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原来是这样,我听懂了。就是说每次您做完功课,去看千手观音像的时候,发现总是那张凶恶的脸最明显,是这样吧?”
僧人点了点头。
搭档:“我能问一下您在入空门之前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吗?”
僧人:“在村里做木匠。”
搭档:“出家前,结过婚吗?”
僧人:“没有。”
搭档:“家人反对吗?”
僧人:“父母去世了,我也没有兄弟姊妹。”
搭档:“那出家前的财产呢?都变卖了?”
僧人:“孑身一人,本无什么财产。”
搭档:“问一句冒犯的话:指点您出家的那个云游和尚,是怎么跟您说的?”
僧人想了想:“大致上就是‘苦海无涯’一类的。”
“嗯……”搭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是给他催眠吧。”搭档挂了电话,边说边透过玻璃门向催眠室望了一眼,僧人此时正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等待着,看上去是在欣赏催眠室里播放的轻音乐。
我:“我也这么想,因为目前以我个人经验看,这个和尚似乎……有问题。”
搭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也发现了?说说看。”
我:“看上去,这个人很虔诚,但是他的虔诚后面有别的动机。”
搭档:“嗯,是这样。他的确不同于那些从骨子里对宗教狂热的人……还有吗?”
我:“你问到是否只是最近开始做那个噩梦的时候,他在撒谎……嗯……我是指某种程度上的撒谎,他之前很可能还被别的什么噩梦gān扰,也许并不一定是梦……还有就是,他对出家前的很多问题都刻意淡化了。”
搭档把食指放在下唇上来回划动着,没吭声。
我:“另外,还有一个我不确定的……”
搭档:“什么?”
我:“视觉效应,你知道吧?他说自己能看到千手观音凶恶的那张脸特别明显,我猜是有……嗯……怎么讲?”
搭档:“你想说心理投she一类的?在宗教里,那被称为‘心魔’。”
我:“对对,就是那个,只会看到跟自身思维有关的重点。”
搭档:“很好,看来我不用嘱咐什么了。开始吗?”
我:“我去准备一下,帮我架摄像机。”
僧人平静地看着我:“我能记得自己在催眠时所说的吗?”
我从上衣口袋里抽出笔,捏在手里:“可以,如果有需要,催眠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会给你暗示,你都会记得。如果有短暂记忆混乱的qíng况也没关系,有摄像机。”我指了指身后的摄像机。
僧人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你刚才说的我记住了:不是打坐,不要集中意识,放松。开始吧。”
我点了点头:“是的,就是那样……就像你说的……放松……慢慢地平缓你的呼吸……很好……我会带你回到你想去的那个梦里……”
僧人的身体开始向后靠去。
我:“你感到双肩很沉重……想象一下……你身处在一条黑暗的隧道中……在前面很远的地方,就是隧道的尽头……”
僧人开始放松了某种警觉,正在慢慢进入状态。
我小心而谨慎地避开刺激他的词句,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才让他的头歪靠在沙发背上。
“……你就快走到隧道的尽头了……”
他的呼吸沉缓而粗重。
“3……”
“2……”
“1……”
“告诉我,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搭档似笑非笑地坐在僧人斜后方不远的椅子上。
僧人:“光……是光……”
我:“什么样的光?”
僧人:“……神圣……永恒……慈悲……”
我:“那光之中有什么?”
僧人:“……这里……这里是圣地吗?到处……七彩的……光。”
我:“嗯,你在圣地。还有呢?”
僧人的脸上带着一种向往及虔诚的神态:“那……是莲花……我佛……慈悲……”
我:“莲花宝座上是佛祖吗?”
僧人:“我……看不到……光芒……看不清……”
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现在呢?能看到吗?”
僧人:“看……看到了……是……千手观音……”
我:“很高大吗?”
僧人:“是的……”
我:“然后发生了什么?”
僧人:“有……声音?”他似乎不能确定。
我:“什么声音?”
僧人:“……有人在喊……”
我:“你能听清在喊什么吗?”
僧人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杀……”
我和搭档都愣住了,飞快地jiāo换了一下眼神后,我继续问下去:“是有人在喊‘杀’吗?”
僧人:“……是……的。”
我:“‘杀人’的‘杀’?”
僧人:“‘杀人’的……‘杀’……”
我:“是什么人在喊?你看得到吗?”
僧人:“我……看不到,只有……只有声音……”
我:“那你……”
僧人突然打断我:“观音……千手观音……变了!”
我:“变了?变成什么了?”
僧人:“脸,那些脸,都变了!”
我:“变成了什么?”
僧人:“别的……别的……”
我:“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的脸?”
僧人:“犹如地狱的魔鬼。”
我:“然后呢?”
僧人:“……从宝座上下来……我……我……”
我:“观音是冲着你来的吗?”
僧人:“是的。”此时,他抓紧沙发的面料,并且看上去开始出汗。
我:“千手观音在追杀你吗?”
僧人:“是的……追我……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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