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来了,”女招待向里屋打了个招呼,拉开了格子门。
户谷信一随后走了进去。鞋垫上已经准备好一双拖鞋,户谷脱鞋的时候,女招待从外面把格子门拉上。
拉开隔扇门,户谷看到横武辰子穿着素色的和服,系着同样色系的腰带,背朝门口坐着。桌子上放着茶碗,茶叶沉积在碗底,看样子早就凉了。户谷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一个小时。
“来迟了,真不好意思。”
户谷边说边脱上衣,横武辰子坐着纹丝不动。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这样,见到男人来了也不会立刻起身,倒不是因为冷淡,而是在刻意抑制自己的qíng感。女人有很多种类型,既有那种一见到男人进来,表qíng马上就生动起来的女人,也有像横武辰子这样内向沉静的,更何况横武辰子是有夫之妇,年纪也不算轻了,户谷脱下上衣的时候,她才把双膝移出坐垫站了起来,那身和服素净得有些土气。
“发生什么事了?”
横武辰子看着户谷,温柔地笑了,但脸上仍残留着久候的疲倦。
“堵车,所以晚了。”户谷一边把上衣递给辰子,一边解释着。
“我想也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呢。”
“对不住啦。”
“最近很忙吗?”
“还可以吧。”
辰子打开衣柜的门,把户谷的上衣挂了起来。她每次见户谷,都会穿上素色的和服。虽然平时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每次在这样的见面场合,她都会有意打扮成这样,搭配和服的腰带也会选择很不起眼的款式。这个女人可是大型家具店的老板娘,店里有差不多五十个员工。
“把村衫也脱了吗?”辰子在户谷身后问。
屋里的风扇静静转动着。
“不用急。”
户谷一只手伸进衬衫口袋里,换了个姿势轻搂辰子的肩膀。横武辰子一只手支在墙上,闭上眼睛仰起了头,她的唇看起来冷冰冰的。
“给你……”
户谷从口袋里把手抽出,摊开的手掌上放着几个白色的药包。横武辰子瞟了一眼,很快转过脸去,压低声音说:“这个待会儿再说吧。”
她总是这样,从不会立刻把药包接过去,是那种“坏事拖到最后再说”的类型,明知最后还是要收下,但哪怕晚一点也好,总是试图往后拖延。她希望借此能够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三十分钟也好,一个小时也罢,希望这样能够证明自己还良心未泯。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横武辰子是绝不会从图谋毒杀自己丈夫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的,她每天都在目睹丈夫一点一点地衰弱,她坚信丈夫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药包里面的白色粉末。所以,每次拿到“毒药”,她都会感到兴奋,而这种兴奋会一直刺激着她。就像现在,心里想着一个小时后就可以拿到那白色“毒药”的qíng景,比见到“毒药”的刹那更加令她兴奋。
对户谷来说,辰子的这种qíng绪绝不是一件坏事,效果马上就在她的行为中体现出来。当她刻意移开视线说“这个待会儿再说”时,户谷早已察觉到了她眼中难掩的旺盛qíngyù。
“好吧。”
户谷把药包重新装进了口袋里。横武辰子在拿到那邪恶的东西之前,会一直处在不安和愉悦jiāo织的qíng绪中,推迟拿到药的时间,也是为了延长这种亢奋的qíng绪。
两人一同进了浴室。横武辰子的身体光滑水润,年轻得让人想不到她已经三十二岁。在水汽袅绕的浴室中,她的皮肤像披着一层薄纱,泛着朦胧的光。
她丈夫得的是结核病,户谷曾给她丈夫看过病。当然,那是在没有跟她发生关系之前。她的丈夫病得很重,根本没必要故意下毒,也只有作为妻子的辰子相信那白色粉末能加速他的死亡罢了。
丈夫久病在chuáng,夫妻生活早就不可能了。
横武辰子每个月从户谷这里拿一次药,罪恶感让她在chuáng上十分主动,几近癫狂,而她自己则全身沉醉于这狂热之中。
“水……”户谷在极尽欢愉的筋疲力尽后喃喃道。
“等一下。”横武辰子趴在户谷身上伸手拿过枕边的水瓶。她含了一口水用嘴压住户谷gān渴的唇,户谷的喉咙在她身下咕噜作响。
“可以了吗?”
“嗯。”
户谷用手擦了擦嘴,辰子帮他点上烟,烟柱袅袅,一直奔向天花板。
“生意做得还顺利吧?”他轻轻问臂弯里的辰子。
“嗯,凑合吧。”辰子轻声回答。
户谷默不作声。香烟的火光在暗处泛着红光,忽明忽暗。
“喂。”辰子道,“在想什么呢?”她柔软的手指来回滑过户谷的胸膛。
户谷就等着她这句话,但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儿,户谷才开口:“你……你能拿出一百万日元吗?”
这次轮到横武辰子沉默了,她八成是在考虑店里的营业额。户谷三个月前才从她那拿走八十万日元,但他现在已不记得那些钱都花在哪里了。
横武辰子的丈夫jīng明而吝啬,即使躺在病chuáng上也要守着保险柜,银行存折、股票、房产证这些东西即便睡觉时也要压在身下,如今虽卧病在chuáng,恐怕连每个月的营业额具体有多少他都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横武辰子每次部钱给户谷都需要相当的勇气和手段,况且,户谷前前后后也已经从她这拿走将近五百万日元了。
辰子现在并非在计较自己已经给了户谷多少钱,而是苦苦思索怎样才可以再拿出一百万给他。她枕在户谷的胳膊上,为满足户谷的这一要求绞尽脑汁。一直以来,她都是那种无法拒绝户谷的女人,早已落入了户谷狡猾的圈套。
“拿钱做什么用?”辰子问道。虽然她态度还不是很坚定,但听起来应该是已经答应了。
“医院出现赤字,经营困难。”他叹了口气,想起刚才离开医院时,风见商会摆在眼前的二十八万七千四百日元的账单,以及如果不支付账单,就停止药品供应的要挟。
户谷打算从横武辰子手里要来一百万,用其中一部分支付账单,但并不打算全额支付,先付三分之一,剩下八九十万元拿去买古龙轩的那件古九谷的器皿。
“医院的经营状况真的那么糟糕吗?”横武辰子担心地问。
“很糟糕。都怪我经营不善,没有办法继承好父亲的事业。”他的父亲曾是当地名医,户谷的口气像是对自己无法子承父业的自责。
“真是不走运啊。”辰子同qíng地说,“总不能让医院就这样陷入困境,我还一直在祈祷您的医院能够不断壮大呢。”
“就算祈祷,医院的经营状况也还是没有起色。”黑暗中,户谷故意又叹了口气。
“是因为跟我见面的缘故吗?耽误了您的工作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横武辰子似乎很内疚。
“不是的,是我缺乏才g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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