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你的童年很好吧?父母关系、家境,甚至整个家族环境,都很优越,对吗?”
中年男人:“是的。”
搭档:“你从小到大应该也没有过什么挫折。从未失败过。”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基本没有。”
搭档:“工作和事业也一帆风顺,对不对?甚至比起身边的朋友,你算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中年男人:“嗯,我比他们都出色。”
搭档:“在离婚前,你对自己的婚姻也很满意,并且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自豪。不过,当你得知妻子有了出轨行为的时候,你最初应该不是愤怒,而是惊讶。”
中年男人抬起头,紧紧地抿着嘴唇,我能看到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搭档:“你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就你的个xing来说,你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应该是你提出的离婚。她企图极力挽回过吗?”
中年男人深吸了口气,仿佛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企图挽回过……你说的没错,是我提出来的。”
搭档:“虽然离了婚,但你并没有在心里把这件事qíng就此了结,你多年以来的习惯——那种希望自己更完善的习惯,还有自尊,让你没法放下这件事。当然,你不会做出违法的事qíng,但你会反过来从自身找原因。可无论你怎么找原因,都没法掩盖住那个对你来说痛苦的事实。因此,你产生了一个错误的认定:你认为那个男人比你qiáng。也正因此,你用了那个被我们这行称之为‘禁忌’的方法……你希望以此来完善自己……”
中年男人:“我……并没有想过……会是……”
搭档:“唉……我来告诉你这有多危险吧。”他皱着眉凝视着眼前这位中年人,“长时间地模仿一个特定对象,的确能让自己的xing格产生偏差,但是也极有可能会造成jīng神分裂,从而制造出一个全新的、不同于原本自己的意识,尤其是在某些qíng感方面受过挫折的qíng况下,因为那个时候人的意志最薄弱,而且潜意识中会有自我厌恶感以及自我抛弃的想法。”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你希望能通过这种模仿的方式来让自己成为你所认为的‘qíng感上的qiáng者’,但是你并没想到自己的人格就此分裂。你更没想到的是,这个‘qíng感上的qiáng者’xing格越来越明显,扩散得也越来越广,以至于影响到了你的其他方面,例如你的事业或者工作、人际关系……目前看来,你还没有到多重人格的地步,不过也没那么乐观,因为你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而且我猜……你近期是不是开始有偶尔失忆的状况发生?虽然很短暂?”
中年男人垂着头喃喃地回应:“有过。”
搭档点了点头:“所以你才因此跑去查过资料,对吧?也正因此,你才知道什么是多重人格,也正是到这个时候,你才明白那不是一个好方法,并且感到恐惧。这,就是你跑来求救的原因,还为此编了一个蹩脚的谎言,对吧?”
中年男人因紧张而结巴起来:“我、我自己回想过最近一年的事,我觉得自己就快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有时候我夜里会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笑,可、可是那个笑容完全不、不是我的,我、我怕到不行,现、现在我该怎么办?”
搭档明显把语速和态度放平缓了很多:“就你现在的qíng况来说,还不是那么严重,你并没有真正的人格分裂,不过也不容乐观,因为你的第一人格已经丧失掉很多。我们可以为你推荐一些心理医师,他们应该会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当然,这要花不少时间。”
中年男人:“真、真的吗?”
搭档轻轻点了下头:“嗯,你最初就不应该来找我们,而应该去找那些心理医师。不过,我们不会退你费用的,毕竟接受催眠是你提出来的,我们也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要我留一个心理医师的电话给你吗?”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点头。
搭档抓过一张纸,飞快地在上面写了个号码和姓氏,然后把它递给中年男人:“不要立刻打,等一天,明天下午再打,先让我把你的qíng况发给那位医师,这样比较好。而且,我也怀疑你能否镇定地把整件事qíng说清楚。”
送走中年男人后,我回到书房。我的搭档此时正躺在沙发上举着一本杂志乱翻。
我:“他来的时候,居然编了那么一个古怪的故事……”
搭档:“有什么新鲜的,这种事qíng换成任何一个成年人都很难说出口。我们见过更古怪的,不是吗?”
我:“我发现,很多人都不知道什么qíng况该去找催眠师,什么qíng况该去找心理医师。是不是我们这行太冷门了?”
搭档:“有吗?没觉得,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我:“听你说到不退费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不过,你说的倒是顺理成章……”
搭档:“那是事实。”
我:“好吧……其实,你要是做个心理医师,会比现在要好得多,不仅仅指收入方面。我觉得你有这个天赋。”
搭档:“我不gān。”
我:“为什么?”
搭档:“进入别人内心深处,需要整天看那么多扭曲的东西,这已经很糟糕了,更何况还要绞尽脑汁地去修复,想想都是噩梦啊……”
我:“你说过,你喜欢挑战。”
搭档把杂志盖在脸上,梦呓般嘀咕了一句:“太久的话,我也会迷失。”
03 千手观音
“有时候,我很羡慕神职人员,因为凡是找上他们的人,其实都已经作好了某种心理上的准备。”在某个无聊的下午,搭档扔下手里的本子,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想了想:“你是指态度吗?”
搭档:“没错,僧侣或者神甫们相比我们轻松得多,至少他们不必深究那些该死的成因,只需遵照教义来劝慰当事人,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告诫一下。”
我摘下眼镜,揉着双眼:“神的仆从嘛,不去讲教义,难道让他们也进行心理分析?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寺庙、教堂不会同我们是竞争关系。”
搭档:“所以,也不用绞尽脑汁……”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小时候曾有过上神学院的念头,现在又动心了?”
搭档:“其实一直都处在摇摆不定的状态中。”
我好奇地看着他:“这可不像你,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纠结呢,没出家是有什么让你放不下的吗?”
搭档:“不不,问题不在这儿。”
我:“那是什么?”
搭档凝重地看着我:“因为至今我都没见过佛祖显灵,也从未受到过主的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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