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说你呢,老爸!”卡罗尔说。
“一个会赚钱的人能够造福人类。”布伦德尔先生言简意赅地总结。
“人类,”帕克·派恩先生喃喃自语,“常常会忘恩负义。”
“什么是诚实?”法国人发问,“一种视场合而定的习俗,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含义。阿拉伯人不以偷窃为耻,也不以撤谎为耻。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偷窃谁或者对谁撒谎。”
“完全正确,是这样。”卡弗同意。
“这个观点表现了西方与东方相比所具有的优越。”布伦德尔说,“当这些可怜的人们受到教育——”
唐纳德爵士漫不经心地加入了谈话:“教育毫无用处,显而易见。教给别人一大堆没用的东西。我的意思是,江山易改,秉xing难移。”
“什么?”
“噢,我是说,打个比方,一朝偷窃,终生是贼。”
有片刻死寂的沉默。然后卡罗尔开始热烈地谈论起蚊子,她父亲立即响应。
唐纳德爵士有些迷惑,向他的邻座帕克·派恩先生耳语:“看来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是不是?”
“有些古怪。”帕克·派恩先生说。
不管这一刻谈话陷入了怎样的窘境,有一个人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些。考古学家一声不吭地静坐着,眼神迷离发呆。谈话稍有停顿,他突然冒失地开口说:
“你们知道,”他说,“我同意那个说法,至少,哪怕从另一方面来看。一个人本质上是诚实的,或者不是。你永远无法改变。”
“你不相信比如突然之间的诱惑会把一个诚实的人变成一个罪犯?”帕克·派恩先生问。
“不可能!”卡弗说。
帕克·派恩先生缓缓地摇摇头:“我可不会说不可能。你瞧,有那么多需要考虑的因素。总有突破口。”
“你认为什么是突破口?”年轻的赫斯特首次开口发问。他的嗓音浑厚,非常吸引人。
“大脑需要调节来承受负荷,导致犯罪的动机——将一个诚实的人变成一个不诚实的人——可能仅仅缘于一件琐碎的小事。因此大多数犯罪行为都是荒谬可笑的。起因,十之八九,是超过负荷的琐事。打个比方,是压垮一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
“你在这儿谈犯罪心理学,我的朋友。”法国人说。
“如果一个罪犯是心理学家,他该是怎样的一个罪犯啊!”帕克·派恩先生说,他的声音和蔼地qiáng调出这点。“只要想想你遇到的十个人里头至少有九个总会在正确的刺激下被引诱做你希望的事。”
“能解释一下吗?”卡罗尔叫道。
“一种是欺软怕硬的人,冲着他大叫大嚷,他就会听你的。一种是逆反心态的人,qiáng迫他去做与你所希望相反的事。还有一种受暗示支配的人,最普通的一种类型。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他们看见了发动机,因为他们听见了发动机轰鸣;他们看见了邮差,因为他门听见信箱有响声;他们看见一把刀cha在伤口里,因为他们听说某人被刺伤了;或者他们会听见枪声,如果有人告诉他们有人被打死了。”
“我想可没有人能够那么影响我。”卡罗尔难以置信。
“你很聪明,不会那样被人支配,亲爱的。”她父亲说。
“你说得非常对。”法国人响应道,“先入为主的概念欺骗了感官。”
卡罗尔打了个呵欠:“我回我的帐篷去了。我快累死了。阿巴斯·艾方迪说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动身。他要带我们去圣地——管它是什么。”
“那是他们用年轻美貌的姑娘作为牺牲来祭祀的地方。”唐纳德爵士说。
“仁慈的主啊,真希望不是!好吧,晚安,各位。噢,我的耳环掉了。”
杜波斯克上校拾起了滚到桌子底下的耳环,jiāo还给她。
“是真的吗?”唐纳德爵士鲁莽地问。他有些失礼地紧盯着她耳朵上两颗独粒镶嵌的宝石。
“就是真的。”卡罗尔说。
“花了我八万美元。”她父亲沾沾自喜,“她就这么松松地卡在耳朵上,弄得掉下来在桌子底下乱滚。是不是要让我破产,小姑娘?”
“我敢说哪怕再买副新的也不会让你破产。”卡罗尔撒娇地说。
“我想也不会。”她父亲没有表示异议。“我可以再给你买三对耳环而丝毫不去考虑我在银行里的账户余额。”他骄傲地环视四周。
“戴着真好看。”唐纳德爵士说。
“好吧,先生们,我想该去休息了。”布伦德尔说,“晚安。”年轻的赫斯特和他一起走了。
剩下的四个人相视而笑,仿佛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
“好,”唐纳德爵士慢条斯理地说,“真不错,知道他还能有不惦记着钱的时候。
bào发的公猪!”他恶狠狠地加上了一句。
“这些美国佬,他们的钱太多了。”杜波斯克说。
帕克·派恩先生平静地说:“让穷人欣赏一个富人真是太困难了。”
杜波斯克大笑。“嫉妒加上怨恨?”他问,“你是对的,先生,我们都希望富有,可以买一副又一副的宝石耳环,大概,除了这位先生以外。”
他很平常似的向卡弗博士欠了欠身。后者又一次出了神。他正在把玩手中的一个小物件。
“嗯?”他被惊醒了,“不,我必须承认我并不贪图珠宝。当然了,钱总是有用的。”
他仿佛是尽量客观地说。“不过先来看看这个,”他说,“这儿有一样东西比珠宝有趣一百倍。”
“这是什么?”
“一枚黑色赤铁矿石的圆柱型印章,上面雕刻着一幅奉献的场景——一位神灵将祈求者引见给更尊贵的神灵。祈求者抱着一个小孩,作出供奉的样子。戴着桂冠威严高贵的神灵身旁有个男仆挥动着棕榈叶掸子驱赶开苍蝇。铭文清楚地写着这人是汉谟拉比的仆人,所以这个印章一定雕刻于四千年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橡皮泥,将它在桌面上抹平,再用一些凡士林把它润滑,将印章平放在上面按住滚动,随后用一把铅笔刀划出正方形的一块橡皮泥,再将它轻轻橇离桌面。
“看见了没有?”他说。
他描述过的画面展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块橡皮泥上,纹理清晰。
一刹那间他们全都被这古老的符咒迷住了。这时,布伦德尔先生的嗓音很不和谐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嗨,你这个黑家伙!把我的行李从这可恶的地方搬出来挪进帐篷去!那些看不见的隐身虫子咬得正欢呢!我连合眼的工夫都没有。”
“大概是沙蝇。”卡弗博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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