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西一瞧见花店,马上就停下了脚步。
“还是不要买了,院子里已经摆不下了。”虽然妻子阻拦,但以他的脾气是不会空手通过的。
“只看一下,不买。”今西安慰着妻子,在一排花盆前站了下来。
顾客几乎散光了。花商动员今西:“最后了,多给你便宜点。”
今西把所有花盆看了一遍,碰巧没有中意的。脚底下到处都是散落的报纸和树叶子。又走到低处的人行道上。这时,他感到有点饿了,看到一家寿司店还在营业,便对妻子说道:“来点寿司吧?”
妻子从敞开的门fèng中往店铺里瞧了一眼。
“还是算了吧。”回话的声音有点不大高兴。
“别傻了。犯不着在这种地方花钱,还不如明天做点好吃的呢。”
肚子饿是现在,明天的好东西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然而,今西也并非不理解妻子的心qíng,便闭上了嘴巴。脸上总还是有点不甘心,沿着一条窄巷子往家里走去。心里qíng不自禁地想起了寿司里金枪鱼的味道,但他还是忍住了。巷子里的店铺绝大部分都已关了门,只有路灯还亮着。路灯下,有人正一边chuī着口哨,一边溜溜达达地走动着。好像是一首歌曲,口哨中带有旋律。
刚好就在刚提到过的那幢公寓的前面。借着路灯的亮光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名头戴贝雷帽的男子。现在明明是夏天,也许是为了显示时髦吧,竟穿着一件纯黑的衬衫。
至此,终于弄明白了,原来那人从刚才就一直chuī着口哨在这附近转来转去的。可能是察觉到有人走过来了,口哨声停了。那人背过脸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昏暗的地方走去。
今西漫不经心地望着。虽然并不是什么形迹可疑之人,但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目光里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仔细观察的成分。
“肚子还饿的话,回家给您做碗茶泡饭吧?”省了一顿寿司钱的老婆在身边说道。
“唔。”今西还是有点不大痛快,一直没再开口。
这是一个星星稀少的夜晚。他们就这样从小巷前边走了过去。
男子本来一直在chuī口哨的,但因为有一对夫妇要经过,便停了下来。眼前就是那栋公寓楼。他一直盯着开灯的那扇窗子,但现在那里的灯也关掉了。
“肚子还饿的话,回家给您做碗茶泡饭吧?”似乎是老婆的声音。
这对夫妻刚过去,他就又朝着刚熄灭灯的窗子chuī起了口哨。
发黑的窗户拉上了窗帘。公寓旁边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另一边则是一排低矮的房子。在屋顶的正前方,可以看到新宿一带炫目的灯光,把那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什么地方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他故意发出皮鞋的响声,在那扇窗子下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多次,窗子始终没有打开。
方才那对夫妻过去后,路上已经没有行人。狭窄的巷子里只有他在溜溜达达地走着。
那以后又走来走去地坚持了大约二十分钟。他多少次仰望窗子,但毫无反应。他似乎已不抱希望,勉勉qiángqiáng地来到外面的大街上,还恋恋不舍地多次回头望着公寓。
他无jīng打采地朝车站走去。不时朝左右望望,为的是找一辆放空的出租车,但始终未能找到。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几辆出租车驶了过去。
他的目光转向了大街对面的一家寿司店。在半开的门口处,看到有两三个坐着的客人。他穿过柏油路,走进店里。
共有三位年轻的男女顾客,正在忙着吃寿司,但其中一位看到他进来,目光里现出有些诧异的样子。
他要了一份寿司。面对他的侧脸,先来的女客人跟另外两名同伴悄声说了几句,然后三个人便仔细打量起他来。
他吃着寿司,瘦削的面庞显得轮廓分明。
女客人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笔记本,笑眯眯地走到他身边。
“那个……”她非常拘谨地主动搭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前卫剧团的宫田邦郎先生吧?”
贝雷帽男子把正在吃的寿司咕噜一下吞进了肚里。他的眼睛霎时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女孩子的表qíng,便很无奈地点了点头,“是的。不过……”
“果然没错。”她扭过头去朝一起来的两个年轻人笑了笑。
“对不起,请您签个名吧。”
递上了皱皱巴巴的记事本。男子慢吞吞地拔出自来水笔,熟练地签了名。
他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跟剧作家武边丰一郎一起去看望和贺英良的那位话剧演员。
第六章 方言
对于蒲田调车场杀人案中被害人的“东北口音”和他所讲的“加美达”,今西荣太郎始终无法忘掉。
被害人的身份虽然已经弄清楚了,但并不像他最初所想象的是东北出生的人,竟然出乎意料地是完全相反方向的冈山县人。
虽然也曾担心是目击者错听成了东北口音,但今西却不相信会是这样。他固执地坚持认为是“东北口音”。
今西买来了一份冈山县地图。
被害人三木谦一的现住址是冈山县的江见镇,在地图上围绕江见镇,今西瞪大了眼睛寻找发音为“加美达”的地名。
他首先在地图上查找发音为“加美”的汉字的地名。一边嘟囔着“加美、加美”,一边搜寻着。
突然找到了一个“guī”字。今西心里一阵紧张,眼睛里跳进来的是“guī甲”两个汉字。guī甲在冈山至津山的津山铁路线上,离津山不远。发音似乎为“加美—诺—冠”。
今西陷入了沉思。发音为加美达的“guī田”和这里的“guī甲”,在字面上极为相似。主要是指“田”和“甲”这两个字。然而,目击者们并不是看到了文字,而是听到的谈话。“guī田”和“guī甲”的发音在语调上差别是很大的。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即被害人和他的同伴会不会在言谈中把guī甲这个地名误说成guī田了呢?但这种qíng况是不大可能发生的。
今西判断这两个人必定与guī田有很深的关系。所以,倘若是其他地方的人尚可另当别论,但要这两个人把“guī甲”说成“guī田”,则是不可想象的。
今西又进一步在地图上把整个冈山县都仔细查找了一遍,发音为“加美”的汉字地名却再也没有第二个了。偶然间冒出来的“guī甲”,真好像老天开的一个玩笑,宛如在嘲弄寝食不安的今西。
今西的qíng绪一落千丈。他叠起地图,从家里走了出去。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了。
早晨的阳光照在小巷子里,十分清慡宜人。
今西刚走到那幢公寓前,便想起了昨天晚上在这附近碰上的那位chuī着口哨转来转去的贝雷帽男子。但这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马上就丢开了。
国营电车挤得一塌糊涂。今西被推挤着夹在人群中间,一不小心就只能一条腿单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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