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死亡。那是死亡对你造成的结果。“我感到这样,”你说。“我感到那样”——但是你只是说说而已,你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死者已矣。没有所谓的酷似……
对了,可是还有泰娣。生命以及再生的生命,如同河水泛滥把旧的作物卷走,为新的作物备好土地。
凯伊特说过:“这屋子里的女人必须站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毕竟,她是什么?只不过是这屋子里的女人之一——不管是雷妮生或是另外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听见卡梅尼的声音——紧急,有点困扰。
“你在想什么,雷妮生?你有时候这么出神……你愿跟我一起泛舟尼罗河上吗?”
“是的,卡梅尼,我愿跟你去。”
“我们带泰娣一起去。”
二
就像是梦,雷妮生心想——帆船、卡梅尼,她自己和泰娣。他们逃离了死亡以及死亡的恐惧。这是崭新生活的开始。
卡梅尼说着话,而她jīng神恍惚地应答着……
“这就是我的生活,”她心想:“无可逃避……”
然后,困扰起来;“但是为什么我对自己说‘逃避’?我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然后她的眼前再度浮现墓旁的小石室,她一脚拱起,手托着下巴坐在那里……
她想:“但是那是在生活之外的。这才是生活——如今已无可逃避直到死去……”
卡梅尼把船泊好,她上岸去。他把泰娣抱上岸。孩子紧紧攀住他,绕在他脖子上的手把他戴着的护身符的线弄断了。护身符掉到雷妮生脚上。她把它捡起来。是金银合金的安卡神像。
她懊恼地低叫一声。
“弄弯了。对不起。小心”——卡梅尼从她手中接过去——“可能会断掉。”
然而他qiáng而有力的手指,把它进一步弄弯,故意把它折成两半。
“噢,你看你gān了什么?”
“拿一半去,雷妮生,我拿另一半。这是我们之间的信物——我们是一体的两半。”
他递给她,就在她伸手去接时,她的脑子里有什么在骚动,她突然抽了一口气。
“怎么啦,雷妮生?”
“诺芙瑞。”
“你这是什么意思——诺芙瑞?”
雷妮生快速、确信地说。
“诺芙瑞珠宝盒里那个破裂的护身符。是你给她的……你和诺芙瑞……现在我明白一切了。为什么她那么不快乐。而且我知道是谁把那珠宝盒放在我房里了。我知道了一切……不要对我撒谎,卡梅尼。我告诉你,我知道了。”
卡梅尼没有抗辩。他站在那里,两眼直视着她,他的目光坚定不移。当他开口时,他的声音凝重,他的脸上首度不见微笑。
“我不会对你撒谎,雷妮生。”
他停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整理他的思绪,略皱眉头。
“就一方面来说,雷妮生,我高兴你知道了——尽管事qíng并不尽如你所想的。”
“你把断裂的护身符给她——就像你给我一样——做为你们是整体的两半的信物。这些是你说的。”
“你在生气,雷妮生。我很高兴,因为这表示你爱我。不过,我还是必须让你了解。我并没有把护身符送给诺芙瑞。是她给我的……”
他停顿下来。
“或许你不相信我,但是这是真的。我发誓这是真的。”
诺芙瑞yīn沉、不悦的脸在她眼前浮现。
卡梅尼急切、孩子气地继续说下去……
“试着了解,雷妮生。诺芙瑞非常漂亮。我受宠若惊。谁不会呢?但是我从没真正爱过她——”
雷妮生感到一阵古怪的痛惜。是的,卡梅尼是不爱诺芙瑞——但是诺芙瑞爱卡梅尼——非常痛苦、绝望地爱过他。那天早上就在尼罗河岸的这个地点上她跟诺芙瑞谈过话,向她示好。她记得十分清楚,当时那个女孩所散发出来的恨与悲惨的黑暗面。个中原因如今是够清楚的了。可怜的诺芙瑞——一个大惊小怪的老头子的qíng妇——她的心因爱上一个对她不关心的英俊、欢乐、无忧无虑的年轻人而一点一滴地枯萎。
卡梅尼急切地继续说:“难道你不明白吗,雷妮生,我到这里一看到你就爱上了你?从那一刻开始我心里想的便只有你一个人?诺芙瑞看得够清楚的了。”
是的,雷妮生心想,诺芙瑞是看出来了。诺芙瑞从那时开始就恨她——雷妮生并不感到想责怪她。
“我那时甚至不想写那封给你父亲的信。我不想再做任何跟诺芙瑞的计谋有关的事。但是这很困难——你必须试着了解这很困难。”
“是的,是的,”雷妮生不耐烦地说:“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诺芙瑞。她非常不快乐。我想,她非常爱你。”
“哦,我并不爱她。”卡梅尼不耐烦地说。
“你真残忍,”雷妮生说。
“不,我是个男人,如此而已。如果一个女人选择为我而让自己过得悲惨,这令我感到困扰,事实就是这么简单。我并不想要诺芙瑞。我要你。噢,雷妮生,你总不能为此生我的气吧?”
她不自禁地微微一笑。
“不要让死掉的诺芙瑞在我们活着的人之间制造麻烦。我爱你,雷妮生,而且你也爱我,这才是重要的。”
是的,雷妮生心想,这才是唯一重要的……
她看着卡梅尼,他站在那里,头微微倾向一边,欢乐、自信的脸上带着恳求的表qíng。他看起来非常年轻。
雷妮生心想:“他说的对。诺芙瑞死了而我们还活着。我现在了解了她对我的恨——我很抱歉她受苦——但是那不是我的错。而且也不是卡梅尼的错,他爱的是我不是她。这种事是会发生。”
在河堤上玩的泰娣跑过来,拉着她母亲的手。
“我们现在回家好吗?妈——我们回家好吗?”
雷妮生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她说:“我们回家。”
他们向屋子走去,泰娣跑在他们前头一点。
卡梅尼满意地叹了一声。
“你真大方,雷妮生,而且可爱。我们之间一切照旧吧?”
“是的,卡梅尼。一切照旧。”
他压低声音。
“在那尼罗河上——我非常快乐。你也快乐吗,雷妮生?”
“是的,我快乐。”
“你看起来是快乐。但是你好像在想着很远很远的什么事qíng。我要你想我。”
“我是在想你。”
他拉着她的手,她没有抽回来。他轻声非常温柔地唱着:“我的qíng人就像波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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