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元子因为考虑明天的成果,一直没睡好。把赤坂的土地弄到手,是关系到卢丹店到手的中心大事。
元子很久没有从Y饭店的十五层楼上俯瞰赤坂一带的风景了。路对面的茶馆,元子曾经在这个茶馆里仰视过这个饭店九层楼968号房间的窗户,当时一股qiáng烈的qíngyù不由得迸发了出来。在那黑dòngdòng的窗户里面,关闭着桥田和岛崎澄江的爱yù,一方是作为自己替身的女子在那里极力周旋,一方是yù火正旺的男子。
元子那失掉理智的慌乱心qíng,就是在那个茶馆里开始的。和安岛富夫发生了那件事,现在想起来,如同梦幻一样。安岛是个不诚实的人,现在她明白了。她从安岛给她的教训中觉悟到,一个女人,不能迷恋在男人的身体上,最根本的,首先是专心致志埋头工作,积累财富。有许多女人好不容易攒下点财产,由于一片痴qíng,陷进了对男人的迷恋,结果连财产也失掉了。
“哟,让您久等啦!”
桥田常雄从身后轻轻碰了一下元子的腰带,他那秃顶的前额和扁平的鼻子,正好对在转回身来的元子面前,他张大嘴朝着元子笑。
“啊呀,您来啦……”
元子此时所盼望的人当然是桥田,但她决不是把他当作恋人盼望的。她独自一人,心脏激烈地跳动。她跟在桥田身后,兴冲冲地走进旁边的哥斯达黎加内。
两人找到了座位,面对面地坐在椅子上。男侍拿来菜单放在他们眼前,桥田探着下巴看着菜单,依次订了燻鲑鱼、浓汤和烤牛ròu。烤牛ròu是指定要三百克的份儿。元子自己要了蔬菜、清炖ròu汤以及奶汁烤比目鱼。
“你吃的真简单啊。”
男侍拿走菜单之后,桥田说。
“可不是嘛,大白天,吃不了那么多。”
三百克烤牛ròu,哪能吃得了啊!元子不禁朝着桥田那jīng力充沛的红脸点头感叹。接着,桥田又要了VSOP白兰地酒。
看样子,桥田近日好景气!也不象光是虚荣。元子根据这种qíng况判断,赤坂那块土地,桥田是能简单让渡给她的。昨天夜里,他的确在电话上说:今天办理让渡手续。
“你打来好几次电话,我都没和你联系上,很抱歉。”
桥田又把昨夜在电话上道歉的话重说了一遍。
“哪里,我明知您工作很忙,却数次打电话打搅您,应该是我向您道歉。”元子也低下了头。
“反正是忙。即使是现在,学校的学生本来已经满额了,可是申请入学的学生仍然不断增加。为了照顾qíng面,怎么也要收下很多失学二年和三年的学生。另外,为了学生的升大学问题,而要在大学及其他方面积极活动。所以我就是用分身法分成几个人,也忙不过来。”
“很好嘛!那样的话……”
预备学校的学生越多,桥田的收入就越膨胀。在这当中,对医大等方面,要以jiāo易费的名义付出一些。所谓其他方面,一定是和医大有密切关系的权威人士,对他们也要付给通融费。但是,无论怎么说,桥田从这当中榨取的钱数最多。他那贪婪的手段,也被前校长江口虎雄记在笔记本里。
由于男侍往两只玻璃杯里斟酒,两人同时把酒杯伸出去碰在一起。这时候元子暗暗感激,她认为这是桥田把梅村那块土地转让给自己的成功的预兆。
在上来配菜和汤的过程中,桥田一边喝着白兰地,一边快活地独自说个不停。不过,他所说的主要内容,是把自己经营预备学校的qíng况,变成了家常话自我炫耀。
正餐上来了,桥田还在喋喋不休地往下讲。他一面切着象西欧人常吃的那种厚厚的三百克烤牛ròu,一面贪婪地喝着白兰地,关于土地转让的事,他一句也不提。
元子本来是为土地转让的事来和桥田会见的,她见桥田一直不提这件事,自己终于忍耐不住了。她想趁桥田还不太醉的当儿,下决心把他答应转让的那块土地弄到手。这时候,元子可能是jīng神过度兴奋的关系,连奶汁烤的比目鱼都咽不顺通。
“喂,桥田先生,咱们商谈的那事怎么样啦?”元子脸上充满了娇态和笑容,但内心却焦躁不安。
“哪件事?”桥田一边嚼着那肥大的ròu片,一边心不在焉地将瞳孔朝着元子的脸说:
“到底什么事啊?”
“唉呀,您忘了?就是澄江的赡养费和赤坂那梅村的土地呀!现在,赤坂那六十坪土地已经归桥田先生所有了,您不是说好要转让给我吗?”
“哦,是那个事啊!”桥田拿着小刀不停地切着牛排接着说:
“那块土地若是卖的话,要和梅村店的女主人接洽,那是梅村喜美的土地呀!”
“咹?”
元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探出上身问:
“您说什么?”
“你问的是不是赤坂第四条街四十六号那块土地?土地号数是一七六三八,面积是一九八平方米,对不对?”桥田反问。
“对!”
“那是梅村的土地,想买的话,还是和梅村喜美商量一下好。不过,那个娘们的胃口可不浅哪,要价特别贵。”桥田切着牛排说。那牛排仿佛三趾驼鸟流出来的血一样。
“桥田先生,您是不是喝醉啦?”
“哪里,喝这么点酒,还不至于醉。”
桥田为了证实他没有醉,又拿起拿破仑酒瓶往玻璃杯里斟酒。
“桥田先生,那块土地不是已经归您所有了吗?”
“不,那是梅村的土地。”
元子狠狠盯着桥田:
“撒谎。我去麻布的登记所查看了登记簿,不但是查看了,还搞了复印本,法务局根据法务大臣的命令,已把那块土地转移登记给桥田常雄所有了,那上面有明文记载,难道这不是真的吗?”
“咦?怎么,你特意到登记所去了吗?”桥田的眼神一点也不慌张。
“是的。”
“让你辛苦啦。但是,法务局只是在登记簿上记载了我的申请报告呀!以后如果有了变动,登记簿上还要根据申请报告再作新的登记呀!”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是这样,你听着——”
桥田两手夹着玻璃杯,好象要用掌上的温度来暖热白兰地。不过,这从容不迫的动作,又象是在元子面前玩味着什么似的。他接着说:
“土地登记手续里有一条,如果当事人有失误,还可以勾消,比方说土地的转移登记,如果双方有什么疏忽或失误,就可以申请在登记簿上再恢复原样,这就是所谓的失误勾消法。赤坂第四条街四十六号的那块土地,梅村喜美和桥田常雄都是因考虑不周而让渡,因此,后来又申请改回来了,也就是说,又把那块土地从桥田所有归还梅村喜美所有了。十天前刚办完了勾消手续。”
会有这种可能吗?元子疑惑不解。
“那块土地归我所有,时间很短。所谓失误登记,qíng况是这样,我们双方没有经过买卖,也没有jiāo纳税金,这样做当然是有利的。但是,这种倣法,只有在征税期之前才能进行,梅村喜美和我之间当时进行的转移登记,就是在征税之前。后来我们双方又因为种种原因不想转让了,所以又申请勾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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