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艺术家呀。”老板娘马上接过去说,“像我们这些人,一旦幸福降临到头上,恐怕马上就不能自拔了。所以才没出息。根本不可能像和贺先生这样保持头脑清醒。”
“就是。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没有好结果呢。”女招待们都齐声附和。
“不过,再怎么把自己放到局外去观察,和贺先生很幸福这一点也是不会变的吧?您说呢,关川先生?”老板娘把头转向一旁的评论家。
“是这样的。我认为,人逢喜事的时候还是无忧无虑地全身心投入进去为好。至于什么细致的分析呀,客观的观察呀,都没有什么必要。”关川重雄微皱着眉头发表见解。和贺往他脸上扫了一眼,没有吭声。
“那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呀?”
“啊,对了。我在什么杂志上见到了,说是今年秋天,还登着一张合照呢。”另一个女招待说,“女方很漂亮,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的丝料西装。”
“那是随便照的,不值一提。”和贺说,“那完全是从趣味出发胡乱写的,根本不负责任。”
“可是,你跟她一块儿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从这点看,应该是相当亲密了。”建筑家淀川发表看法。
“哎呀,已经……”老板娘把话接了过去,“我是在两位跳舞的时候看到的,配合得非常默契。我当时正跟一位客人坐在桌旁,那位客人也被迷住了。”
“哈,太好了。”女招待们高兴得拍起手来。剧作家和评论家则开始聊起了伙伴们的事。
“那边怎么了?”教授冲着正对面热热闹闹的雅座问道。
“是新艺术团的几位先生。”正在看热闹的女招待解释说。
“新艺术团是个什么组织?”
“是最近崭露头角的一帮年轻艺术家。”教哲学的副教授说道,“都还不到三十岁,是一个类似于代表当前年轻一代的团体。这些人对以往的道德伦理、秩序观念,一概采取否定的态度,并着手打破这一切。”
“哦,倒是听说过。”历史教授说道。
“好像在报纸上见过这方面的消息。”
“竟然连先生都看到过,说明他们近来在媒体上已经够活跃的了。您瞧,朝向这边坐在老板娘对面的那位头发有些打卷的年轻人,就是作曲家和贺英良。他所从事的创作,是对原有的音乐进行彻底颠覆——”
“老弟,具体解释就免了吧。下边的那一位是谁?”教授醉眼蒙眬地望着年轻人的面庞。
“是表演艺术家笹村。”
“也跟他一样吗?”
“对。笹村也正勇敢地致力于表演方面的革命。”
“我年轻的时候,”教授说,“曾有一个叫筑地小剧场的地方,那可真叫青年们热血沸腾。是那种运动吗?”
“跟那时候略有不同。”副教授有些困惑,“说他们是更大胆呢,还是更具有创造xing呢?反正在这方面表现得更qiáng烈一些。”
“唔,原来是这样。那下一位呢?”
“下一位可能是剧作家武边君吧?”副教授有点没把握,转眼瞧着女招待。
“对。是武边先生。”
副教授记得在杂志上曾见过他的照片。
“背过去的那位,是谁呢?”
“评论家关川先生。”
“再往下,女孩子旁边的那位?”
“是建筑家淀川先生。”
“都是先生啊。”教授露出一丝挖苦的笑容。
“那么年轻就被称为先生,了不起。”
“现在什么人都是先生。bào力团体的骨gān分子也是先生。”
“这帮人,gān吗笑得那么起劲?”
“可能是在讲和贺先生吧。”女招待耳朵尖,听到对面在讲什么。
“和贺君怎么了?”
“和贺先生的未婚妻是田所佐知子小姐。两位知道吧,那是一位刚刚出名的女雕刻家。她父亲是当过内阁大臣的田所重喜先生,在家庭这方面也是赫赫有名的。”
“噢,是这样。”历史教授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
令人想不到的是,另一雅座的公司高层也在谈论同样的话题。
“田所重喜……”公司高层人物虽然不知道那些年轻艺术家的名字,但冒出前内阁大臣的名字后,眼里突然现出了惊异的光芒。
慢慢地,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一般都是三三两两一块儿来的,因此,那帮年轻人所在的热热闹闹的雅座,依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烟雾和嘈杂的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灯光幽暗的厅堂。
这时,入口的门静静地打开了,走进来一位上了年岁的绅士。一头半白的长发,戴着一副金属宽框眼镜。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向最里面走去,当他中途忽然向那帮年轻人的雅座瞥去一眼时,脸上一下子现出了迟疑的神色。
“三田先生,欢迎光临。”
这位绅士正是所谓的文明批评家。在文学以及美术领域和风俗方面也时常发表一些评论。一提到三田谦三,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三田把目光停在那帮年轻人身上时,年轻人当即也认出了他。
“三田先生。”首先站起来的是关川。
“晚上好。”三田露出了迷惘的微笑。
“嗬,你们都在。”
“偶尔来一下。”
“噢。蛮盛大的。”三田找不出下面要说的话,颇有些迟疑地站在那里。
“先生,三田先生,请到这边入座。”说话的是建筑家淀川龙太。
“不,不了。不过,以后我会打扰你们的。”三田与刚好迎上来的女招待一起移步向前,轻轻点一下头,算是问候。
“溜了。”最先开口的是关川。声音虽然很低,却引来哄堂大笑。
关川根本瞧不起这位三田老先生,始终认为他不过是个低俗的评论家。关川在背地里给三田起了个绰号,称他为“万金油”。
年轻人的雅座里接下来依然热闹非凡。
和贺英良首先说了一句:“该走了,我还有个约会。”
“哎呀,先生,看您高兴的。”一个瘦瘦的女招待拍着手说道。
“我也该回去了,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办哪。”关川有点不高兴地说。
借着这个由头,几个人都陆续站起身来。
正在陪其他客人的老板娘跑过来,主动跟每个人握手。大家都来到门外。
“关川,”剧作家叫道,“你去哪儿?”
“我刚好跟你们方向相反。告辞。”
剧作家望着他的脸,没办法,只好跟建筑师和表演艺术家一块儿走了。这时,和贺英良挥了挥手,信步朝大马路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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