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她的护士麦克诺顿小姐斥责不休,因为护士拿错了围巾,又把本该放在外面的小枕头收拾起来了。她对她的丈夫乔治爵士也咆哮个不停,因为给她买错了念珠。她要的是宝石质地的,不是红玉髓。乔治是个傻瓜!
乔治爵士窘迫地说:“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我会回去换的,有的是时间。”
她没有对她丈夫的私人秘书巴兹尔·韦斯特喋喋不休,因为从未有人责难巴兹尔。
在你开口前,他的微笑已经瓦解了你。
但是最最饱受埋怨的是那个向导——一个神色庄严穿得衣冠楚楚的人,就连喋喋不休的抱怨似乎也不能gān扰他。
当格雷尔夫人看到一个坐在柳条椅子里的陌生人,意识到他是一个同行的旅客时,她的愤怒终于像洪水一样爆发了。
“在售票处他们清清楚楚说我们是惟一一批旅客!现在是季节末,根本没人同行!”
“是的,女士,”默罕默德平静地说,“只有您和您的同伴,和一位先生,就这些人。”
“但告诉我的是只有我们自己。”
“基本上是这样,女士。”
“根本不是这样!胡说!那个人在这儿gān什么?”
“他来晚了,女士,在你们拿到船票之后。他今天早上才决定来。”
“这完全是诈骗!”
“这没关系,女士。他,很安静的先生,非常好,非常安静。”
“你是个笨蛋!你什么都不知道。麦克诺顿小姐,你去哪里了?噢,你在那儿。我告诉你多少回让你待在我身边。我大概要晕倒了。扶我到我的船舱去,给我一片阿斯匹林,别让默罕默德靠近我。他不停地说‘是的,女士’,直到我想大叫出来为止。”
麦克诺顿小姐一言不发地伸出手臂。她大约三十五岁年纪,身材高挑,仪态有种yīn郁的优雅。她把格雷尔夫人在船舱里安顿好,给她垫上枕头,喂了一片阿斯匹林,听着她琐碎的唠叨。
格雷尔夫人四十八岁。从她十六岁那年开始就一直因为有着太多的钱而抱怨不停。
十年前她嫁给了乔治。格雷尔爵士——一个没落的世袭贵族。
她是个大块头,不过从长相上来说并不难看。但是脸上已经有了皱纹,过度的化妆只是加深了岁月和喜怒无常所留下的痕迹。她的头发轮流染成金huáng色和红褐色,结果看上去令人疲倦不已。她穿得过于华丽隆重,浑身珠光宝气。
“告诉乔治爵士,”她总算结束了唠叨,麦克诺顿小姐面无表qíng地等在一边。“告诉乔治爵士,让他一定要把那人赶下船去!我必须要隐私权。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呀!”她闭上了双眼。
“好的,格雷尔夫人。”麦克诺顿小姐说,离开了船舱。
最后一分钟才上船的那个令人生厌的旅客仍然坐在甲板的椅子上。他背对着豪华舱,视线投向前方,穿过尼罗河,落在远方顶着金色余辉的深绿色的山峦上。
走过他身边时麦克诺顿小姐迅速地打量了他一下。
她在休息室里找到了乔治爵士。他正拿着一串念珠,怀疑地看着。
“告诉我,麦克诺顿小姐,你觉得这串该对了吧?”
麦克诺顿小姐扫了一眼那些天蓝色的青金石。
“非常好。”她说。
“你觉得格雷尔夫人会高兴吗?嗯?”
“噢,不,我不能这么说,乔治爵士。你知道,没什么会让她高兴,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另外,她让我给您带个口信。她想让您把另外那个旅客赶走。”
乔治爵士张大了嘴:“我怎么可以这么gān?对那个人怎么说?”
“当然你不能。”埃尔西·麦克诺顿的声音轻快而和善,“只要说无能为力。”
她又鼓励地加上一句:“这样就会没事了。”
“你认为会没事了?嗯?”他的脸上一副滑稽的可怜相。
埃尔西·麦克诺顿的声音更加和善了:“你真的不必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乔治爵士。
这其实是健康的问题,你也知道。别太在意了。”
“你认为她的身体确实很糟糕吗,护士?”
护士的脸上掠过一阵yīn影。她回答时声音怪怪的:“是的,我——我觉得她目前的状况不好。但是请不必担心,乔治爵士。你不必担心,你真的不必。”她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走了出去。
帕米拉走了进来,苍白的脸上显得jīng神不振。
“你好,叔叔。”
“你好,帕米,我亲爱的。”
“你拿着什么?噢,真好看!”
“哦,你觉得好看我真高兴。你认为你婶婶也会喜欢吗?”
“她什么都不会喜欢的。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娶了这么样一个女人,叔叔。”
乔治爵士没有作声。一幅幅混乱的画面在脑海里出现:赌马失败,上门bī债的债主,一个漂亮然而专横的女人。
“可怜的老家伙,”帕米拉说,“我想你也有你的苦衷。但是她给我们两个人都带来了灾难,是不是?”
“自从她病了以后——”乔治爵士开口说。
帕米拉打断了他:
“她并没有生病!一点也没有!这样她就可以永远为所yù为。对了,你去艾苏安的时候她就得意得了不得。我敢跟你打赌,麦克诺顿小姐也知道她在骗人。”
“如果没有麦克诺顿小姐,我们就会束手无策。”乔治爵士叹了一口气。
“她很能gān,”帕米拉也承认,“不过我可不像你那么喜欢她,叔叔。噢。你是喜欢她!别不承认,你觉得她非常好。在某些方面她的确是,但她是一匹黑马。我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论怎么样,她把那只老猫弄得服服贴贴的。”
“听我说,帕米,你不能这么说你婶婶。真见鬼,她对你可不错。”
“是啊,她付清了我们所有的账单,是不是?但这还是生活中的灾难。”
乔治爵士换了一个不那么痛苦的话题:“我们把那个中途cha进来的家伙怎么办?你婶婶想独占这艘船。”
“噢,她可办不到。”帕米拉冷冷地说,“那个人可有些来头。他叫帕克·派恩。
我想他是书记部的文职公务员——如果真是有这么一个部门的话。有意思的是,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巴兹尔!”秘书刚好走了进来,“我在哪儿看到过帕克·派恩这个名字?”
“《纽约时报》分类广告栏的第一页。”年轻人立即回答道,“‘你快乐吗?如果不,请咨询帕克·派恩先生。’”
“我才不呢!简直太可笑了!不妨告诉他我们去开罗一路上的麻烦。”
“我还没有,”巴兹尔·威斯特简短地说,“我们要沿着金色的尼罗河顺流而下,参观沿途的寺院,”他迅速地看了乔治爵士一眼,乔治爵士正拿起一张报纸。“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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