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缺,虽然不能每天跟老公和儿子在一起,但是他们都非常关心我,也非常爱我。只是,我觉得还少了点儿什么。”
搭档:“丢在诺丁汉了?”
她笑了笑:“嗯,但我只能带这么多行李。”
搭档:“梦想不是行李,也不是累赘。”
她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太没用了,现在才明白。”
搭档:“其实你并没有失去什么。虽然结婚有了孩子,并且曾经为此放弃了很多东西,可是有些东西并没有离开。”
她:“可是,我担心他们会觉得我……”
搭档:“你看,你现在衣食无忧,孩子也大了,不需要太多的照顾。你真正担心的只是没有了当初的自信罢了。”
她:“是有点儿……我都这么大了……好吧,你说对了,我那个自信没了。”
搭档:“你当初在哪个学院?”
她:“艺术。”
搭档:“专攻?”
她:“绘画。”
搭档:“之后再画过吗?”
她:“没有……哦,不对,有过两次。”
搭档:“什么时候?”
她:“一次是看到老公牵着儿子的手教他走路的样子,我觉得很有趣,就随手画了一张速写。我老公很喜欢那张画,特地镶了一个镜框,现在还摆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另一次是儿子刚高考完,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样子很帅!当时我觉得看着特别心动,就又画了一张速写。”
搭档:“他看了吗?”
她看上去略显得意:“他惊讶得不行,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展示过。”
搭档:“他说得对,你为什么没再画?”
她:“我都这个岁数了,还画画……多不好意思啊。”
搭档:“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很清楚自己心里还在渴望着那种感觉,对吧?”
她点点头:“嗯,有时候我觉得工作没意思透了,但又不好意思跟老公说我不工作了,虽然家里并不缺钱,但是我还是整天忙于工作。”
搭档:“你梦里那些无头人就是这么来的。”
她:“嗯,整天忙些无头无脑、莫名其妙的事qíng……”
搭档:“好了,现在,我们来彻底地聊一下你的问题吧。虽然你对此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我可以肯定,你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压力。”
她:“好。”
搭档:“你的压力并非来自于工作,这点我们都清楚了。你的压力来自于自身,或者更进一步地说——来自于对曾经梦想的放弃。你曾经希望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qíng,并且有所成就,但是为了你先生和孩子,你暂时放弃了那个想法。多年以后,当你先生的事业稳定了,当你的孩子长大了,你借此获得了成就感和满足感,但是也正因如此,你反而会不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不过,有一点你是能确定的,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现在你所拥有的这些更重要、更值得守护的了。”
她:“嗯,不需要想我就能确定。”
搭档:“可越是这样,你越觉得少了点儿东西……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梦是一年前左右开始的吧?”
她:“嗯,一年多一点儿。”
搭档:“因为一年前你想起了自己当初所放弃的另一个方向——正是在诺丁汉,从怀孕开始。”
她:“是的。”
搭档:“你对自己的决定从未后悔过,只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你梦中表现出来的正是对自己的不满。诺丁汉那个场景是你当初改变自己未来方向的决定地点,‘无头人’暗示着你对当下迷茫状态的自我否定,‘独眼人’……我想,他们对你来说一定有特殊的含义。至于你一直恐惧、逃避的‘半面人’,其实就是你自己,因为你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是不完整的,你所欠缺的正是你当初舍弃的。你无比渴望能重新面对你的梦想,但是你又觉得那似乎和你的年龄与身份不大合适。所以,你尽可能地让自己处于忙碌的工作状态——但你心里又很清楚,那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可是你又无法去填补那份空虚感……”
她打断搭档:“别说了,停!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的确是这样……可是,我该怎么办?”
搭档费解地看着她:“怎么办?我不明白,你究竟被什么所限制呢?你的周围没有框架,没有约束,而且你也很清楚,你对自己曾经的那份梦想有多渴望。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呢?难道你先生和孩子会因此而笑话你?我不信。”
此时,她脸上的表qíng游移不定。
搭档:“好了,现在能告诉我,‘独眼人’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含义了吧?”
她愣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出口:“‘观察这个世界用一只眼睛足够了,另一只则用来多看看自己。’——这是当年我最喜欢的一个导师说的。”
搭档轻松地靠回到椅背上:“正是这样。”
大约在3个多月后,我们收到一个钉装得严严实实的大木头盒子。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它打开。里面是一幅油画。
画面的色调很饱满,有一种油画所特有的厚重感。
画中,一个穿着短风衣的男人靠着街角的路灯杆,正在翻着手里的报纸。阳光洒在他脚边的石板路上,路边是一排排有着黑色三角形房顶的小店铺,玻璃窗折she着阳光。更远处是一条泛着波光的水域,看上去暖暖的。在画布左下角的那行字,是这幅作品的名字:专注的阅读者。
搭档凝视了一会儿,在征求我的同意后,把它挂在书房里了。
至今还在。
05 完美记忆
“……他是什么时候伤到的?”搭档边说边避开一个端着满满一托盘针管和针头的护士。
我:“上周。韧带和软组织损伤。”
搭档:“明白了,那他多久才能恢复训练?”
我:“不好说,如果完全遵照医嘱的话,可能两到三个月,但目前看危险……”
搭档:“你是指他私下跑出来做体能训练?”
我在病房门口停下脚步,点了点头:“这就是求助于我们的原因——他的教练和指导人员认为是心理问题。”
搭档:“好吧,让我先跟他聊聊看是什么qíng况。”
我推开了病房门。
大约在3天前,一个从事体育相关行业的朋友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帮个忙,接着不由分说就把我带到了某医院。我见到了在病chuáng上的他——某颇有名气的运动员。通过与他本人的沟通,以及和他的教练、指导还有部分队友的接触后,我大致上了解了一些基本qíng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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