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玉将茶杯往桌子上一甩,杯盖都被震起,显然动了怒:“我已经有了想要的一切?你有想过这一切是用什么换来的吗?博儿现在还可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但如果我一天不理朝政,第二天南国百姓就要遭殃。为什么你不说这个呢?博儿已经不是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自己jiāo友的权力和选择的能力。他都没有要像一个受害者一样来找我帮忙,你担心的什么?”
琴林被伊玉的怒气吓到,这个如此激怒的伊玉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熟悉的样子。但是她咬了咬嘴唇,还是不得不哀求伊玉:“玉儿,就当我说错了。你别生气,就要嫁人了,听说北国和亲使者这几天就到,而且对方也是一表人才,和你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女儿家,要温柔点……”
“母后的话,玉儿知道,有时间自会找伊博商谈。玉儿还有要事,不送了!”没想到听到琴林和解的话,伊玉更气,直接冲琴林下了逐客令。琴林还想说什么,伊玉却径自往书房走去,头也不回。
到了书房,却看到一人尴尬的站在那里,静候着。此人正是左毅。皆因伊玉之前流产后,左毅贴身治病于左右,所以,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伊玉书房和大堂的人。一向面部表qíng并不多的左毅,此时却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都听到了?”伊玉并不打算隐瞒左毅,也许自古病人对医生,特别是信任的医生,就有一种自然的依靠和信赖吧。
“……是。”
“平时左大夫话都很多,今日为何如此寡言?”伊玉还在怒气中,她的理智大概知道左毅会怎么想;但此时,她的心却不想听到背叛自己的声音。
“主君,我讲个故事给你可好?”左毅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像是想到了无关紧要的事qíng一样,话锋一转。
“如果你想要教育我,就不必了!你不了解我承受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伊玉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边说边坐下,用手揉着太阳xué。
“故事很短,是臣自己的经历,并不是要说教,而是看主君累了,讲个故事帮主君分忧而已。如果讲到一半,你不想听,我可以随时停下。”左毅恭敬的说道。
“好,讲吧。”伊玉叹口气,说道。
“臣小的时候,做过一件错事。当年,有一座亭屋,坐落在旁边白雾山上,依山而建,傍水而立,笼罩在云雾里,冬暖夏凉,景色宜人,是我一旦背不过那些厚厚的糙本医术时解闷的好去处。不想,一日,几个其他的孩子也发现这座亭屋的好,于是开始在里面玩耍。当我看到亭中满布其他孩子时,竟有一种心爱的藏身之处被别人占有、抢走的感觉。在和那群孩子争吵不过的qíng况下,我竟然一把火烧了那亭屋。但是你知道吗?原来,在亭屋着火崩塌的一瞬间,最伤心的却是我。之前无数美好的记忆全部随着悔恨而湮没殆尽;火灭了,它烧的只剩几根立柱,再看到它,里面的一切空间都那么熟悉,但我自己却知道:一切都已经变样,已经回不去了。而自己的心痛和遗憾,却是永久的……”左毅云淡风轻的说,好像真的只是讲一个无关紧要的儿时故事。
而伊玉却突然走到左毅身旁,眼中充满怀疑和不解,盯着他问道:“左毅,你都知道什么?”
左毅做了一个揖,但起身时面上却挂着心痛的笑容,缓缓的说:“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知道:舍得、舍不得,放下、放不下,缘起、缘灭,最终害苦的只有不解之人。但微臣希望玉主君可以以后每日都开开心心,不要被一时的qíng绪左右了理智,留下遗憾……” 语气真诚,却字字钉入伊玉心里。
“可是,你又知道我的不甘吗?你就没有过不甘吗?”伊玉抓住左毅的双臂,摇晃着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糙。
左毅仍旧不紧不慢的扶伊玉坐下,叹了一口气说道:“玉主君心系天下,却仍能保持那份仁爱和善良。如果真的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qíng,一定会自责不已,最过不了那道关的,反而是你的内心;最痛苦的,反而是你的内心。臣也有过不甘,但是为了那人,臣愿意选择成全……”
“好一个成全,说起来容易……”伊玉盯着左毅,似是同病相怜、感同身受的样子。
“不可畏也,伊可怀也。家园荒凉了不可怕,但如果连自己的心都迷失了,就再无家可归了……
伊玉眉头舒展开了,这块她解了很久的心结,此刻慢慢的正在被解开;压了多日的胸口大石,竟开始分崩离析,空气终于可以穿透她郁结已久的心扉,被她大口吸入,让她神清气慡。她看着左毅:“左大夫,如无你,谁人懂我、替我分忧呢……”
深夜,一黑衣人潜入博王爷府,敲门声后,安无声息的潜入伊博睡塌侧,却惊讶的发现,穿上和衣坐着的却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庞-伊玉。
“伊……玉主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芮叶,大胆,你竟然深夜擅闯王爷府!”伊玉呵斥道。
“你知道我来的用意为何,伊博呢?为何你在这里?”芮叶仍然没有理清头绪,只是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伊博说清楚。
“你找他,他是你什么人?需要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找他?你应该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再问别人吧?”伊玉戏谑道,言语又有一种愤恨和恼怒。
“你看到我的信了,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芮叶为难,面对这个曾经知心的人,在她当面说实话,比他想的还要难。
“我不明白。是我糊涂了,还是你糊涂了。所以,趁我没有叫侍卫,你可以解释!”
芮叶看着伊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豪气云天的巾帼英雄为何此时如此咄咄bī人,但是,他没有打算退缩:“我找他是要告诉他:我此生怕是要负了玉主君厚爱,我会劝玉主君收回和婚之约。”
“混账,国难当前,君无戏言!且不说我不会拿南国做赌注,即使我愿意,我又为何要这样做?”伊玉死死盯着芮叶,像要将他看个明白。
“我芮叶,爱慕伊博!自此之后,仅此一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喜欢……伊博?”
“是的,始于好奇,陷于才华,忠于相知!”
“你!你!你不怕天下人耻笑?”
“我怕……我怕此后,怕再也见不到他的微笑、嗅到他的气味;怕再也没有人可以和我谈笑、斗嘴;怕再也没有人可以知我、懂我;怕前半生已经虚度,后半生无此人相伴,红尘会有多寂寥……我怕的东西如此多,至于天下人如何想,已然无暇顾及!”
“你怕不是得了痴心疯了吧?你简直疯了!”伊玉有些歇斯底里。
“能袖手江山、放弃天下只为与君相拥……这是爱是痴,莫非你真的不懂?”芮叶眼中藏不住的深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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