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地健吉,黑地健吉。——报上的这四个铅字,在龙雄的脑海里打下了烙印。
就是他,bī得关野科长自杀。用狡猾手段骗走了三千万元支票,连票专务董事也降了职。这个名字,在龙雄的记忆里终生难忘。濑沼律师的怪死,对龙雄来说反正都一样。使他感到义愤填膺的是,犯人依然逍遥法外,呼吸着同一大地上的空气。
龙雄下意识地反复念了几遍。原籍:长野县市佐久区chūn野村横尾里。在脑海里没起什么作用。突然心里一惊,刹那间神思飞跃,联想到另一个相似的地址。
龙雄急忙从衣袋里掏出记事本,迅速翻到了一页:
“山梨县北巨摩区马场村新庄吉野贞子”
这是在瑞làng邮局一张汇票上看到的收款人的姓名和地址。那时他认为取款人可能是上崎绘津子。
凭直觉,龙雄觉得山梨县北巨摩区同长野县南佐久区,应该相距不远。
为了弄清底细,龙雄便去附近一家书店买回长野县和山梨县两张分县地图。
长野县南佐久区chūn野村位于长野县的南端,接近山梨县,地处八岳之东。但龙雄没有找到山梨县北巨摩区马场村的村名。恐怕这个村名和吉野贞子这个人名都是伪造的,而北巨库区处于长野县北部,同长野县南佐久区接壤。
这会是巧合吗?
龙雄摊开地图,一边吸烟,一边沉思。
这张汇票是躲在瑞làng镇的黑地健吉,指使上崎绘津子去邮局提的款。收款人的姓名和地址是黑地想出来的,由上俯绘津子填写。他们二人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做法呢?真不知道搞的什么鬼?这一点倒大可以进行推测。
人,不论是谁,造假地址,总是记忆中曾有过印象的地方。设身处地,试想一下黑地的心理。他熟悉的地方,只有生身的故乡和混饭吃的东京。他知道自己在被追捕之中,写这两个地址时肯定会举棋不定,这两个地名,牵连到过去的生活,不免有种本能的恐惧。他怕空谷来风,从长野县和东京的地名,会给人发现什么线索。
因为作贼心虚,黑地健吉便把长野县改成山梨县。只要县份不对,便可心安理得。他之所以对山梨县记忆深刻,是因为邻近的北巨摩区在山梨县境内,他必定顺手写下北巨摩区,然后又胡乱编造一个村名。
龙雄对着两张地图,思前想后,最后推测出这样的结论。他对黑池的出生地长野县chūn野村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黑地健吉根本不会在那里,但黑地健吉在那里一直住到二十二岁,在中学当过代课教员。他的过去跟那块土地是密切相关的。
那里还保留着他以往的经历。
“好吧,先去看看。”龙雄拿定了主意。
报上说,逮捕凶手黑地健吉当指日可待。或许警方已赶在龙雄之前。假如黑池落网,这事当然是求之不得的,自己同警方有什么可竞争的呢?为什么非自己逮他不可?龙雄觉得自己和田村不同,不是新闻记者。即使黑池落在警方手里,自己也丝毫没有可懊恼的。不管怎样,先去实地看一看再说。
查了一下火车时刻表,恰好十二点二十五分有一趟车,由新宿站发车。龙雄收拾了一下,赶到车站。
他先给田村的报社打了个电话。心想,万一田村回来了呢?可是电话员回答说:
“田村先生出差还没有回来。”
龙雄想,他这次出差真够久的。走出电话间,阳光照在车站前广场上,经过最近一场台风,天气已有秋意了。
车过甲府,四点十九分到达小渊泽。去长野县chūn野村,必须在这里换乘开往小诺的小海线。但这条线很不方便,要等四小时才有车。于是龙雄一直坐到富士见站,下车游览了一番。
站在白指林里,朝对面山坡望去,是一排房舍,红蓝相间的屋顶,优雅别致。
高原疗养所,是一所白色的建筑物。夕阳照在玻璃窗上,光辉夺已登高远眺之际,龙雄忽然想起位于瑞làng镇外的山腰上那座yīn暗的jīng神病院。
龙雄重新回到小渊泽,搭乘小海线,在佐久海口小站下车时,已经夜里十点了。
黑暗之中,山里的寒气冷彻骨髓。
火车站前有一座小楼,底层是小吃部,楼上兼作客房,窗上泄出了灯光。
老婆子把龙雄领进一间灯火昏暗的小房间,端来一杯温吞的茶水。
“大妈,这么晚来,给您添麻烦了。这里到chūn野村有多远?”龙雄门。
“到chūn野村还有二里路。在chūn要什么地方呀?”
“横尾。”
“哦,到根尾?那还走上一里路理。”
“那儿有个姓黑池的人,您认识吗?八九年前在chūn野中学当过教员。”龙雄又问。
老婆子摇摇头说不知道。
第二天大清早,龙雄就醒了。昨天夜里下车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现在走到楼外一看,夏日的清晨,空气清新慡人。八岳山脚下的原野近在眼前,十分辽阔。平时看惯了山的西麓,而今山后又是另一番景致。截然不同。
吃过早饭,龙雄去等公共汽车。不论多么偏远的山村,都通公共汽车,倒也相当方便。
汽车在高原上摇晃了四十分钟,到了一个有村公所的镇上停了下来。大概是山村的中心,有两三家卖农具和日用品的杂货店。
在狭小的村公所里,有五六个公务员像影子似的,坐在暗处办公。
龙雄走到挂着“户籍”牌子的窗口前,问一个老公务员:
“我想看一下户籍行吗?”
“可以。谁的?”
“本村横尾里黑地健吉的户籍。”
龙雄付过四十元查阅费,老公务员便从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户籍簿,用粗壮的手指打开后,翻到一处指着说:
“就是这个。”
龙雄看了起来,上面写着:黑地健吉生于一九二五年七月二日,父母双亡,兄长一人,也已亡故。龙雄看到旁边一栏,眼睛被吸引住了,凝目注视了一会儿。
然后又回过来查看健吉母亲一栏。母亲名安子,是梅村huáng松的长女,也是横尾里人。
“请让我再看一下梅村huáng松的户籍。”
龙雄刚说完,老公务员站起来,从架子上抽出另一本户籍簿。”
“是这一页。”他的粗手指打开了那一页。
梅村寅松有子女二人。长女即安子,下面有兄弟一人,已经死去。但生有一子,名音次,生于一九一四年四月十七日。龙雄将他的名字记到本子上。
“你是调查什么事吗?”老公务员合上户籍簿问……高原的夏日,气候gān燥。龙雄走了一里路前往横尾里。
横尾里坐落在山坳里,只有三十来户人家,都是一些贫寒的农家。当然没有店铺。龙雄无处可打听。恰巧路旁有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坐在那里抽着烟袋。龙雄走过去问道:
“您知道黑地健吉家吗?”
那老汉胡子拉碴,抬头看看龙雄,说道:
52书库推荐浏览: 松本清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