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年纪大了,面貌显得和蔼起来。
但是,要说有什么微妙的事,那就是她每月都要到书店买走全部有关住宅设计的杂志。
还有,她常去不动产公司,遇有合适的土地出卖者,就一再恳求关照。她说想在那里修造自己的住宅。
她搬出公寓,购置了一座别处的房屋。为了实现修建公寓的最终理想,她先买下一座房屋住进去。这不是为了体面和自由才搬迁的,而是有她自己的设计和意图。
买的房屋在市郊。预料将来土地价格的上涨,就决定罄尽所有买下它。和地主jiāo涉的结果,签定了一个1000万元的契约。她当时就付出了现款,等到土地价格上涨时,她已建好了自己期望已久的公寓。
公司里的人们,谁也不知道这件事,1000万元的巨款,她是怎么积攒起来的?如果知道,任谁也要叹服的。纵使她以一成的高利循环地向职员们借债的话,储蓄额也是可知的。或者是她具有超人的合理开支的储蓄才能吧。
新家的庭院是宽敞的。
她很快地在家屋周围筑起了花坛。花坛的边缘是用古旧的磁器碎片砌成的,那些陶器的釉彩还在发出好看的光泽。
如果有好奇心,看看砌边的磁片,一定会想到是花盆的碎片。绿色的,茶色的,黑色的,各种各样的暗色磁片装饰着花坛。
埋花坛的土,她没有从附近的田地和山上运取。因为搬迁的时候,连家里的土也装了好几个木箱带来了。那都是陈旧的土,特地从公寓运来,一看也许被认为是特殊的用土。不够的部分,她才用附近田地的土加以补填。
搬运的器物,也有两个奇妙的东西。
一个是煤气浴室的木桶。她向管理人说,那是她长时间使用习惯了的木桶,就决然用高价买了下来。其实,那木桶里侧附着一层臭垢,再仔细看看,同一木桶里侧,附着的却是一层厚厚的泥土。那是因为一度在木桶中填满了土,而且搬迁时又把它掏出来,移到别的容器里,因而留下了痕迹。
另一个是用卡车搬运的憔悴的亚热带花木。棕榈、芭蕉等都被用绳子捆着那已经gān枯了的枝gān。
“还留在家中已经不行了。”她向附近送行的人说,“花木只能放在外边,不能在公寓的房间里培育了。”
现在搬去的地方没有煤气设备,只好烧这些木头用。她又加以说明。
从新家去公司jiāo通很不便,可环境却是很美的。田园在附近伸展;红屋顶和蓝屋顶的文化住宅,以森林为背景矗立着;住宅区像城堡一样围着白墙。早晨,映在曦光中;傍晚,夕阳照得田野通红。
她搬到新家立刻gān了两件事。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把枯gān的亚热带花木烧掉,粘着泥土的洗澡桶也被砸碎,同样烧掉了。
她搬运的东西中,有跳舞用的豪华的洋服。箱子挂着大锁,还在上面捆着数道绳子。运到新家打开包装,是她一个人gān的。那时,箱中咔啦咔啦地微微发出像骨头相碰的声音。
杉浦淳一窃巨款潜逃以来,已经过了两年,在公司也渐渐成了旧话。
他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谁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有人说在信洲温泉看见过与他相似的男人;也有人说他在九洲贩卖尼古丁。
到了chūn天,上滨楢江的庭院鲜花盛开。她在别处种植的田圃,青菜也长得格外茂盛。
附近的人们,被她这种高明的栽培技术所吸引,都来向她请教秘诀。
“哪有什么秘诀呀?”
她那不漂亮的脸上,闪出了温和的微笑:
“还是肥料呀!把肥料和土充分搅拌好就行了。”
她的土,饱和地浸渗着动物xing的脂肪。
那年暮chūn时分,在离她家一公里的杂木林里,发现了一具男人的尸骨。那白骨,恰像尸体被土葬后变化了的形态。这具白骨的身分不明,凶手也没能举发出来。
《淡妆的男人》
一
3月3日午前5时半光景。
晨曦从杂木林那边she出鱼白色的光,附近景物还隐在薄暗中,朝雾在林边和家家户户的房顶上升腾,田野和道路上铺满白霜。这里是郊外,所以田地要比住宅多得多。
送奶人骑着自行车,走在这条路上。挂在车把上的奶袋里,塞满的奶瓶微微发出碰撞的声响。送奶人挨门挨户放下一瓶牛奶。
离开这个住宅区,向下一个住宅区走去,两旁尽是广阔的田地,还残存着几间农民的糙房,屋顶铺着雪一样的厚霜。路上没有行人。
jī叫起来了。
送奶人是个17岁的少年,他走下田间铺满白霜的小路,顺过自行车来,一辆停在前方的汽车映入他的眼帘。
在这个僻静的地方竞有汽车!他想:近来拥有汽车、但无车库的人家增多了,常常看到有露天停放的汽车,这辆汽车也许就是这种qíng形。但它远离人家,孤零零地停在村路中央,却是奇怪的事。汽车顶盖上也覆着白霜。
送奶人思忖着: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停着汽车?他马上去看了看,车中驾驶台上趴着一个男人,像是俯在方向盘上睡
着了。
送奶人立刻发现这辆汽车停在这里的缘故了。
离汽车1米前方的道路中央,立着一个“前方施工、禁止通行”的标志。也就是说,这辆汽车开到这里,看见涂着huáng色和黑色粗线条的标志牌,就停车了。
送奶人迷惑不解地思索着:
昨天,这个施工标志牌还未立出来;而顺路走去,进入正前方的新住宅区,路就拐弯了,从停车这儿也看不见工地。
近来,东京都的道路到处都在重新修筑,昨天还不见动静的街道,今天却被挖开来的事多着呢。
送奶人对汽车一直停在那里不动感到怀疑。看见禁行的标志,理应返回车来,可是它却偏偏停在了和标志牌互相对视的地方。
送奶人这时感到事qíng太蹊跷了。汽车顶盖上铺着霜;但回头看看,霜路上刻着自己自行车的轮迹,却没有汽车的任何轮迹。
这位17岁的少年立刻理解到这辆汽车是昨夜就停在这里的了。
少年对熟睡的司机生起疑心,他把脸贴在车窗上向里窥望。
那个男人把脸伏在方向盘上,看不清楚面貌,只见那稀疏的头发,像醉汉的头发似的在前边垂散着。
在黎明前的薄暗中,不能判明车内的具体qíng况,但看到这些也就足够了。
少年猜谜般地开始想象了:可能是汽车里的人始终在沉睡着;或是这个男人被杀害了?
送奶人嘴里呵着白气,向车内凝视了两分多钟。这时,在驾驶台上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如果是睡着,肩头总是应该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呀。
少年很快掉转自行车,一溜烟地跑回原路,他知道值班警察就在那前方不远的地方。
从行政区划分上说,这个地方是东京都练马区chūn日町门牌2―105号一段的街路。
根据值班警察的急报,一小时以后,从警视厅派出的侦察一科的人们到达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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