幸钉。一辆蓝色雷诺响起喘息般的引擎声开上坡道。宁静的车内响起死板的声音。
“下一个路口,右转。下一个路口,右转。”
坐在驾驶座的是身穿平凡西装的男xing。他朝着仪表板旁边的最新导航系统一瞥,轻声说着“路口右转……”打方向盘。车子转进宽约五公尺的柏油路,道路右侧是乌贼川支流之一——幸川,左侧林立老旧的住宅。
行驶没多久,眼前忽然出现“欢迎来到梦见台”的大型告示牌。看起来是欢迎访客前来,但告示牌本身残破、生鏽又倾斜,令人很想现在就回头。
这里是堪称幸钉门面的住宅区——梦见台的入口。梦见台曾经是新兴住宅区,正如其名,是乌贼川市民梦想、嚮往的市区。然而在落成四十年后的现在,老旧街道没有昔日的影子。失去光辉的梦见台,只剩下老化的建筑物、高龄化的居民以及狭窄危险的道路。如今在整座乌贼川市,嚮往梦见台的人肯定也是少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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