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啊,你父亲居然是李维汉先生。”
翊棠感慨。
他当年的偶像,就是李维汉。当然不是因为他失踪于罗布泊,而是他是一位极其令人敬佩的人。李弘所属的这个家族很特别,一家三代,竟是三代都与考古、文物有极深的缘分,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优良传统啊,可以说家族百年,贯穿了中国一部考古发展史。
李弘没吭声,当别人跟他夸他父亲,他曾祖父时,他都选择沉默。
翊棠就当李弘不好意思,扭身睡觉去了。
李弘所属的家族,是个颇有些传奇色彩的家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李弘曾祖父那辈,就开始与考古工作结缘。当时李弘曾祖父是广州一位富商,非常富有,据说当年派头不比梅公馆的陈家差。就是这位富商,在民国时多次资助考古发掘工作,按说他的行业与考古行业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当时广州盗墓现象很严重,广州汉代古墓资源丰富,盗墓贼掘,而后日本人掘,而考古工作者想进行考古发掘又不受重视,甚至没有任何经费。李曾祖就在这种qíng况下资助了考古发掘,不只是广州,还包括河南安阳小屯村甲骨文发掘。抗日战争发生后,李曾祖开始收购市面盗墓流出的文物,免于落入日本人之手,为此几乎倾家dàng产。这些文物也得到了他的保护,并随同李曾祖一同运往了香港。可能有人认为,这个李商人是投机取巧,因为他后来从事了拍卖行——自然也拍卖古董,还挣了不少钱。但不可否认一点,在他去世之前,他将生平所收藏的几件国家一级文物全都捐献给了国家。这是笔可怕的财富,不只是金钱能衡量的财富。
这是李曾祖的故事,在战乱时,倾尽家产,收购、保护了大量的文物,而后又在临终前立下遗言,让子孙在香港回归后,将最珍贵的那些文物捐赠给国家。
李维汉似乎不该比他祖父更有名,他是家中的二儿子,很固执,不肯从商,打小在古董堆里长大,坚定了当考古工作者这个没前途的理想,并且毅然前往大陆从事考古工作。
他的身份比较特别,据说受过不少猜疑,吃过不少苦头,妻子儿子也跟着他吃苦,后来甚至gān脆让妻子和儿子定居广州。他长期在中国大陆最西边悠然扒土,一扒就是六年,直到他最后失踪。
老李的出名,并不是他这种反常人“痴线”(粤语:神经病)的作风获得的,而是他的学术成就。他生前著作颇多,涉及西域学各方面,同时还是位西域古文字方面的专家。
按说有这么个英年早逝,出格的老爹,儿子就应该走正道,乖乖从事曾祖、祖父的高获利商业行业。但李弘兄弟却没这样的觉悟,怪只得怪这个出格的老爹当年灌输给李弘的知识无一例外全是关于历史、考古。据小李的老妈所言,小李周岁抓周时,抓的可是算盘。实乃悲剧啊,说不定李弘兄弟原本有经商的天份呢。
补充一下,由于李曾祖是个qiáng人,很会挣钱,也很有魄力,他的儿子李祖将他爹的商人才能更近一步发挥。所以,咳,李弘兄弟不gān活,靠每年家族企业分红,是足以过上神仙生活的。
据小李老妈所言,她的儿子有一点好,没有纨绔的派头,比家族内那几个闹腾的后生仔好上不知道几百倍。当然,唯一的不好,就是搞什么行业都行,为什么要从事这种高危险(在小李老妈心里确实很高危险)——考古行业呢。
在小李老妈心里,考古属于高危险行业,这样的认知在于小李老妈曾跟随过小李他爹去工作地点——考古发掘现场,见识了村民拿锄头、铲子围困考古队于村口的qíng景——啧,居然想挖我们的宝物。
穷山恶水出刁民,而可悲的是偏僻、贫困的地方,又往往有重大考古发现。于是关于村gān部带领村民刨坟致富、围攻考古工作者的事qíng,竟然也能发生,考古真是危险行业啊。
当小李跟他**说他以后要从事考古工作,小李老妈苦口婆心还是扭转不了儿子的念头,最后只得妥协,并且于妥协时也做了个要求——习武术。
正所谓流氓会武术,谁也防不住。咳,说错了,是坏人会武术,好人更得会武术!在枪械管制的中国,会耍上点拳脚功夫,还是能派上用途的。
只可惜小李老妈并不清楚,这年头盗墓的都不带锄头、铲子了,而是直接带枪,还是好枪。拳头是快不过子弹的,“冷兵器”跟热兵器没有搞头。
总之,这就是李弘师从粤籍武术师傅学咏chūn拳的来历,据说李弘兄弟读书时曾空拳制服过三名带刀棍匪徒,救走被调戏少女一名,因此还被学校里的女生花痴了段时间。这个,只是据说而已。
介绍完李弘华丽丽的家族及个人史,再多说一句,李曾祖是个顽固、坏脾气的老头子;李祖是个花心大萝卜,且对亲qíng很淡薄;老李是个牛脾气——牛牵到北京还是牛的人;而李弘兄弟,至少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这个家族最完美的一份子。
此时已是深夜,翰生打呼噜,翊棠在chuáng上攀来攀去,手舞足导,李弘摘下眼镜,看着同室的两人无奈一笑。
好在早先让店家准备了条席子,李弘铺了席子,在地上睡,连枕头也没有,竟也睡得很舒适,想来是开了一天车,累了。
第二天,李弘车队成员一路高歌,真的唱着《达坂城的姑娘》抵达达坂城,引得路人侧目。
在达坂城又清点了物资,怕不够的做下补充,买点土特产零嘴,打算无聊开车的时候磨牙。于达坂城停留的时间很短暂,达坂城的姑娘也没看够,车队便又开始上路了。
这一路往前开,就将进入荒漠,一路沙子、热风相伴,艳阳高照,队员静寂了,再没人唱:你要想嫁人,不要嫁给别人哪,一定要嫁给我。
翊棠有些吃不消酷热,啃了一路西瓜,边啃边望车窗外的飞沙走砾边后悔他怎么就到这种地方来了。
“七月进罗布泊不是最佳时间。”
未离开乌鲁木齐时,向导老武就说了这样的话。
“是最差的时间吧。”翊棠当时还补充了一句。
“还好还好。”
司机老谢随后表示他在夏季也进过罗布泊,没那么恐怖。
毕竟,考古队、普查队都还在罗布泊里蹲着呢,还有花钱找罪受的那些有钱游客。
酷热在正午时达到了最高点,而后逐渐下降,下午时温度便开始滑下,虽然还是闷热,但总比被炙烤的感觉好受些。说至此,得补充一句,老谢那辆车居然半路抛锚了,修车的时候,热得他浑身汗如雨下,脱得只剩条裤衩。
huáng昏,酷热的罪魁祸首——太阳老公公终于西沉了,让人想挥手跟它说拜拜,外加补充一句:您老明天别上来了。
到huáng昏,被炎热天气摧残了一天的翊棠已经蔫了,李弘倒还jīng神十足,虽然他开了一天的车。
不过翊棠将很快复活,当车队开进一处雅丹地貌,太阳老公公洒下最后的余辉时,翊棠如打了jī血一般,猛得挺起身子,挥手大叫:龙城!这就是龙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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