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其他右翼团体打听来的。不是我问来的。”
“不是你问来的?那么说,你现在不是孤军作战牌?”
龙雄凝视田村的脸。田村眼里微露歉意笑道:
“不瞒你说,我一个人实在gān不下去了。首先不能随意行动。常要派我去gān不相gān的事。不得已之下,我向部主任摊了牌。部主任一听,先发了一顿火,接着给我配备了几个人,组成小组。你可别见怪。”
龙雄也听说过,近来报社发表独家新闻,做法与过去不同。不是采取个人行动,而由小组协同进行。龙雄注视田村刚洗完澡的汗津津的睑想,田村的功名心难道竟在这个组织力量面前甘拜下风了吗?
“专案组还不知道这案子同舟坂英明有关。我们的方针是,始终由本社独家采访。这是不在话下的。掌握了这许多线索,事到如今,再泄露给别的报社,那怎么可以。有人提出,要把舟坂的事向当局报告,我竭力表示反对。”
听起来,田村似乎不服输。也许是为了向龙雄作辩解的一种姿态。不管怎样,龙雄由此得知报社已经动员了组织力量了。
龙雄思想上有所抵触,他担心报社的力量会席卷一切。新闻的力量是迅猛而粗bào的,刹那间在他心头上掠过一道yīn影,龙雄为之黯然失神。——他在为上崎绘津子担忧。
“舟饭是朝鲜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龙雄接着往下问。
“我去九州博多作了调查。博多那里有朝鲜人团体。根据与舟坂英明意见不合的另一个右翼组织的qíng报,舟坂英明生于朝鲜全罗北道群山中,名叫金泰明。他年轻时来到博多,在宝洋社派的某人手下gān事。他受到了感化,或者说尝到了甜头,所以到东京以后,就靠右翼发家,成为新兴势力。因此我特地跑到九州去调查。这回是受到部主任和编辑部同仁的鼓励堂而皇之出差的。”田村洋洋得意地说。
“那么,你查清了没有?”
“还没有。”田村摇摇头。“我在博多待了四天。朝鲜人中谁也不认识他。和支洋社有关的人里,也没有找到线索。”
“他真是朝鲜人吗?”
“我认为有可能。”田村说,“舟坂英明今年四十多岁,假定他十五六岁时改用日本名字,那已经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这中间打过一次仗,所以,事到如今,谁都不清楚了。”
“那么,与他作对的右翼势力,应该知道他的底细吧?”
“同行最知根底,相互间专门打听对方的隐私。种种迹象,我以为舟饭可能是朝鲜人。”
““什么迹象?”
“他的身世。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究竟生在什么地方?是在哪里哪个学校毕业?别人全不知道。有人说,舟极从来不愿意谈自己的事,恐怕他连户籍都没有。正因为他如此神秘莫测,恰’恰可以证明他是朝鲜人。”
龙雄想,舟坂英明会是朝鲜人吗?实在出人意外,但又不意外。从舟坂英明的行动来看,倒也互为表里。
“对了。”龙雄猛然想起来说,“红月亮酒吧老板娘该知道内qíng吧?她是舟场的qíng妇。”
田村意味深长地说:
“梅井淳子和舟饭的关系,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深。当然,他们之间或多或少有些瓜葛。舟坂这个人,可不是那种沉酒女色的人。给酒吧出点资本,倒是事实。
可是也不过是利用酒吧,安cha手下人当个酒保而已。他似乎还没有把老板娘拉到自己的圈子里。我也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她反正是不时和舟饭幽会,有钱到手就好。
事实上经过调查,在酒吧的顾客中,老板娘有她的qíng夫。对这个女人,我们估计错误了。关于开饭的qíng况,再深一步,她也不知道。你还记得吧?那一次,有位漂亮的女人到宇治山田市的旅馆去找舟饭,我们一直以为是老板娘,其实,也搞错了。
他压根儿没离开过东京。”
龙雄当然知道那女人是谁。可是事到如今,益发不便告诉田村了。
“舟场没有老婆,也没有父母兄弟,完全是孤家寡人。怎么样?说他是朝鲜人,有什么不可信的?”
“不过,”龙雄打断他的话,“山杉商事公司怎么样?应该了解舟权的来历吧?”
“山杉喜太郎的事,由别人负责调查。”田村答道,“他是个臭名远扬的高利贷者。他们的关系只是在金钱关系上,暂时勾结在一起。恐怕开饭英明还不会同地推心置腹。山杉也没有必要打听清楚。他看重的,不过是金钱往来上的事罢了。”
“那个议员怎么样?叫什么来着?他们之间jiāoqíng很深吧。黑池在银行里,骗走我们公司三千万元支票,就是利用他的名片嘛。你忘了吗?咱们还去见过那个议员,他还大发雷霆哩。”
“你说的是岩尾挥输吧?他哪里会知道?他不过是从开级身上弄几个钱罢了。”
田村当即回答道。他又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对了,你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岩尾确是这个县选出来的议员。”
“是长野县吗?”
龙雄当时并不在意,听过就忘了。
“噢,秋崎,我不是从东京直接来的。从九州回到东京后,马上去木曾福岛,从那儿转过来的。”
田村每逢兴奋的时候,小眼睛瞪得很大。
“你是去调查做绍律师的事吧?”
“是的。木曾山里发现徽语尸体的时候,我正在九州出差,其出人意外,不是说他饿死的吗?”
“你调查了没有?”
“查了。说他饿死,我认为不对头。四五个人把他带进山里,让他一个人留下。
我觉得事qíng很蹊跷。饿死之前,难道会从山里走不出来?濑沼没有登山的经验;浓雾弥漫,走进峡谷轻易转不出来;又刮了台风山里风大夭寒,凡此种种,都是似是而非的理由。不管怎么说,饿死之前,他会找不到人家吗?这事太踢跷了。”
“你到福岛实地勘察过了吗?”
“我见到做尸体解剖的医生。饥饿致死,来得格外快。jīng神颓丧,极度疲劳,加上在寒冷的bào雨中露宿,确能加速饿死的到来。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后脑上有裂痕,伤口五毫米深。可是,根据解剖所见,头皮里没有出血现象。此中颇有奥妙啊!”
“什么奥妙?”
“既然有裂伤,当然皮下要出血。——假如人活着的话。”
“假如人活着的话?这什么意思?”
“这叫活体反应。咯,下山总裁案当中,报界大肆喧嚷,常说这句话。”
龙雄这才恍然大悟。活人受伤要出血,死人受伤就没有血。这就叫作活体反应。
“那么,你认为做沼是死后才摔在岩石上的吗?”
“死人不会自己摔下来的。我估计有人把尸体从上面扔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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