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河流_[日]松本清张【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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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乐器的狂欢骚动,横冲直撞的车辆,举世无双的现代魅力!”

  海报下面,写有这样一排醒目的提示语。井川君没有立即走进影剧院,在不习惯的地方等人总觉得不自然。何况现在进去还得等很长时间,相反让和子小姐看透自己的内心。

  顶着烈日逛街不好受,于是走进附近一家咖啡馆点了杯冰咖啡。坐在带有凉慡空调风的座位上喝着冰咖啡,身上的汗水不再冒了,可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刚坐了十分钟便离开咖啡馆朝影剧院售票处走去。窗口空dàngdàng的,非常冷清。普通座位的大门不能立即进入,井川君沿着走廊朝里走去。好像正在放映,走廊上没有人。

  走了一会儿,右侧有一盏日光灯,那里是小卖部。小卖部前面是走廊兼休息室。年轻人坐在椅子上舔着雪糕,男女恋人们相互依偎着说悄悄话。

  井川君刚要睁大眼睛仔细寻找,发现有一个女人从椅子上站起。她头戴夏季白色宽檐帽,身穿白色西服。宽檐帽下只露出脸的下半部分,全身沐浴着小卖部的那盏日光灯she出的光线。那是和子小姐!

  她朝井川君微微点头,走在井川君的前头推开观众席大门。井川君跟在她后面走进影剧院,突然,震耳yù聋的摇滚音乐和银幕上的立体画面像一股巨大气làng朝他扑来。这里,显然不是与和子小姐说话的理想场所。

  和子小姐坐到较空的前面座位,井川君随后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

  屏幕上,不断jiāo替出现现代乐器的演奏者和跳狂舞的年轻的男女镜头。歌星摇晃着立杆式的麦克风,三个男青年手弹电吉他激烈地扭动着腰部。由现代摇滚乐和拍板组成的混合音响,从三个方向朝他俩压来。此刻,影剧院仿佛变成了迪斯科舞厅,银幕上那些跳迪斯科的青年男女,喘息,疯狂,如痴如醉。

  “让我们尽qíng地为热恋中的男女欢呼……”

  是英语歌曲。

  和子小姐全神贯注地望着画面,白色宽檐帽一动不动的。面对爆炸般的旋律和qiáng烈对比的色彩合成的激流,井川君似乎有点习惯了。

  “好久没有见面了,看上去您jīng神很好!”

  与七年前和子小姐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这时候,屏幕上打出一排排的英语字幕,是歌词。

  可从和子小姐说话的语气里,七年前那炽热的感qíng似乎dàng然无存,声音嘶哑,很轻。井川君觉得这大概是电影音响gān扰的缘故。

  “你也jīng神很好!”

  井川君百感jiāo加,说出相隔七年的第一句话。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双方的视线都没有离开狂热的银幕。

  “您为我而来,太谢谢了。”

  “你有话要说?”

  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井川君没有往下说。

  “是的,是的。”

  镜头换了。是两个主角驾车逃离迪斯科现场,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奔驰。后面,紧紧追赶的是警车。猛然间,警报四起,四面八方驶来的警车加入追捕的行列。那辆狂奔的逃车,接二连三地与前面驶来的车辆相撞,还撞飞了迎面驶来的好几辆车。逃犯不断转动方向盘,车身歪歪扭扭地飞驰而去。突然,逃车驶上人行道。霎时,路人们纷纷朝四处抱头鼠窜。刹那间,水果店倒塌,红苹果和huáng柠檬到处都是,有的在地上滚爬,有的在空中飞舞。追捕逃车的指挥警车上,麦克风在不停吼叫。参加追捕的警车越来越多,像无数蚂蚁出现在银幕上。猛然间,富有节奏的现代摇滚乐曲“您受苦”开始轰鸣。

  “您误解我了!”

  沉默了片刻的和子小姐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

  “您可能误会我是高柳君的qíng人吧?”

  果然一针见血。

  “我是那样想的。在收费口前,我亲眼看到你俩形同夫妇的模样。”

  “您错了,那仅仅是高柳君送我回家。”

  “我不想追根刨底了解事实真相,只是凭自己直觉。我对自己的直觉是深信不疑。”

  “对这个问题,进行喋喋不休的解释太没有必要了!您一定要那么想,我也无可奈何,可那是误解。我是为这才想跟您说说,才想与您见面的。”

  “你与高柳君的关系纵然是事实,我也没有发牢骚的资格。我俩的感qíng谁都不知道,再说七年前是我不辞而别,连一封信也没有寄给你。”

  “我非常理解您那时不辞而别的苦衷,但您不知道我是多么盼望您的来信,哪怕信上只写几个字。我每天无时无刻地不在盼望,等待,望眼yù穿。”

  银幕上,追捕的警车纷纷相撞,翻滚着,跳跃着。从后面飞驰而来的警车,一辆接一辆地骑在前面警车上,然后重重地摔下,犹如骨头散架,七零八落。那辆逃车的车身也被撞得面目全非,车门飞了,可还在拼命乱窜,从市中心驶向郊外,又从髙速公路驶向小路……指挥警车láng狈不堪,从小山包上翻滚下来,警报狂响,警灯飞速旋转。此刻,摇滚乐震耳yù聋。

  “对不起,……对不起啊。”井川君大声说。

  他第一次转过脸来仔细地看着和子小姐的侧面。和子小姐的脸上,映照着银幕上一个又一个的镜头。她没有转过脸来与井川君对视,仍然僵硬着颈脖子凝视着银幕上骚乱狂热的镜头。

  “这七年,您吃了不少苦呵!在夜总会见到你那饱经风霜的模样,我心里全明白了。您与七年前判若两人,真不容易啊!”

  真挚的语调带有浓浓的qíng感,夹着哽咽的声音。井川君感到一阵心酸,险些窒息。他想说什么,又担心隔座有耳,瞪着两眼借助银幕光线扫视伸手不见五指的周围。还好,观众不多,且都坐在正中的几排座位,他俩周围没有其他人。影片虽卖座率独占鳌头,可上映已进入第七周。观众数量锐减,也是可想而知的。真是天赐良机!两人说话不用担心被人偷听。

  “您可能憎恨高柳君吧?就是那个不择手段借刀杀人的高柳君?”

  和子小姐说。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已把他忘到脑后了。再说选定高柳君的是江藤总经理,没有股份的总经理一般都有那个嗜好,喜欢奉承拍马的人。在个人感qíng上,我对高柳君没有任何想法。”

  井川君极力克制着自己,尽量淡化那段令他难忘的心酸往事。

  “也许你得知我在高速公路收费所工作,出于同qíng和怜悯,来这里见我这个昔日惨败给髙柳君的败将吧?!”

  “请别这样说!要说惨败的应该是我。”

  “你惨败?败给了谁?”

  “已经木已成舟,不想说了。但您认为我是高柳君的人,这纯属误解。就这一点,我希望能够向您说明白。您不信也罢,但我是一定要说的。”

  “你信上说,向我表白这件事qíng是你一生的愿望?”

  “这不是假话。”

  “你还在信上说,现在已经失去自由,信是趁没有人监视时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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