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给您添麻烦了。”她没有进门,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请问,姐姐有没有到您府上来?”她提心吊胆地问。
“没有,我没见到她。”
“这样啊……”妹妹可能预计姐姐就在这里,因而听到伊濑的回答后一脸困惑。
“您的姐姐前天傍晚似乎来找过我,那时我刚好外出旅行了。她走后没多久我就回来了。我妻子信誓旦旦地说,您姐姐第二天——也就是昨天——还会来的,于是我昨天在家里满怀期待地等了一天,可她始终没有露面。”
“是这样啊。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妹妹难为qíng地致歉道。
“您的姐姐后来没有回家吗?”
“是的……姐姐前天说过,她要乘电车来东京拜访老师。姐姐虽然一个人住,但我跟她住得很近。每次出门前,她都会通知我或者我丈夫。回来的时候也会顺道上我家打个招呼。姐姐每次去东京都是当日往返,所以不论多晚,我们都会等她回来,但前天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她。我们怀疑她可能到东京的熟人家去了,于是昨天拍电报向那个人询问。结果得知姐姐没有去过那儿,而她昨天也没有回家。无奈之下,我只好来老师的家中寻找。”
妹妹知道姐姐与众不同,所以难免提心吊胆。
“这可不妙。要是当时我妻子挽留她多待一会儿,我回来后就可以见到她了……”过了片刻,伊濑才发现对方一直在门外,“啊,请进。”
但对方十分客气,站在玄关始终没有进屋。
关于坂口美真子的病qíng,伊濑不方便主动询问她的妹妹。现在只是伊濑和浜中单方面推测她患有jīng神疾病,不适合向对方问及详qíng。
“我同您姐姐见过一两次,但第一次会面不是在东京,而是在明石的人丸神社,我们偶然在神社内碰了一面。”伊濑决定就在门口同坂口美真子的妹妹对话。
“姐姐也跟我这么说过。当时,姐姐是去神户走亲戚去的。”
“你们在神户有亲戚?是这样啊。”怪不得她会在人丸神社徘徊,原来并不是专程从大仁前往那里的。
“是的……”妹妹迟疑片刻,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说,“您也许已经觉察到了吧,姐姐有jīng神方面的疾病。”她公开承认。
“原来如此。我倒没有看出来。”伊濑敷衍道。
“姐姐从小就是这样了,所以她一直没有结婚。家里在大仁有一大片土地,父亲为了治姐姐的病cao碎了心,吃够了苦,但最后姐姐还是没能恢复正常。我们考虑到,去须磨的亲戚家也许对姐姐的身体有益,所以才劝她去的。”
“可是,您的姐姐看上去并不那么让人cao心。相反,她在某些方面的感觉还异常敏锐。”
“她是不是只跟您谈数字?”看来妹妹也知晓这一点。
“是的。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您姐姐的确聊了许多跟数字有关的话题。”
“按照jīng神科医生的说法,姐姐是个计算狂。这当然不是病名,而是一种jīng神障碍。”
“还有这种病啊?”伊濑出于礼貌,继续装糊涂,“您的姐姐在家里也会做类似的事qíng?”
“说来也奇怪,姐姐在家里不会发病。但只要一去不太熟悉的地方,病qíng就会发作。比方说,拜访别人家的时候,姐姐就会去数房间中的榻榻米和隔扇,数柱子,数天花板的木板,甚至是木板上节眼的数量。她或许早已厌倦去数自己家中的这些东西了吧。”
“如此说来,您的姐姐在家里跟普通人并无不同啊。”
“嗯。所以,我们没有送她去jīng神病院。但她毕竟有jīng神障碍,有些事我们始终放不下心。”妹妹没有说明是什么事让她放不下心。伊濑很好奇,但没有贸然追问。
坂口美真子的妹妹就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说:“初次见面就同您jiāo谈这么久,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听口气,她似乎想走了。
“没事。”伊濑还想听她讲更多的详qíng。
其实,看对方的表qíng,平静下来后似乎也有许多话想说。但她说还要去两三个姐姐可能去的地方搜寻,随后就告辞了。
伊濑回到书房,心神不宁。坂口美真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有jīng神障碍的她千万别被什么人拐走了。伊濑衷心祈祷她能平安无事。但伊濑能做的仅此而已。
与《糙枕》的社长和主编约定见面的时间快到了,伊濑连忙做好准备,打了辆出租车前往上次去过的日式酒家。
伊濑进入酒家玄关,看到浜中正站在走廊等他到来。
“社长和主编都已经来了。”浜中说。
伊濑本想对他讲讲坂口美真子的事,看样子是来不及了。
他跟着浜中来到二楼。在初次会面时的那个房间里,留着山羊胡的奈良林社长和肥胖的武田主编正在站着闲聊。
一看到伊濑,武田主编立刻并拢双膝,行礼道:“感谢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
gān瘦的山羊胡社长邀请伊濑来到壁龛柱子前:“快请进。”
“总是让你们破费,我真是过意不去。”在热qíng款待面前,伊濑有些羞赧。
“您别客气。”山羊胡说,“我们只是想同您边吃饭边聊天,请您千万不要太拘谨。”
“就是就是。”武田主编附和道,“老师为我们写连载期间——不,就算连载完之后——我们都会把老师当成自己人。我们不是在正经八百地招待撰稿人,而是在请老朋友无拘无束地吃饭聊天。您也知道,我们是一家小出版社,没有那么多形式上的条条框框。”
“非常感谢。”伊濑深感对方的诚意。
武田主编又称赞伊濑的文章大受读者欢迎,奈良林社长更是不惜溢美之词。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我平常不看小说,但读过本杂志上老师的文章后,觉得十分愉快。可能是我老了吧,最近的小说都露骨地描写qíng色,我们这些老家伙实在有些受不了。”
“社长说得没错,但觉得老师的文章出色,绝对不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主编cha话道。
这时,酒送了上来,老板娘cao着大阪口音前来打招呼。席上渐渐热闹起来。
这是伊濑第二次同他们在这儿宴饮。和初次见面时相比,彼此的感qíng愈发亲近。
当着社长和主编的面,浜中顾虑良多,没怎么开口。可是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了下回的稿件上。
“听浜中说,下次的稿子是写补陀洛国传说,对吧?”主编问。
“是的。我想总不能每回都拿浦岛和羽衣传说做文章,所以在浜中的提议下,决定从新方向入手试试。”
“太好了。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补陀洛国,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浦岛和羽衣传说固然不错,可毕竟流传甚广,读者也很想看到杂志花笔墨介绍那些不为常人所知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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