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子上了公共汽车。一边是大海,一边是丘陵,公共汽车境蜒行驶。丘陵地带有一级一级的梯田,土质贫瘠。
赤住是有十五、六家半农半渔的村落。祯子走在道上,农妇们用好奇的眼光目送着她。
祯子走在通向断崖的道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太阳在封闭的云层中渐渐往下落。在荒凉的大海上投下了微弱的光影。
这一带只有岩石和gān枯的糙地。大海在远处怒涛汹涌。云层下面青灰色的海面掀起白色的波涛。只有阳光照着的地方,才落下微弱的光。
为什么自己要站在这里?祯子找不到合理的说明。她只是想在波涛汹涌的断崖上站一站。北陆地方yīn郁的云层和黑沉沉的大海是她很早以前憧憬过的。
祯子凝视着黑沉沉的大海,仿佛丈夫就死在这大海里,丈夫躺在这汹涌的大海里,那深蓝色的海面很自然地引起她的错觉。
就她自己,伫立在这样的场所,眺望着北方的大海,这是为什么呢?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丈夫,年轻的妻子在盘彷徨。自己多么无依无靠,多么可怜啊!
太阳落下去了,浓重的云越来越暗。大海一片漆黑,涛声高昂,巨风掠过海面。
祯子浑身冰凉,手脚冻僵了。她无意识地想起了一首学生时代读过的外国诗的一节。看吧,天空云彩飞舞,大海波涛汹涌。那高高的塔渐渐下沉,宛如砸开混浊的海面。那尖尖的塔尖刺破天空。天空现出一道裂fèng,波涛透出红光。时间在窒息中过去。在远离尘世的呻吟中过去。这首诗在祯子心中翻来覆去吟读,她的眼睛凝视着暮色苍茫的大海的变化。
祯子身不由主地吟出一句诗文,落下了热泪。
—沿海的坟场
大海中的坟墓
火车抵达金泽站时,已是华灯初上了。站台上寒风刺骨。乘客缩着肩膀,向检票口走去。祯子的车厢在列车的尾部,她跟在乘客的后面行走,能登海岸的海cháo味儿似乎还附着在身上。
车站的电钟指着九时三十分。电钟下就是检票口。人们排着长队,通过狭窄的通道后,向车站广场散去。
祯子的目光抓住乘客群中的一点。哎呀,她睁大了眼睛,多么熟悉的背影。她站住,向前张望,人们肩膀碰肩膀地向广场流去。
是大伯子吗?又圆又粗的脖子和宽阔的肩膀多么像丈夫宪一的哥哥鹈原宗太郎。
祯子加快脚步,出了检票口。
“您回来了!”她正面碰上前来迎接她的人。
“哎呀!”
原来是本多良雄谦逊地站在那里。祯子的视线依然移向刚才搜索的方向。那个人的姿影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您是不是特意来迎接我?”祯子将目光移向本多,远处的霓虹灯光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估计您会坐这趟车回来的,我想尽快地知道能登之行的结果。”本多耷拉下眼皮,辩解道。
“那真难为您了。”祯子向他鞠躬,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个姿影。
那人太像大伯子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大伯于不可能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qíng况怎样?”本多有所察觉问道。他问的是能登发现的尸体,祯子这才醒悟过来。
“不是的,完全是另外一个。”祯子想起照片上那个人,答道。
“不是吗?”本多松了口气,肩膀也耷拉下来了。“那太好了。这样,我可以放心了。”
“真让您费心了。还特意来迎接我。”
“不,这算不了什么……”
人群散尽了,只剩下祯子和本多。脚底下刮起了风。
“找个地方喝杯茶吧。”本多说,
祯子也想喝点热的东西,跟在本多后面,走进车站前的简易餐厅。
“您累了吧?”
他们在桌子前对面坐下,本多jiāo叉着手指问道。他的眼睛从正面注视祯子。祯子想起从室田家回来的路上,他的眼睛那复杂的神qíng,便掉过脸去,不去看他。
“那地方真让人吓一跳。”祯子平静地回答。
“听说,那地方是这个县最最封闭的地方。”
“不过,去看一下,心里就踏实了。”
“那是呵,有必要去确认一下是不是鹈原先生。”
“你说得对,撇开此话不谈,这回能看到北国大海的风景,我感到很高兴,看来不会再去第二次。”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谨慎,本多沉默了一会儿说:
“是啊,正因为您放心了,才会有欣赏风景的心qíng。”
红茶端来了。祯子尝了一口,那热烫烫的甜味渗入了她的舌头。那寒冷的日本海空气的盐味似乎还沾在嘴唇上。
“您还没有吃饭吧?”本多抬起脸来问。
被他这么一说,祯子这才想起从早晨起一直没吃东西。能登的乡下没有东西可吃,在火车上又没有食yù。
“我不想吃东西。”祯子说。
“那会搞坏身体的,找一家饭店,吃点可口的东西,如何?”
本多客气地说,但他的眼神却是热切的。
“谢谢。回旅馆后再吃吧。”
“是吗?”
本多说了一句,再也没有劝她,但他感到有些失望。
这么晚特意到车站来迎接她,刚才又看到他的眼神和表qíng,祯子领会了本多的心qíng。此时此刻,自己忧愁、心烦。当然,一起吃顿饭虽没什么,但那只会增加自己的烦愁。
两人走出餐厅,分了手。天色晚了,祯于上了出租汽车。本多迎着寒风为她送行,祯子觉得很过意不去。
回到旅馆,她jīng疲力竭,洗完澡,吃罢饭,立刻钻进被窝;尽管累,却睡不着。
第二天又去警察署,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夜里,电话响了。
“是东京来的。”接线员说。
“喂,喂,是祯子吗?”是母亲的声音。
祯子脑海里浮起娘家放电话的地方。
“怎么样啦?”
“还没有搞清楚。”
为了听清母亲的声音,祯子把听筒贴紧耳朵。
“是吗?那太烦人了。”
“您那里有什么qíng况吗?”
“‘没有。对了,你让我去调查一下宪一的过去,今天佐伯先生来告诉我了。”
“是吗?”
“都写在这儿。 我在这儿说吧。学历是中途退学,立刻进了R商事公司。一九四二年应征入伍去了中国, 战败两年后回到日本,第二年,向R商事公司辞职。一九五O年在警视厅当巡警,被分配到立川警察署……”
“咙?”祯子不由地追问道:
“他当过巡警?”
“是的,我也吃了一惊,从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丈夫鹈原宪一在立川署当过巡警。——祯子的眼前浮现出在公寓还未整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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