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子露出了惊恐的表qíng。
“只要知道这个讯息,找出那个司机就容易多了。当晚载着那名女客的司机熊翱,我跟他碰过面也向他求证过。他说的,真的一如目击者所说的,那名女客的确穿着黑色的连身洋装……说到服装的问题,我觉得平常穿惯和服的女人,在这种qíng况下,自然会换上洋装,因为这也是为了掩人眼目。况且穿上黑色的衣服,在晚上等同于最佳的隐身装扮,她甚至还特地围上薄围巾、戴上口罩呢。那司机说,他记得女乘客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六岁或二十八九岁之间。”
久恒说着,又偷偷瞄了民子一眼。
“我继续转述那司机的说法。他说,那名女乘客拎着一个小包袱,一只手好像抓着一个像瓶罐的东西。于是,我向那司机询问详qíng。他说,那女乘客中等身材,因为围着围巾、戴着口罩,所以看不清楚脸孔,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对方长得很漂亮。而且那司机偶尔也透过后视镜打量她,若是让他们见面,司机肯定认得出来。”
“……”
民子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问题出在那个像瓶罐的布包,让我想起之前说过是否用它来盛装汽油,因此推想它可能是汽油瓶,于是,我到那名女乘客下车的地点以及通往‘芳仙阁’的小径走了一趟,边走边在地上寻找,当然,我不认为路上会留下什么迹证,而且那名女乘客也不可能把瓶子完整扔掉,绝对会敲碎之后再弃置路旁。我怕再讲下去时间不够,总之,我在沿路的yīn沟里发现沾有汽油的玻璃碎片,我尽可能把那些碎片搜集起来比对,果然,无论从瓶身外观或角度来看,它确实是一支玻璃瓶。至于是不是汽油瓶,我也没把握,所以把碎片拿去鉴识课化验,鉴定结果显示真的是汽油瓶。最有力的证据是,鉴识人员从瓶底的凹陷处检验出汽油残留。虽说瓶底也掉进了yīn沟,不过凹陷处并没有沾到水。”
“……”
民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刑警,眼神里充满了怒火。
“我说的证据就这些。只要把细微的证据拼凑起来,光凭这些照样有办法把那个女乘客送进地检署侦办,因为物证和犯案经过的证据都很齐备,而且司机也愿意出面作证,他还表示只要再看到那名女乘客,马上就可以认出来。打个比方,假如那司机见到你,当场指认你就是当天晚上坐在他车上的女乘客,那你会怎么办?尽管你qiáng调当天晚上都没有离开‘芳仙阁’半步,不过那司机是在火灾发生以后载到那个女乘客的。”
“久恒先生,既然您掌握到具体事证,为什么不向上级呈报?”
“你是要bī我向上级呈报吗?果真这样做,事qíng就麻烦了。我刚才说了,这样一来,之前判定的意外就得翻案。如果认定是人为纵火,就得依纵火案和杀人罪重新调查……”
“久恒先生,为什么隐而不报?”民子瞪视着刑警的眼睛问道。
久恒遭到民子反驳似的诘问,顿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喷吐着淡淡的青烟,在氤氲的烟雾中,他用一种特别的表qíng打量着民子。
“你问我为什么不向上级报告?”他大大地吐了一口烟之后回答说,“虽说它属于刑法的范畴,但也要视各种qíng况而定,未必得向上级呈报。”
“为什么?既然认为我涉嫌重大,若不向上呈报,岂不是玩忽职守?”民子问道,她非常了解刑警看自己眼神的寓意,嘴角自然泛起微笑。
“因为……”对方沉静地说,“搜查分为两种:一种是发生重大案件时,由上级召开搜查会议,决定大致侦办的方向,再jiāo由各搜查小组执行。以这起案子为例,就算我们想偷偷搓掉,也是不可能的。另外一种qíng况与上述不同,也就是某刑警觉得案子尚有诸多疑点,只要该刑警不向上级呈告,长官当然不知qíng。”
民子默默地聆听。她也不想催对方,只需静待对方出手即可。
“也许你会认为我好像在说大话,但在警视厅的刑警当中,我可是个办案高手。再说至今为止的直觉从未失灵过,凡是我负责的案子,必定会被破获,没错,光是被我亲手抓到的嫌犯,已经有三个人被判了死刑。或许这根本没什么好得意的,反而还令我良心不安呢。”
“久恒先生,”民子说着,“这是在威胁我吗?”
“才不是呢,我只是随口聊聊。”久恒笑出声来,“只是个比喻,目的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在做无谓的侦查。而且,我也没有通天本领,可以把所有嫌犯统统送到检察官面前。我也到了该展现慈悲心的年纪了,毕竟一路走来已尽心尽力了。年轻时,我满脑子想升官,总是积极投入办案,渴望尽早受到上级的肯定,以便哪一天能顺利升官。不过,这条路并不顺遂。在第一线执勤的刑警,再怎么努力,升迁管道终究有限制。也就是说,像我隶属的侦查一课,我们的课长几乎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他们只需待过几个单位就能安稳坐上高阶职位,当然,其中也不乏在实gān历练后当上中阶署长的,只不过退休在即,他们早就打消升迁的念头了。毕竟只要为警界奉献过心力,没有人有资格对他们说三道四,只要他们自以为乐也无所谓吧。”久恒愉快地说道。
“我无法理解你的心qíng。”
“是吗?你应该能理解。”久恒默默地笑道,“坦白说,我觉得自己孜孜不倦地苦gān,实在没什么意义。之前,我抓过经济犯,可亲眼看到他们奢华的生活,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我不禁扪心自问,即便把几个弱势者送进牢里,又有什么用?那些善良的老百姓都是因为qíng非得已才犯法,断送了自己的人生。相反的,善于钻法律漏dòng的有钱人却个个脑满肠肥。那些智能型罪犯和穷凶恶极的坏人gān尽了坏事,根本没有罪恶感。用同样的法律把好人抓起来,简直没有道理。你的qíng况正是如此。”
“咦?”
“不,我只是假设。假如你照我所推断的做了那些事,或许就能理解我的心qíng。换句话说,尽管我把几个犯下小错的好人关进牢里,也是qíng非得已。”
“你这么说,我好像犯下了什么罪似的。”民子微微一笑。
“这只是假设,不过,一旦假设累积到某个程度,就不再只是单纯的假设了,尤其在有物证的qíng况下。如此一来,这些假设必然会有结论。”久恒在说话的同时,表qíng变得严肃。“一旦物证和人证齐备,嫌犯想脱身就很困难。也就是说,嫌犯之所以被判有罪,最大原因在于被这个硬邦邦的假设绑死了,由此衍生的结果,必然会牢牢束缚着当事人。因而,当事人可没办法安心呢。”
“这根本是在恐吓我嘛。”
民子毫不客气地从久恒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久恒有点惊讶,不过仍满脸笑容,划了根火柴替她点火。民子优雅地吐出淡淡青烟,接着熟练地把香烟夹在手指间,这个动作qiáng烈地吸引着久恒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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