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雾霭中接二连三地出现,然后又被甩在后面。不久,海面放晴,船头方向展开了中国地方山脉投映的无数倒影。这里也有绵延无尽的梯田。驶往别府的轮渡从眼前驶过。
当渡轮绕过向岛进入尾道水道时已是十点钟左右。向岛的造船厂与依山而建的尾道古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到码头下船之后,眼前是空旷的开阔地。行人们都说着广岛方言,在开往福山的大巴中也是如此。
濑川出示了山口的地址,但售票员也不太清楚。只是说半坂位于进福山市区的桥前,那里有个车站。大巴穿过尾道细长而杂乱无章的街道行驶不久,前方出现了一座桥。濑川在桥前下了车。这片河口面朝鞆町的方向,两侧河堤茂盛的夏糙一直漫生到河滩,几近断流的河水在中央小心翼翼地流淌。
通往鞆町的旅游大巴驶过,扬起漫天烟尘。濑川在烟尘中,向附近寂廖的人家打听山口重太郎的住址。
“山口先生已经搬到鞆町那边去了,开了一家旅游礼品商店。你去那边问问看吧!”
从这里去鞆町乘大巴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终点是开往仙醉岛的渡轮码头。渡轮和岛屿都在烈日下泛着白光。码头前有四五家旅游礼品商店,濑川看了一下招牌,只写着店名,分不清哪一家是山口的。
濑川选了一家店面不大,似乎不太景气的店进去。
“山口就是我们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呆呆地看着濑川,她一定是山口的大女儿。
“你父亲在家吗?”
“在里面睡午觉。”
濑川没递名片,只说了名字。那个女孩就走到昏暗的里屋去了。这时,濑川打量了一下店内。柜台上摆满了贝雕工艺品、羊羹、糖果等土特产,数量不多。
一个四十五六岁、胡子拉碴、瘦削的男人从竹隔帘里面探出头来,打量着濑川。
“我是山口,你是谁?”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初次见面……我是从东京来的,我叫濑川。”濑川故意没说自己是从四国来的。因为仅此即可使山口心生警觉。
山口眼角发红,似乎午觉还没睡够。“你从东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满脸狐疑地问道。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刚才那个女孩站在柜台后面,紧紧地盯着濑川。
“什么事?”山口似乎不问清楚就不得安心。
“实在对不起,能不能另找地方谈谈?只要十分钟就够了。”
“……”山口重太郎把目光投在濑川身上,但也察觉到女儿站在那里注视着这边。
“我不知道你要谈什么事。不管怎样,先进屋吧!”山口缩了回去。
濑川脱鞋进屋。走廊尽头撒满了明亮的光线。
第05章
濑川乘坐下午三点五十八分福山始发的快车,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即可到达东京。列车已经驶过仓敷市。
山口重太郎的话送给濑川一个收获,看来绕道福山还是很明智的。他一开始不轻易张口,尤其在濑川拿出名片之后。他不愿意被触碰相隔近十五年的过去,似乎对当检察官的濑川有些畏惧。
濑川为劝说山口费尽了口舌。濑川多次申明来这儿决不是为了调查你,自己想知道的那个涉案者出现在大贺检察官的调查材料中,所以想从你提供的qíng况中找到线索。这并不是要检举罪行,而是为了查清完全与你无关的事qíng。
幸运的是,山口重太郎对十几年前的大贺庸平检察官印象很好,甚至可以说大贺是他的恩人。山口当时备受警察催残,后来被送到检察厅后经大贺检察官裁决被释放。山口对大贺感谢还来不及呢,当然没有理由恨他。
如果山口重太郎真的实施了犯罪,那他更得感谢大贺,何况大贺证明了他是被冤枉的。从山口的话语中流露出他对大贺检察官的感激之qíng。
当然,山口表现出了对警察的极端厌恶。所以,濑川想了解的qíng况才有所松动。山口重太郎用沉重的措词述说。
“案发当时,不仅我一个人,信用金库相关人员大都受到了调查。据说警方认为每一个离职的职员都由嫌疑,我也觉得自己犯过错误,被人怀疑也无可奈何。但是,除我之外,由于同样过失而辞职的还有四五个人呢!那是案发前三四年的事qíng……”
丝瓜的绿叶伸到小院的角落里,夏日的阳光洒落在绿叶上。由于坐在闷热的里屋客厅谈话,再加灼热的铁皮屋顶反she阳光落在白衬衣上,使人汗流浃背。
“本案被杀的米谷理事也有见不得人的丑事。简单说吧,米谷对当地渔行主帐外放款,暗地里发不义之财。这事职员们都知道,但大家都觉得是上司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如此。”濑川尽量不伤害对方的自尊心,鼓励山口继续说。“于是,警方就对因此辞掉信用金库工作的人都进行了讯问,对吗?”
“是的……”
“那些人叫什么名字呢?”
在大岛信用金库由于行为不检点而离职的人,都受到了警方的调查,因为他们都有前科。
在信用金库,即使有人超支或挪用公款,考虑到影响都不会向警方报告。但是,有一位创业元老却把他们的名字及非法行为报告了警方。
“你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吗?”濑川问道。
“知道。我也是其中之一,但还有泷井泰造、河岛jú治郎,因为挪用公款被米谷理事开除了。”山口重太郎回答道。
濑川认为这与报纸披露过的以T和K字母打头的人物吻合。“除了他们,还有什么人呢?”
“还有山岸正雄和小川德次郎也受到了警方的调查。”
小川和山岸——打头字母不是S。
“他们俩做了什么事?”
“山岸的xing质有些恶劣,他已经不是挪用公款,而是诈骗。他偷出理事长的印章,打着为信用金库增资的名义到处集资。据说当时在县内集资大约二十几万日元。他也是在那时败露的,当然就被解雇了。”
“原来是这样。”
“另外一个是小川,伪造收款发票侵吞差额。我所知道的,除了自己就是以上四个人。”
“别的再没有了吗?”
“是否还有其他的,我是不知道了。”
濑川写出泷井、河岛、山岸、小川四个人,都不是以S字母打头的姓氏。然后撇开姓氏来看名字,泰造、jú治郎、正雄、德次郎——也都不是。
“所以,最后只有你被警方重点怀疑了?”
“是的。”山口重太郎垂头丧气地回答。
“别人一点儿都没被怀疑吗?”
“啊,是的。但是,我不想说别人的事qíng。”
这一点濑川理解。但是山口回答得不是那么肯定。于是,濑川突然问起了另一件事。
“警方没有怀疑别人。但是在你接受大贺检察官调查时,对别人产生了疑问,所以就想早些释放你。而且,对嫌疑人又无法下手……有没有这种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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