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世界漫游指南_白饭如霜【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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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很直爽地继续:“等下有人来过问,就有个空间洞会打开。”

  然后那?

  然后,然后我们就跑咯,难道留在这里吃叉烧吗?

  最后听到的话,可不是影子先生说的,而是来自一阵阵乱哄哄的吵闹,我四下那么一看,热闹啊,刚才上来,窜来窜去的东西已经不少,我忙着想心事,还没怎么注意,现在心定一定,世界就奇妙起来了。满台子形形色色的不是人,看得我眼花缭乱。影子先生相比之下,完全可以进入非常正常生物排行榜前十。

  不正常生物里,我最感兴趣的,是一个头。

  严格来说,那不是一个头,只是人类的固定思维,非要把人家形容为一个头而已。在那个类头的东西上,有五个洞穴,有五种美丽的花,在其中次第开放,莲花红,玫瑰紫,洋甘菊黄,兰花紫,最后一个……好吧,我承认我一厢情愿,那不算花,那是个黄瓜。

  遵循它们特别的周期,娇嫩的花蕾从洞穴中探出头来,试探地摇晃着,之后慢慢开放,颜色由生嫩到浓烈,生命的狂热与灿烂完美交织,在眼前活生生上演,如梦如幻,令人神往,当周期到了后来,花萎谢调离,暗淡离场,更显得之前的蓬勃,决绝如落泪。

  看完一轮花事精彩绝伦,我忍不住击节赞好,上前想握住人家手说一点崇拜有加的心里话,又找不到手,只好顺便在各个洞穴之间随便摸了一摸,不摸还好,一摸就自作孽了,那些枯萎的花对外来侵犯就算恼火,也没有能力反抗,但是我就忘记了那根黄瓜,天生是老而弥坚,发现一只来路不明的手对自己上下,当场就翻了脸,叭一声飞了起来,升空三尺,笔直下降,落点奇准地砸在我鼻头,一阵辛酸传来,无数悲哀往事随阵阵黄瓜清香进入我的脑海,当场蹲下来,哭得跟只狗一样。

  我哭了个够本,格物致知的习惯又占了上风,摸出我的指南书来,想了想,输入几个关键字:头上长花。

  卡片不大情愿地闪了两下,半天才出来几行字,速度奇慢,一本书也要打磕睡吗。

  说它它还不情愿,给我解释以前,第一句话居然是抢白我:“氧气不足你要死,信号不足我也要死,有什么好奇怪的。”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今天折在一本书手里,我都算愧对祖宗了。忍气吞声继续看,还好,眼泪没白流:

  花国天——非人一种,半植物半生物,五孔中植物吸取外界营养而生长,枯萎后回哺载体,赖以为生,循环交替直到生命尽头。盛开时的花瓣,是最强效力的肉毒杆菌。拿出去卖,一定会发达。

  肉毒杆菌,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呢,想想,以前看过好多八卦,说好些有钱不命的阔太,就是用这东西拉平皱纹,长期冒充自己十八岁的。这本指南不但资料详尽,检索便捷,还具备高度现实主义精神,真是值得信赖啊。

  想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才会在每个博士学位读完之后,以抽签这么高难度的方式来决定自己下一个学术进攻目标,刚才还准备把指南书列入世仇行列,让子孙后代永远记得被一本书欺负的大耻辱,这一下又由衷佩服起人家来。

  不表我在这里罗唆,大场面上好象发生了一点动静,一波一波的人——不是人——从台子的上上下下,爬上来的飞上来的滚上来的,成群结队,熙熙攘攘,吵闹声一波一波,简直打得我耳朵疼,但这些喧闹,在某一个瞬间,猛的全部静止下来。静得好象全部死了一样。这时候那条透明的影子,轻轻吹了一阵风到我耳边,说:“等下你看到天上垂下一只手,就拉住我。”

  我大力瞪着空气,角膜都要瞪穿了,才看得到一个大致的轮廓,忍不住哀号一声:“我抓哪啊。”

  这声对未知命运由衷的呼喊,暴露了我是一个学院派的本质,不肯随机应变,视现成为最完美,由此一来,对厄运的抵抗力往往就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过去十年,每逢相亲或挤公车,我都有机会深深体会到这一点。

  来不及弃暗投明,报应已经来临,许多双各色眼睛无限安静的仰望,似乎催化了满天的青铜,由凝而动,周天流动,旋涡连着旋涡,一圈圈在我们的头顶快速旋转,看多两眼,我就脑子发晕,恨不得一头栽到地上,把下辈子要分泌的胃酸都一次性吐完,之所以没有真的这样做,是因为那条影子朋友,派了一阵很讲义气的小风,在我腰眼处好不硬朗地顶着,不时还揉两下,兼具按摩之功效,使我有余地一直撑下去,撑到了亲眼目睹诸多生平永无可能二见的奇景,悍然次第来临。

  全世界如死的安静持续数分钟,似等待盛大戏剧终于开幕。

  猛然一只巨大的手穿越青铜苍穹,铺天盖地,轰然按在我们所站的台子上,我仔细看了一下,指甲上涂过油,亮闪闪的,清洁得挺干净,但其他部分就粗暴很多,特别是五只手指的指缝之间,竟然满是霹雳缠绕,一道道炸开,耀眼的光芒和灼热刺痛我的四肢百骸,在周遭飞速蔓延,紧跟着就有银色火焰窜起,很快把偌大高台燃成一道火把,供人活命的空气一哄而散,肺部急剧的抽搐通知我:“笨蛋,你混错堂口了,这里明显生人勿近。”

  眼下的架势,管理这座监狱的肯定是宙斯本人,镇压一次过火的烧烤都动用五雷轰顶大法,不可谓不左派,不过这念头转瞬即逝,因为我很快了解了当局的无可奈何。

  那只巨手伸到台子上,第一件事是前去查看放在烧烤架子上的婴儿宝宝,人家说大是大,灵敏度也不低,一触之下,立刻发觉不是真货,霹雳的强度立刻成倍增大,说时迟那时快,台子上一直保持着十分低调,被霹雳烧到毛飞爪子掉都没出声的诸位坐监同仁,猛然间齐齐发一声喊,成千上万的身影飞扑上去,顿时将整片天空遮蔽,那情形完全是魔幻版的蝗灾,巨手显然发现自己上了当,急速抽出,却已经被无数怪东西团团围住,紧贴其上,觊觎搭一趟便车,小气的手一气之下,当场空挥了一个耳光,打出一大片空白,中招的义士们哀号着落地,顿时台子下堆了一大片,没死的翻身起来左右看看,恩,四肢余三,本钱还在,再来再来,扶摇直上,投入战斗。

  就在这瞬间,那阵一直在我身后吹啊吹的小风,哗啦哗啦绕了我几圈,跟绑粽子一样,还提了一下看够不够结实。我没来得及抗议太紧,双脚已经离地,化身为一只火箭,以超过所有人,所有雷电,所有手指甲的速度,窜上了高高的天空,与巨手的手背一擦而过,眼前便是一黑,似没入永夜,最后通过眼角余光看到的,就是我屁股之后,一只小拇指在苦苦追赶,一副要把我拈死在当场的姿势,而拇指之后,更多的怪东西,但凡有脸的,都面带喜色,隐约有声音欢呼道:“光行,光行出手了,咱们跟上……”

  不知道在黑暗中飞行了多久,一种熟悉的翻江倒海的感觉抓住了我,精确的说,抓住了我的胃,还狠狠的揉了两下,我顿时明白,这是在快速穿越空间了,想我一介凡人,何德何能,竟然能一日两穿,实在是剽悍之极,值得在回忆录里大书一笔,但过程伟大丝毫无损结果狼狈,当我重见光明,就一头载到地上,大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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