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典,”他叫道,“村谷阿沙子起初住的旅馆是宫之下的杉之屋,对吧?”
“是啊。”
“然后在你到达那里的第二天早晨,村谷女士突然改变了安排,换到坊岛的对溪庄去了,对吧?”
“没错,我也大吃了一惊呢。”
“那就对了。”主编说道,“田仓原先就住在杉之屋。估计村谷女士是看到田仓住在那里才突然更换旅馆的。”
椎原典子听了,心想这倒也算是一种推理。村谷女士要从杉之屋更换到对溪庄的原因,当时只觉得一阵慌乱,根本没有将它和田仓之死联系起来考虑。因此,她对主编的话很感兴趣。
“可是,这也有点说不通啊。”
崎野龙夫第一次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他用手撑着脸,仅将脸转向这边。
“因为这样的话就成了田仓先于村谷女士入住杉之屋了。如果他要在旅馆里等候村谷女士,那么和刚才的说法就矛盾了。如果村谷女士是偶然在其后入住杉之屋的,那跟他为了见村谷女士而去箱根的说法也对不上号了。”
主编沉默不语。
椎原典子去箱根时,在汤本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田仓从同一辆电车上下来的。因此,田仓不可能先于村谷入住杉之屋饭店。然而,典子拜访了村谷女士后,走在从宫之下通往木贺的夜路上时,遇到过身穿薄单衣的田仓,虽说没怎么上心,毕竟还同他说过话呢。当时就想过:田仓到底住在哪里呢?现在想来,他会不会就住在杉之屋饭店呢?
白井主编的说法尽管确实存在着崎野所指出的漏dòng,但典子还是觉得这种说法比较接近村谷阿沙子变更旅馆真正的原因。
这时,白井主编双眼闭合,两手摊放在桌面上,很奇怪地摆起了严肃架子来。他摆出这副模样的时候,往往就是脑海里冒出了关于下一期杂志的念头、正陶醉于其中的瞬间。
白井突然睁开眼睛,说道:“看来田仓之死确实与村谷女士有关。至少,村谷女士是知道田仓之死的真相的。”
随即他吩咐典子道:“马上给村谷老师家打电话,就说为了感谢她的稿子,这就过去拜访她。”
椎原典子拨着电话的拨号盘,心想:主编是要拿田仓之死来做文章了吧?可是,自己还有一些有关田仓的信息没跟他说呢。原来就是只想对崎野龙夫一个人说的,现在看来更没机会跟主编摊牌了。可是,谁又能想到主编对此事如此感兴趣呢?
电话中传来了女佣的声音,和大前天刚回到东京给村谷家打电话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村谷老师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那她大概什么时候回家呢?”
“老师说傍晚前会回来的。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椎原典子用手掌捂住话筒,将对方的话转告给主编。白井主编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于是,典子就将电话给挂了。
“阿典,不管怎么样,你先跑一趟村谷老师家。那个女佣就是随村谷老师一同去箱根的那位吧?”
“是的。”
“你先不动声色地套套她的话头。有些事村谷老师可能不愿意说,说不定女佣会一不小心漏出来的。还有,估计村谷老师的丈夫在家,你跟他也接触一下。”
“嗯。”
椎原典子的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这不成了秘密调查村谷老师了吗?
“即便村谷老师不在家,就说是登门感谢她的大作,这个借口也说得过去了吧?”
“明白。”
椎原典子接受了主编安排的任务。其实,她自己原本就很感兴趣。
办公室里编辑们还在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头儿,把这事儿放到下一期杂志上炒他一把吧?”“‘爆料记者死于非命’——这在眼下这个信息时代肯定能火啊。”
椎原典子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朝崎野龙夫瞟了一眼,见他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将目光落在杂志上。典子在大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的人影。原以为他会追上来说上两句呢,谁知他竟像个木头人似的。一个小小的期待落空了,典子心里气鼓鼓的。
椎原典子坐车前往世田谷街区,足足花了四十分钟。炎热的太阳照在路面以及密集的建筑物上,热量又反she了过来,就算汽车开得快,迎面chuī来的风也是热的,这就更加使她焦躁难耐了。
村谷阿沙子的家是一栋小巧的和式二层楼建筑。二楼是村谷老师的书房,透过宽宽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拉着白色的窗帘,似乎正宣告着主人不在家。
椎原典子来到铁平石①铺就的大门口时,一个身穿连衣裙、二十来岁、身材娇小的女佣就迎了出来。她双膝跪地,行了一个礼。典子跟她已经很面熟了。
①长野县福泽山一带的一种纹理较好的石材。
“在箱根的时候承蒙您关照了。”椎原典子微笑道。
“哪里哪里。”女佣腼腆地低下了头。
“村谷老师要到傍晚才回来,是吧?上次催稿催得那么紧,这次我是专为登门致谢的,请代为致意。”
“您太客气了,真是不敢当啊。”说着,女佣又鞠了一躬。典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口才好。
“我还想打听一下,在箱根的时候,有一位名叫田仓的先生来拜访过村谷老师吗?”犹豫再三,结果还是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
“田仓先生?”女佣露出像是在思考的表qíng,随后答道,“没有。没来过。”
这么说,田仓没去拜访村谷阿沙子。可典子明明看到他们两人并肩站在晨雾之中。或许他们是电话联系后在外面见面的吧?
“我所接听的电话中也没有叫田仓的人打来的。我不在的时候,老师直接接听的电话就不知道了。”
女佣紧盯着典子的脸看,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不解。典子的模样反映在她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显得有些láng狈。
“说实话,其实是出了这么一件事。”
椎原典子早早就露出了老底。也难怪,一点头绪也没有,实在没法打探。
“那位田仓先生是村谷老师也认识的杂志圈里的人。就在老师退房离开的那天早晨,有人在老师所住的隔壁旅馆旁发现他坠崖身亡了。”
“啊呀!”女佣微微张开了一点嘴巴,一副初次听说的表qíng。
“村谷老师不知道这件事吗?”
“嗯,好像不知道。”
“那么,她先生呢?”
“先生?不知道。”
女佣回答得很gān脆,给典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听她的口气,似乎有“先生当然不会知道了”的意思。同样是否定,但后者更坚决。
既然他们都不知道,那就是说村谷家的三个人是在发现尸体引起骚动之前就离开旅馆的了?典子一提出这一点,女佣就答道:“我们那天是在早晨七点左右离开旅馆的。当时什么也没听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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