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朗声道:“文字和度量衡总会有统一的一天,天下也是。你以统一为借口,将战火蔓延到七国领土,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这难道是造福子孙?你穷兵黩武,以军费为名立苛捐杂税,又大肆砍伐树木,营造宫殿祭坛,开山围湖,造成无数森林被毁,连鸟shòu都无安身之处,如此荼毒生灵,就算是神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王淡淡地叹了口气,白色的霜雾随着他的呼吸喷了出来,萦绕在他四周,平添了一股鬼气:“叙旧完了?”
“完了。”
“为了一个手下,你竟然敢独身前来,如果失手被擒的话,你不觉得亏么?”
将军的脸上没有丝毫悔意:“无论是谁,但凡入我营中,就是我的兄弟。为兄弟而两肋cha刀,我不后悔。”将军的话铿锵有力,凌隐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一股热血在沸腾着。
“好!”秦王的表qíng里透出一股赞许之色,但随即又问道:“你肯不肯投降?”
“需要回答吗?”将军的弓闪闪发亮。
“好。”秦王抬起了头,带着霜花的目光盯向将军的手,他拔出了那柄剑。
凌隐忽然撒腿就跑,因为他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说:“快跑,不要回头,通知大部队赶往邯郸,那里有援军。”
凌隐很想留下,但是他也知道,对于这场战斗,自己只会成为一个累赘。在跑出几十步的时候,身后忽然一阵寒意,就像被北风之神盯了一眼。
他不敢回头,继续向前跑。服从命令,这也可能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道命令。
凌隐跑出了好久好久,他忽然想,自己为什么要跑呢。留下她一个人吗?她,很qiáng,需要自己的保护吗?但是,万一敌人更qiáng呢,她会死吗?
自己只是个多余的累赘。凌隐忽然想到,自己什么都不是,自己只是个废物,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就算去了也是白去,就算去了能做什么。
身后的寒意似乎并未消失。
他一口气跑到树林的边缘,在那里呼呼喘气,心脏剧烈跳动,仿佛有人用铁锤敲打着他的胸腔,凌隐差点一头栽倒。
在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一只白蝴蝶轻轻的从空中坠下,在落叶和枯糙丛中挣扎着。此时距离冬季已经不远了,不知这蝴蝶在北风中能活多久。
腾的一声,凌隐感觉有人在自己脚下一绊,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一头扎进那堆枯糙里,当他眼冒金星的爬起来时,看到一对巨大的靴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是一个巨大的身影和一双红色的眼睛。
“终于追上你了,小子。”噩梦之王说。“我说过了,后果很严重的。”
他一扬手,凌隐失去了知觉。
6、丑八怪
凌隐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缚在一张大chuáng上。空气中充满了腐烂的臭气,苍蝇和臭虫在耳边轰鸣。周围光线昏暗,自己在什么地方?
“嘎嘎,他醒了。”一个尖耳朵的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身材矮小,皮肤发绿,三角眼睛,满口huáng色的牙齿。
“放开我!丑八怪!”凌隐大吼。但是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沙哑。
“嘎嘎,丑八怪?我是丑八怪,那它是什么?它疯了吗?”那家伙呱呱嘎嘎的笑着,从地上拾起块东西,丢向凌隐的脸。凌隐想闪开,但是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那东西啪嗒一下打在他脸上,然后黏糊糊的粘住了。原来是一只人的手指头,上面还有一枚戒指。
“嘎嘎,打中了,打中丑八怪了。”那家伙继续笑,它又要从地上找其他东西丢凌隐。一只大手抓住了它的脖子,把它远远的丢了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再对我的新玩具不客气,我就把你丢给那些斥候的猎狗。”噩梦之王大叫着。
一听到这个声音,凌隐就闭上了眼睛。
“啊哈,对自己的主人还要害羞吗?”红色的眼睛出现在凌隐的面前。一只大手在他的脖子上用力掐,那只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复原了。
凌隐在艰难的呼吸中睁开眼睛。
“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力气吗?”噩梦之王问他。
凌隐咬紧牙关,他决定了,自己不会再说一句话,一个字。
噩梦之王仿佛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用大手轻轻的拨动那张大chuáng。大chuáng在呀呀声中翻动,凌隐觉得自己快要双脚着地了,但还是没有力气。还有一种感觉: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他忽然记起了那矮小家伙的话:“打中丑八怪了!”
谁是丑八怪?惊恐包围了他,他把牙咬得更紧。噩梦之王把他拖向一面镜子。
“来吧,请看自己的新面目。”鲜血之王的光亮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凌隐不想去看,冥冥中却有种力量cao纵着他,他睁开了眼睛,看着镜子。
一个满头肿块的怪物出现在镜子里,它身躯巨大,拥有三条短粗的上肢,浑身上下的皮肤都似乎要随时爆开,上面全是豹纹一样的斑点,还有针fèng过的痕迹,没fèng好的地方,绿色的黏液流了出来。成群的蛆虫在黏液里疯狂地钻进钻出。
“不!”凌隐一声惨叫,又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有人推着自己在前进。去哪里?好像是地狱的深处。
两边的人很多,有长着血盆大口和呆滞眼睛的蛮人武士;有身上还裹着尸布一样外衣的游牧民族骑兵,还有一些面目可怖而自己叫不出名来的人,还有一些可以说话的机关怪物,好像世界上所有不该有生命的东西都有了生命。
所有的这些东西,拥挤着向前走去。
再往前看,他看到了噩梦之王和鲜血之王,还有那个被称为什么秦王的人。
一群穿着秦国战甲的蛮人武士捧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那白色的东西,轻盈而柔弱,被风一chuī,仿佛就要飘了起来,像只白色的蝴蝶,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他想叫,他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她,那是她!她在颤动,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他想动,却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秦王伸出手,把她提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家伙要做什么!你放开她!你放开她!
秦王身边的噩梦之王和鲜血之王在念动着咒语,面前的地面开始抖动,接着发出深蓝的光,一个魔法阵出现了。
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把我的灵魂jiāo给你也可以,把我的命jiāo给你也可以!我只求你放开她,求求你!
秦王的嘴里还在继续低吟:“大陆上残存的灵魂,以真正之王的力量命令你们,接纳这个新的同伴吧。让她忘记过去吧。”魔法阵的光彩在滚动,阵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深渊。秦王把白色的身影丢了进去。
凌隐看得几乎眼角冒血。
良久之后,深渊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秦王俯下了身子,握住了她:“欢迎你,飞血,哦,不对,现在你应该有个新的名字了。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血妃儿,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永远属于我一个人的。”
当凌隐可以走动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qíng是自杀。
他撞向一根石柱,似乎应该可以撞得脑浆迸裂,但结果是那根柱子从中间折断,险些砸到旁边的僵尸。
他从十人高的城墙跳了下来,似乎可以摔的血ròu模糊,但结果是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坑,堪称文物古迹的灰色铺路石板被砸坏了三块,倒让一群侍者花了一夜的时间来修理。
他又吞下一瓶冒着泡的好像硫酸的东西,遗憾的是,除了打个嗝后喷出一股难闻的气体之外,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异样。正在他计划跳进断头台的时候,噩梦之王又出现了。他丢给凌隐一张银色的弓,说,有个人需要你服侍。
凌隐穿过幽暗的长廊,来到一处低矮的房间。一个女人正坐在房间的正中间。
噩梦之王跟在他的身后,对他说:“如果你透漏有关她前生的信息,我马上杀了她。”
女人的身上一丝不挂,苍白的身上没有血色,一双眼睛却是红色的,让他想起了那些恶魔。凌隐想冲过去,想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可是女人只是盯着天花板,好像在想什么。凌隐打量四周,一张椅子上有一件黑色的披风,他过去拾起来,想给女人披上。他忽然想流泪,因为他认出了那双苍白的小手。
“你是谁?”女人问。
“我是来服侍你的人。”
“滚,我不用你来服侍。”女人一巴掌把他推开,黑披风掉在了地上。
他又拾起黑披风,再次来到女人面前,女人后退,说:“丑八怪,别碰我。”
凌隐哆嗦了一下,说:“好,我不碰你。”女人从他手里抢过披风,给自己披上,在一面破镜子前打量了下自己,仿佛很满意。她转过身来,用很厌烦的语气对凌隐说:“滚,我说过了,不想再看到你。”但凌隐仍然不动。女人忽然冲过来,先是用拳头,用脚,然后用那把椅子,狠狠地打凌隐。椅子碎裂了,凌隐依然站着。他轻轻一挥手,女人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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