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话说了吗?”横武辰子突然抬起头来,泪光闪闪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眼睛里、面颊和鼻子上全是眼泪,嘴唇哆哆嗦嗦地抖动着。
“您说话呀!”横武辰子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停止低声的啜泣,而且激动地摇晃着户谷的身体,使户谷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你在gān什么?”户谷低声斥骂。
“gān什么?结婚的事您打算怎么办?是不是骗了我的钱就把我甩掉?您说呀!”
户谷无法当场反驳。要是只有他和横武辰子两个人,他把黑的说成白的都没问题。但是,现在寺岛丰正一脸嘲弄之qíng在旁边看着他们。
横武辰子继续哭闹:“还是您要继续骗下去?我可是有确凿的证据。您想和槙村隆子结婚对吧?是的,一定是这样!我都知道了!您一边说要和我结婚,一边又向槙村隆子求婚,您玩弄女人,您是个魔鬼!”
户谷现在无法把横武辰子一脚踢开,或是bào打一顿。事qíng发生在他的医院,他甚至觉得,护士和值班的医生们都已闻讯赶来,正透过窗户看着热闹。自己的最终目的是不让第三者知道他与横武辰子之间的关系,最终的计划也是以此为前提。这个计划就是;横武辰子失踪,然后尸体被人发现,而户谷的名字并未出现在警方的搜查范围中。
但是,这一计划已完全流产了,破坏者正是寺岛丰,亦即当前这个在户谷面前流露出愉悦表qíng的gān瘦女人。
寺岛丰是不是看穿了户谷的计划?
她一直在户谷身边出没,不,她一直在窥探户谷的内心。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像是能看透户谷的心思。现在,她的眼神带着旁观者的欣赏和yīn谋者的得意,正看着伏在户谷膝盖上痛哭流涕的横武辰子和不知所措的户谷。
横武辰子仍然哭个不停。
“医生。”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出好戏的寺岛丰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慢从椅子身,“这位病人qíng绪很激动,是不是让她休息一下?”
她的声调毫无起伏,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寺岛丰用手轻轻地在横武辰子的背上拍了拍,对她说:“横武夫人,去那边休息一下吧,您现在这样,医生会很为难的,就像是在面对真正的患者,她的声音格外温柔。
“不,为难的人是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看来发生了很多事qíng。不过,不管怎样,先休息一下,和我一起过去吧!”寺岛丰扶起横武辰子,户谷的膝盖终于轻松了。
户谷把自己的身体埋在椅子里,抱着头,不一会儿,寺岛丰独自回来了。
“医生。”寺岛丰压低声音,“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横武夫人是自己来的。“
撒谎!这怎么可能?明明是受了她的教唆,她却厚颜无耻地睁眼说瞎话。可是,这话还是极大地安慰了户谷。
“即使别的护士看见了横武辰子,也会认为她只是普通的患者。”寺岛丰像是在刻意暗示户谷不用担心。
“她现在怎么样了?”户谷终于把手从额头上移开。
“我让她睡在八号病房,给她注she了镇静剂,现在已经睡着了。”寺岛丰冷漠的表qíng隐约露出些笑意。
八号病房是单人间。户谷能想象出她一个人躺在白墙围绕的房间里的qíng景。
“jiāo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寺岛丰信心十足地保证。
户谷qiáng压心中的怒火,他觉得自己正在被寺岛丰摆布得滴溜乱转。她在搅乱户谷秘密计划的同时也想打击横武辰子吧?寺岛丰的计谋像蓝图一样清晰地展现在户谷眼前。
户谷默默离开办公室,他想逃离面对寺岛丰的痛苦感。他向住院部所在的楼层走去,脚下的拖鞋啪嗒啪嗒作响。八号病房就在那层楼里,隔壁和对面的病房都没有住院的患者,而且又是单人间,像是一个与外界隔离的孤岛。
户谷走进病房,因为房间的狭窄,病chuáng显得格外庞大,横武辰子盖着被子躺在chuáng上。这个刚才一直哭哭啼啼的女人的鼻息里正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她的头发胡乱地粘在额头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唇gān裂脱皮,粗糙而双乏光泽的皮肤毛孔十分粗大:这是一张没有生气、三十来岁的女人的脸。
户谷为自己曾经爱过这个女人感到不可思议,而且现在,她已成为了他的致命伤,从她那丑陋的嘴唇里说出的话极有可能置自己于死地。周围寂静无声,宛若置身于夜晚宁静的深山中,即使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赶过来。
寺岛丰一声不响地走进病房。
“医生,今晚我会照顾横武夫人的,您放心吧。”她平静地告诉户谷,“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想,她会一直这样睡到天亮,万一醒了,我就再给她注she一支镇静剂。”
“再注she一支?”户谷吃惊地看着寺岛丰。
“是的,要是她醒了以后继续哭闹,不是很麻烦吗?”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户谷。
户谷感到喉咙gān渴,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喝一大杯水。
寺岛丰到底在想什么?户谷明白她为何做出这一系列举动,但是,她究竟在谋划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些线索就像零散的拼图,无法凑齐全貌。她仅仅是要搅乱户谷和横武辰子吗?她接到过横武辰子的电话,应该察觉了两人的关系。得知槙村隆子的事,她便告诉横武辰子,让横武辰子来闹事,遍户谷陷入绝境。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啊。
事到如今,应该说,她成功了。但是,户谷仍然不明白她的真正意图。如果她想彻底地打击户谷,就应该让所有人都看到横武辰子的丑态,给户谷致命一击。但是,寺岛丰非但没有那样做,反而帮了户谷。寺岛丰虽然把横武辰子带到了医院,但是,她却刻意避开众人。横武辰子一哭闹,寺岛丰马上就把她带到八号病房,给她注she镇静剂,让她睡下。
“jiāo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寺岛丰不是这么说了吗?那么,寺岛丰是不是想暗中使坏,只是表面上装作帮助户谷博取好感呢?这样解释似乎又过于简单。寺岛丰一定在暗暗酝酿新的yīn谋。
户谷回到办公室,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横武辰子正睡在自己医院的八号病房,户谷对此坐卧不宁。他想,不如此刻去看看那些藏品,或许可以稍稍镇定qíng绪。
壶和碟皿被灯光照得透亮,泛出朦胧的光晕。每当户谷弦耀自己的藏品时,总会这样说:“壶和碟皿是好东西,它们不会像人类那样撒谎。”这种富含文学意味的言辞尤其受女xing欢迎。现在,户谷对自己惯说的这句话感同身受。壶和碟皿既不会使他陷入混乱,也不会耍yīn谋,更不会哭哭啼啼甚至歇斯底里。
户谷看着“志野”,这是他私自从藤岛家拿来的。不知为何,那个女人居然没有提起它。藤岛千濑就是和横武辰子不一样,虽然吝啬,但有钱得多,这就是有钱女人和没钱女人的差别。横武辰子已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了。
接下来怎么办?现在这个女人就在自己的医院里,虽然被注she了镇静剂,但天亮醒过来后,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举动,说不定又会像今晚那样冲到院长办公室,抱着户谷的腿大哭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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