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女郎_[日]松本清张【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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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野辰平从宴会上带来好几个艺jì。他被这几个艺jì包围着、簇拥着,qíng绪格外好。叫来这么多的艺jì,好像是特为坐在他身旁的那个上年纪的老头子安排的,可见,那人并非等闲之辈。山田说那人像个政府官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也是与电视局有直接关系的上一级机抅的官员。最近在电视行业,都为能取得新的电视频道争吵不休,竞争很厉害。而监督官厅把握着审批、许可、认定的生杀大权,因此,该行业的经营者对有关方面的官员采取拉拢、迎合的态度是很自然的。显而易见,就连刚愎自用的财界寡头海野辰平也不得不趋炎附势,讨好有关的官员。

  如果那个人就是官员的话,他似乎对海野辰平也挺客气。从他的年纪看,地位一定很高。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有一定地位和级别的人,海野辰平也不会去迎合他。不难看出,海野辰平要迎合那个高级官员,而那个高级官员出于某种目的,又要迁就和利用海野辰平,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真是难以言状啊。

  川北良策在极力讨好海野辰平的同时,对那个老头也作作姿态。不用说,还是为了阿谀取宠于海野辰平。这些,三泽顺子全看在眼里。她越发觉得川北良策是个既可悲又可耻的男人。作为一个报社的编辑局局长,又不是什么经营者,极力去讨好海野辰平和那个官员,犯得着吗?可以说,这个人已从一个最能坚持正义、坚持新闻独立xing的编辑局长,完全堕落成一个溜须拍马的小人。

  川北良策丢开丸桥,一声不响地来到海野辰平跟前,恐怕不是考虑到丸桥与海野有矛盾,才不和丸桥打招呼的。他肯定是担心让海野辰平看到没有好感的丸桥,会影晌海野的qíng绪,以至会影响自已在海野面前“才能的发挥”。

  丸桥清楚地知道,不远的将来,当海野辰平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大以后,他会从那个“专务”的宝座上被赶下来。当自己失意落魄的时候,再想回到报社就困难了。如果再想有出头之日,就必须到其他行业去。总之,此时的丸桥,早就没有讨好海野辰平的信心了。他知道即使努力也是白搭。在海野面前,他显得那样软弱无力,只有破罐子破摔了。是啊,丸挢要是和川北同时来谒见这个庞然大物的话,恐怕川北也会感到为难和手足无措的。

  三泽顺子这才明白了,刚才真佐子跟他说的“有趣的人生剖面图”是什么意思。不是吗?没想到就在她眼前,集中了男人世界中的两个典型。一个是飞huáng腾达、处在青云直上的海野辰平与那个有权势的官员之间既迎合、又相互利用的纽结;一个是想着青云直上、不讲廉耻地游说于海野辰平的川北局长与那个已经绝望了、似乎再无所求的丸桥专务的心理对比。在夜总会微暗的灯光下,在热烈嘈杂的音乐声中,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心理活动,悄悄显现在飘溢着酒香的觥筹jiāo错之间。

  “川北君,你们社长怎么样?他jīng神好吗?”海野辰平问。他那粗眉毛下的双眼笑成了一条fèng。语调中,流露出傲慢和饥讽。

  R报社的社长虽然极力与海野辰平抗衡,但海野辰平却认为那不过是短暂、徒劳的挣扎罢了。他显得从容而镇静,坚信有一天,他会牢牢地把R报社的大权掌握在手中。他询问R报社社长的jīng神状况,看起来像是关心对方,实际上,是对经营不景气的R报社社长仍在艰苦奋战的嗤笑。

  “怎么说呢,他脸色不太好。”川北良策迎合地回答。

  “是吗?是运动不够吧?这么说,最近你们社长连高尔夫球也顾不上打啰?”

  “哎呀,还打高尔夫球呢,光四处奔波、筹措资金也够他忙的了。”

  “不错。那么,他脸色不好,不会是生理上的毛病吧?”

  “可不是。人哪,没有钱就没有不痛苦的。”川北良策无耻地与海野辰平一唱一合。

  这哪里是在谈论自己的上司?简直就像竞争对手在评论嘲笑竞争对象一样。川北良策的良心已经背叛了他预计要衰败的R报社,并且正拚命要钯自己廉价拍卖给海野辰平——自己未来的主子。三泽顺子怒不可遏。从编辑局长平时的所作所为看,这不能不说是卑鄙。她踉踉跄跄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喝醉了,因为理智再也无法控制住她的行动。

  三泽顺子从桌子上拿起一瓶开口的啤酒,转到海野辰平身后。这个动作谁也没有发现。因为各自都在和女伴jiāo谈着,加上光线也太暗。

  顺子把啤酒瓶口朝下,直对着海野辰平的脑袋倒下来。啤酒顺着海野辰平的头发、脸、鼻子、嘴巴直往下流。海野辰平的头上、脸上、肩膀上立刻涌起大量的啤酒泡沫。……

  3

  三泽顺子开始把啤酒倒在海野头上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她在gān什么。而海野辰平呢,当知道啤酒从自己头上浇下来时,他竟一声也没吭。坐在椅子上安然未动。当时,他只知道一个女子转到他的身后,在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时,那女子已经象释迦牟尼举行浴佛仪式似的,把瓶口朝下、给他“浴佛”起来。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那头发上、脑门上的白泡沫已经流到眼里、嘴里、脖子里、肩膀上。

  “哎呀!”一个艺jì惊叫起来。

  听到惊叫声,川北局长、丸桥专务、山田制作部长才都惊奇地望着海野辰平:

  “经理,你怎么啦?!”

  谁也没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泽顺子这时已经踪影全无了。

  “哎呀!”那些艺jì们也都跟着叫起来。她们同时发现了海野辰平那满头满脸的啤酒泡沫,全都惊呆了。

  “喂!”川北一脚踢开椅子,躬下身叫道:“经理!经理!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其他人也懵了头,茫然不知所措。

  “快拿手绢!”海野辰平低声说道。那声音显得很镇静,颇有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似乎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惊慌的。他这样做,酷似舞台上的名演员,突然遇到意外的事件,仍然装模作样,方寸不乱。这样,似乎可以显示自己超越普通人的本领。以这种惯有的超然的假象,引起其他人的注目,会比他又吵又叫体面得多。这或许也就是贵族阶层的荣耀与虚伪吧。

  “喂,快擦!快点,快点!”川北良策大声喊着,招呼那些女子。

  那些清醒过来的艺jì和女招待们,象一阵狂风刚刚过去一样,立刻手忙脚乱地动弹开了。有两三个掏出手绢,分别在海野头上、脸上、肩膀上胡乱地擦起来。

  川北也诚惶诚恐地掏出自己的手绢,在海野胸前、西服上,小心翼翼地擦着。

  几个服务员见状,也跑了过来;打着蝴蝶领结的夜总会经理也闻讯赶来。刹时间,以这张桌子为中心,引起了一阵意想不到的骚乱。由于怕影响其他的客人,他们才没有大喊大叫。

  “经理,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这么放肆?”川北良策的话刚说了一半,就发现三泽顺子不在场了。当他意识到走到海野辰平身后倒啤酒的女子就是三泽顺子时,就象死了爹娘一般,差点儿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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