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之旗/复仇女_[日]松本清张【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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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部启一回想起在咖啡馆那少女紧咬嘴唇一声不吭、而随即站起身来说声“对不起”匆匆而去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跟眼下去的信如石沉大海的做法是一模一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阿部启一为每月出版的杂志忙碌着。随时间的流逝,阿部渐渐地把柳田桐子淡忘,再也没想起这件事了。

  十二月的一天早上,大冢钦三口里呼出白气,来到自己事务所。三位年轻律师正在伏案工作,见大冢来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您早。”

  “早。”大冢律师招呼着,穿过房间来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房内生着火炉,这儿用书橱隔成一小间,外间是年轻律师办公的地方。办事员奥村跟着进来,给大冢钦三脱大衣,在他身后说:

  “今天好冷。”

  “今天早上一下子变得这么冷。”大冢回答说。

  “给您来了一张很奇怪的明信片。”奥村突然冒出句毫不相gān的话。

  “奇怪的明信片?”

  “就放在您桌上。”

  “哦。”

  由于职业关系,当律师的免不了会收到一些恐吓信之类的东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奥村郑重其事地告诉自己,这不免有怪,大冢钦三在自己那张大办公桌前坐下,桌上放着今天送来的邮件。这只是大冢私人的信件。那些给事务所的信,奥村早已剔开,把赠送的书籍和信分别理成两叠,在一叠来信上放着张明信片。

  大冢心想奥村说的就是这一张明信片,取来一看,上面写着发信人是“F县K市××街柳田桐子”。一时想不起此人是谁。总会有一些名字陌生的人来信。于是,大冢把明信片翻过来看看写些什么:

  大冢先生:

  家兄在一审判决死刑。不服上诉,在二审中的十一月二十一日死于F狱中,而且,法庭指定的律师并不能作出无罪的辩护,只是请求法庭从轻量刑。我哥哥蒙受着抢劫杀人的恶名死去了。

  明信片用钢笔写,字体刚劲有力。但大冢钦三并不理解这段话的意思,不知道为何给自己来这么张明信片。

  “奥村君。”大冢钦三刚要唤人,办事员奥村,已经从屋子一角站起身走过来了。律师手拿明信片问,“这是什么意思?”

  奥村站到办公桌前,说:“这是今年五月从九州来的那个委托人吧。”

  “从九州来的委托人?”

  “是。名叫柳田桐子吧,先生就在这儿接待过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她说是因为她哥哥被判了杀人罪,特地从九州赶来请先生辩护……”

  “啊。”大冢钦三微张着嘴,吐出短短的一声,“是那个姑娘啊。”

  大冢钦三不愧有极好的记忆力,立即想起来了,这个委托人说过:“打听到先生是日本第一流的律师慕名而来。”年纪很轻,还是个姑娘家,长得很惹人喜爱,双眸炯炯有神。自己曾回答她:“九州也会有出色的律师。”她听了就说:“非先生不能救哥哥,所以来求先生。”还有那张紧紧地抿着的嘴……

  那是件推说没空办理回绝掉的案子。奥村曾向自己暗示那个姑娘看来付不出辩护费,还是回绝的好。所以,当时就婉言谢绝了。从前,对有些案件,即使自掏腰包也肯主动承接下来。可那是年轻时候的事了。现在,为重大的案件都忙不过来,既没有这个闲工夫,也没这份热qíng了。

  当时,回绝了那个姑娘的请求之后,姑娘在门口喃喃地说:“先生,我哥哥也许会判死刑的。”后来,就听得楼梯口传来姑娘下楼僵硬的脚步声。

  “哦,死在牢里?”大冢钦三又转而怔怔地望着明信片。

  比起这,更使他不安的是信上的这几句话:“法庭指定的律师并不能作无罪的辩护,我哥哥蒙受着抢劫杀人的恶名死去。”言外之意,好似说:“由于你不肯辩护,才造成这么个恶果!”这张明信片的字里行间分明透出了她的责难和怨恨。为付不出辩护费而回绝她,使大冢律师不知怎么感到有点于心不安。

  “在那以后,我不在所里的时候,那姑娘还来过电话吗?”大冢律师抬头朝站在面前的办事员奥村说。

  “是的。当肘,先生去川奈的当口来过电话。”奥村答道,“她还要求先生能接受这桩案子,所以,我回绝她说,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又说什么钱不够就不能接受辩护吗?听说律师为了伸张正义,可以不计报酬出庭什么的。在电话里说了好多理由,可凶呢。我听了也有点儿火了,所以,好象是回答她,要说什么正义不正义的,就没法谈啦。年纪不大,脾气可倔着哩。”

  “是这样。”大冢律师有点愁眉苦脸地打发了奥村。

  大冢律师心里烦躁极了。想起来了,那一回跟河野径子在川奈玩高尔夫球之后,又去了箱根。在这之前,那位姑娘来事务所这一天,他心里牵挂着径子在川奈等着自己而心神不定,光留意着别迟到。为此,心不在焉地听着那姑娘的话,一个劲儿地只想摆脱她。对这姑娘说来,真倒霉。自己要没有约会,也许会听一听案件的大致内容,打发个年轻律师去调查一下,说不准会贴上点钱去gān的。转而一想,即使自己出场,也不能使真正的犯人变成无罪呀。不过,就是这么慰解自己,心里还是不能安宁。也许有一种潜在的意识在心里作祟。那是由长年累月的经验中获得的自信,以及自己确实也曾经在两三桩案子中,担任过铁案己定的杀人案件的辩护,竟然推翻了原案,使冤qíng大白而产生的自负。在刑事案件的辩护上,自己之所以在日本获得盛名,正是这些了不起的成就所致。

  恐怕那个九州姑娘为这回辩护失败感到伤心绝望吧。从这回律师由法庭指定的事实看来,那姑娘确确实实是支付不出辩护费用。大冢律师的耳畔又响起那个姑娘的叫声:“出不起昂贵的辩护费用,就请不到好律师,穷人没法指望有公正的审判啊!”

  似乎在这张明信片的字里行间,听到这呼喊声越来越响地钻进耳朵里。尤其是她哥哥在审理中带着杀人的罪名死于狱中,甚至连法庭指定的律师也认为他有罪。这么想来,他哥哥给社会的印象跟判处死刑没什么两样,姑娘在明信片中就为此怨恨不己吧。

  “奥村君,”大冢放开托着腮的手,举出个青年后辈律师的名字说,“堀田君还在F市吗?”

  “是的。”奥村点点头。

  “你马上给堀田去封信,请他从承接这案子的律师那儿,把柳田这个案qíng记录借来寄给我。”

  “啊?”奥村的眼睛瞪大了,“不过,先生,被告已经死了啊。”

  “你照我说的去办。”大冢律师表qíng淡漠地说,“我要研究一下这个案子。”

  第四章

  九州的律师送来了大冢钦三要的那份柳田正夫第一审的审判记录。

  案件已由法庭审决,但因被告死于拘留所,所以从承办法庭指定的律师手中把所有的记录都借来了。出面去借记录的律师叫堀田,是比大冢小十四、五岁的后辈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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