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诡事录_魏风华【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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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进一废弃寺院,大殿上有座满是尘土的佛像,张和也不说话,拉着公子,爬到佛像身上,揭其rǔ,乃是一dòng。公子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张和拉着钻了进去。

  进到佛像身体里,公子初觉狭窄昏暗,走了十多步,渐觉宽广明亮,遇一处门楼。张和即行叩门,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一名九髻少年,道:“主人已期待您多时了。”

  主人身着紫衣,周围有侍者十余人,见张和后甚为恭敬。

  张和指着公子说:“这是一翩翩君子,望你善待他,我现在还有急事,需要先回去。”说罢,张和便消失不见。公子感到怪异,但一时又不敢问。

  主人在堂中设宴。

  吃了一会儿,有多名歌jì鱼贯而入,起曼舞、抛绣球,以为行酒令,样式新颖,十分好玩。众人中有一少妇,不时向公子投来一瞥。看此女子面容,虽不是二八少女,而风韵别具。公子连看几眼,顿觉意乱qíng迷,这不就是他喜欢的类型么?

  其间,公子看到案上有一种金制器皿,体高口大,上面雕刻着古怪的花纹,镶满名贵的宝石,遂问为何物。

  主人道:“此乃我这里的二等器皿罢了,是仿造伯雅造成的。”

  公子不解其意。

  三国曹丕作有《典论》:“荆州牧刘表,跨有南土,子弟骄贵,并好酒,为三爵,大曰伯雅,次曰仲雅,小曰季雅,伯受七升,仲受六升,季受五升……”伯雅,也就是一种古酒器。

  主人又道:“我们这儿的大号酒杯,可盛酒七升!”

  公子“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继而环望四周,帷幄低垂:“请问,您是……”

  主人笑而不语,始终与公子保持着一段距离。

  夜宴至三更,主人对歌jì说:“你接着陪伴客人,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望着主人鬼魅一般离去,公子感到局促不安,去墙边撒尿时,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回头一看,正是那少妇歌jì。

  她对公子说:“我见你善良,为什么也被掠到这儿?”

  公子说:“掠到这儿?”

  歌jì说:“我等就是中了幻术,被掠到这儿,已多年,现在归路永绝。你新来,身上还有阳气,如想回去,还有希望。”

  公子大惊:“有什么办法?”

  歌jì说:“我给你七尺白绫,以候主人,谎称拜谢,近其身,蒙其头,事即成功!”

  天色将亮,主人回来入座,公子依歌jì之言,以白绫蒙住主人之头,其人果然大恐,伏地求饶,道:“死女负心,终坏我事!以后再不能居住于此了!”说罢,挣扎着奔出门,飞驰而去。

  故事后面的发展稍微出乎意料:公子并未离去,而是跟那少妇过上了日子。

  日子一过便是两年。其间又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二年后,公子思念家人,想回去看看,少妇亦不挽留,为其饯行后,持铁锤在东墙上开一dòng,形如公子来时的佛rǔ。公子探头外望,还没等定睛,便被身后的手推了出去。

  公子坐在地上陷入巨大的茫然。

  因为他抬头后,发现自己没在那破败的寺院里,而是看到不远处的城墙上写着“长安”字样。问路人,对方告诉他,这里确实是大唐的京城长安,不远处就是风景如画的曲江啦。

  我们的公子盘腿坐在路边,来来往往的人们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不能明白,自己是在现实的世界里,还是在幻境之中。“长安”的字样在huáng昏中隐现。从成都到长安有多远?在此处他并无亲朋。最后,一路乞讨,这才回到成都。虽然自家宅子还在,但家人都已经老去,并告诉他:“你,已失踪多年。”

  从佛像的胸rǔ中进入一个幻异世界,这本身就令人称奇。那佛像所在寺院在成都郊野,但当公子出来时却已置身长安。两地相隔千山万水。这一切如何解释?从这个角度说,那佛像的肚子更像天文学上的“虫dòng”。“虫dòng”类似于时空隧道,比如从地球到一颗星星,如有若gān光年的遥远距离,乘坐人类的jiāo通工具要花费上百年时间,而从“虫dòng”中穿行的话,没几天就可以到达了。

  如果把佛像的肚子理解为“虫dòng”,那么这又是一尊什么佛?

  故事中的张和有什么来头?佛肚中的幻异世界又是个什么所在?里面紫衣主人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称少妇歌jì“坏其事”?又为什么怕白绫蒙头?这些谜团永远地被尘封在《酉阳杂俎》中:“成都有坊正张和。时蜀郡有豪家子,富拟卓、郑,蜀之名姝,无不毕致,每按图求丽,媒盈其门,常恨无可意者。或言:‘坊正张和,大侠也。幽房闺稚,无不知之,盍以诚投乎?’豪家子乃具金帛,夜诣其居,具告所yù,张欣然许之。异日,谒豪家子,偕出西郭一舍,入废兰若,有大像岿然,与豪家子升像之座。坊正引手扪拂rǔ,揭之,rǔ坏成xué如碗,即挺身入xué,因拽豪家子臂,不觉同在xué中。道行十数步,忽睹高门崇墉,状如州县……”

  按少妇所言,被拐到紫衣人那里的,都是中了张和的幻术。由此可见,张和极有可能是一个披着小公务员外衣的从事灵异犯罪的幻术师。像公子那样的人,张和拐卖了多少,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发现目标后,张和用幻术将其诱至紫衣人所在的佛肚,在那个幻异之境,人们的阳气会迅速被摄去,再想逃出已不可能。此外,从见到张和后紫衣人的表现可以断定,其身份低于张和。

  幻的本义是虚幻、不真实,正因为如此,才诡谲莫测。

  但在唐人看来,幻术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幻术不同于魔术。魔术在本质上是视觉上的一种“不可思议”。幻术虽然也有此特xing,但更为深入、诡异和复杂。

  在这里作一下区分:

  关于魔术,可以看看荆州陟屺寺僧人惟肃讲给段成式的一个故事:唐代宗大历年间(公元766年~779年),有术士从南方来,闲居该寺,说:“我有一技,可为君助兴。”遂将各种颜色搅拌在一起,兑上水后,含在嘴里,喷于墙上,立成《维摩问疾变相图》,五色皆宜,一如新绘。

  乍看上去,这是一种幻术,但实际上是魔术而已。因为只要找到五倍子这种东西就行。

  什么是五倍子呢?五倍子又叫百虫仓,是角倍蚜在盐肤木上寄生后形成的一种瘤状物。把五倍子泡到水里,可以得到一种神奇的药水,用这种药水在墙壁上作画,能隐藏图像,但如果再用皂荚水喷之,图像又可以在瞬间显现出来。

  上面故事中的南方术士,极有可能采用了这种技巧。

  不过,并非所有类似的场面都是魔术。比如,当时有叫李叔詹的,其友范阳山人,客居李宅,山人善于占卜之法,又jīng通画技,临别前赠予李叔詹一幅“水画”。作画过程如下:掘地为池,在池中抹上麻灰,然后开始注水,等其不下渗后,取来丹青墨砚,用嘴含咬毛笔头良久,便开始在水面上挥毫。两日后,以四匹绢布覆在水上,一顿饭的工夫,取绢布观看,上面有古松、怪石、人物、屋宇。李叔詹自然惊奇,问其原委,范阳山人说:“心中有道,方能将水中色彩聚于水面,不令其沉散,以待绢布拓下。”

  乍一看,很多人都会认为范阳山人施展的不是魔术就是幻术,实际上是中国古典水墨画技法中的“水拓法”而已。

  还有一种奇技,介于幻术与魔术之间。

  唐宪宗元和年间(公元806年~820年),江淮术士王琼曾在一个叫段君秀的人的家中做了这样的表演:他叫座上客取一瓦片,画成guī甲样,揣到了怀中。一顿饭的工夫后,再取出来,“乃一guī,放于庭中,循垣而行”。又,“取花含默,封于密器中,一夕开花”。

  说到这儿,就不能不提中唐奇人费jī师。

  费jī师是蜀人,相貌奇特,眼是红的,没黑瞳仁,段成式在唐穆宗长庆初年见到该人时,他已七十多岁。每次给人治病,总在庭院里放一只jī,又取jī蛋般的江石,叫病人握在手里,随后踏步运气,口中念念有词,jī便旋转而死,江石亦破碎,病人之疾遂愈。

  据段成式说,他有家人叫永安,费jī师称其有厄运,令其服下丸状的道符,随后给其发功,道符竟于永安的脚心展现。费jī师又曾给段成式的仆人沧海治疗,令其脱光上身,背对着门。费jī师执笔站在门的另一侧,在门上一边书写道符,一边大声喊:“过!过!”再看那墨迹,真的透过厚厚的门板而显露在沧海的背上了。

  当然,幻术更不同于技巧。

  段成式回忆:“予未亏齿时,尝闻亲故说,张芬中丞在韦南康皋幕中,有一客于宴席上,以筹碗中绿豆击蝇,十不失一,一坐惊笑。芬曰:‘无费吾豆。’遂指起蝇,拈其后脚,略无脱者。又能拳上倒碗,走十间地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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