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劲挖粘土。
有东西滚到桌子上来了——然后又有东西滚出来。最后成了很大一堆。
朱莉娅向后靠着,喘不过气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盯着……像一团流动的火光,红的、绿的、深蓝的和耀眼的白色的……此刻,朱莉娅一下子长大成人了。她不再是个孩子。她成了一个妇人。一个在端详着珠宝的妇人……各种各样奇幻的想法闪过她的脑际。阿拉丁地窖……玛格丽特和她的珠宝盒(她们上星期被带到卡文特花园去看歌剧《浮士德》)(玛格丽特是法国作曲家古帝(1818-1893)的歌剧《浮士德》中的女主角。魔王变出一盒珠宝来诱惑她这个天真纯洁的姑娘。——译注)……致命的宝石……伦敦银行家霍普收藏的钻石……谈qíng说爱……她自己穿着黑丝绒礼服,脖子上戴着耀眼的项链……她坐在那里,凝视着,做着美梦。她把宝石托在手指上,让它们穿过指fèng落在桌子上,像一串火光,像奇妙和欢乐的闪闪发光的小溪流。
之后,或许是由于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使她从幻想中惊醒。
她静坐沉思,想靠自己的常识来决定应当怎么办。那微弱的响声使她警觉起来。她把珠宝推到一起,拿到洗脸架边,把它们投进装海绵的口袋里,然后把海绵和指甲刷塞在上面。随后她回转身走近网球拍,把粘土塞进拍柄,把木塞重新装上。接着,她想用胶水把皮革粘合到柄端上去。然而皮革老是向上卷曲。后来她设法利用几条胶水纸带反面朝上,再把皮革压上去,这样才粘住了。
球拍恢复了原状。它看上去、摸上去都和原先一样,它的分量掂起来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她朝它看看,然后不在意地把它扔在一只椅子上。
她再看看她的chuáng,铺得很整洁,似乎等待她去睡,但她没有脱衣服。相反,她坐在那里听外面是不是有脚步声。
她突然害怕起来。两个人已经被杀害了。如果有任何人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她就会被gān掉。
房间里有一只比较重的橡木衣橱。她设法把它拖到门前,因为她想到把钥匙cha在锁孔里是芳糙地的规矩,她走到窗子边,把上层窗扉拉上,上了闩。靠近窗户没有树,也没有爬在墙上的藤子。她怀疑有人能从窗户里爬得进来,但她不打算冒险。
她看看她的小钟。十点半。她深深吸了口气,把灯熄掉了。不能让人注意到出了任何不平常的事qíng。她把窗帘拉开一点。天上一轮满月,她能清楚地看到门。之后她坐在chuáng沿上,手里拿着她最大的一只鞋。
“谁要是想进来。”朱莉娅自言自语,“我就使劲敲墙壁。玛丽·金就在隔壁,会把她敲醒。我还要拉开嗓门高声喊叫。要是招来了许多人,我就说是梦魇。在这里发生过许多事qíng以后,任何人都可能会做噩梦。”
她坐在那里,时间在消逝。忽然她听到了什么——沿着过道的轻微的脚步声。她听到脚步声在她门外停止,然后她看到门上的手柄在慢慢转动。
她应当高声喊叫吗?还不必。
门被人推着——只推开一条fèng,但衣橱抵住了它。这必定使门外的人感到迷惑。
又隔了一会儿,随后是敲门声,轻轻的敲门声。
朱莉娅屏住呼吸。停歇了一会,敲门声又来了——仍然是轻微的被压低了的声音。
“我睡熟了。”朱莉娅对自己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谁在半夜里跑来敲她的门呢?如果是有权来敲门的人,就会大声喊叫,咋啦咋啦地转动门的把手,发出响声。但这个人不敢发出响声……朱莉娅坐在那里好一会。敲门声没有再听见,把手不再转动。但是朱莉娅仍旧提心吊胆地坐在那里。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就这么坐着。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才被睡魔困住。学校的钟声终于把她惊醒,她发现自己在chuáng边上不舒服地蜷曲着睡了一夜。
早餐以后,姑娘们上楼整理各自的chuáng铺,然后下楼到大厅做祈祷,最后分散到各个教室去了。
正在此时,当姑娘们朝不同方向急急忙忙向前走时,朱莉娅走进一个教室,又从另一道门走出来,加入到一群匆匆忙忙转过教学大楼的人群中去,然后又急转到一丛杜鹃花后面,接着又这么巧妙地转了几转,最后走到校园的墙脚下。那里有一棵酸模树,树枝几乎拖到地上。朱莉娅一辈子都在爬树,她很轻捷地就爬上了树。树叶繁茂的枝丫把她完全藏了起来。她坐下来,不时地瞧着表。她相当肯定,她的不在一时不会被人注意到。学校里的秩序已经打乱,两个教师丧命,一半以上的女孩子已经回家。这意味着所有班级都要重新编过,在午餐以前不可能有人注意到朱莉娅·厄普约翰不在学校里,而到那时……朱莉娅又看了看表,很容易地从树上爬到墙头,骑在墙上,然后利落地跳到墙的另一边。一百码以外就是一个汽车站,几分钟以后应该有一辆公共汽车到达。不久果然来了一辆车子。她招呼了一声,跳上了车,接着从棉布上衣里抽出一项毡帽,戴在略显得乱蓬蓬的头发上。她在火车站下了公共汽车,踏上去伦敦的火车。在她房间里的洗脸架上,她留下了一张给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条子:
亲爱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
我没有被人绑架,也没有逃走,请不必担心。我会尽快回来。
你的非常忠实的朱莉娅·厄普约翰在白屋大厦28号,赫尔克里·波洛的称职的贴身男仆乔治(Georges,按法语音译。——译注)打开门带点惊讶地注视着一位脸上有点脏的姑娘。
“请问,我能见见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吗?”
乔治花了比平时稍许长一点的时间来作回答。他发现来者是一位不速之客。
“没有约定,波洛先生不见任何客人。”他说。
“我恐怕没有时间等待约定,说实在的,我现在必须见到他。事qíng很紧急,是关于几起谋杀和一起绑架之类的案子。”
“我要去问问清楚波治先生是不是愿见你。”乔治说。
他把她留在门厅里,自己退回去同主人商量。
“先生,有位年轻女士急于要见你。”
“我敢说,”赫尔克里·波洛说,“事qíng的安排并不是那么便当。”
“我正是和她这么说的,先生。”
“什么样的年轻女士?”
“嗯,先生,她更像个小姑娘。”
“小姑娘?年轻的女士?你到底指的是什么,乔治?这二者是不一样的。”
“先生,我怕你完全没有懂得我的意思。我要说,她是一个小姑娘——就是说,还是上学的年龄。虽然她的上衣有点脏,而且撕破了,但是,她基本上是个年轻女士。”
“一个社jiāo用词。我明白了。”
“她希望见你,是关于几起谋杀和一起绑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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