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光芒_[日]松本清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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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侦探推理] 《湖底的光芒》作者:[日]松本清张【完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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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籍简介:本书为松本清张描写企业竞争的力作。揭示了大鱼吃小鱼的的残酷情景�?/p>

  作者简介:松本清张�?909—1992),日本文坛一代宗师,杰出的推理小说家。与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并列为世界推理小说三大宗师。松本清张出生于北九州小仓市的一个商贩家庭。由于家境贫寒,自幼失学�?3岁就被迫辍学谋生,当过街头小贩、学徒。也做过朝日新闻社九州分社制图工。二战结束后。日本社会经济萧条,他为了养活七口之家,不得不以批发笤帚为生�?/p>

  1955年,松本清张凭借《埋伏》一书跻身于推理小说作家之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雾之旗》、《点与线》、《日本的黑雾》、《隔墙有眼》、《砂器》、《坏人们》等作品。备受世界各国读者追捧。松本清张的作品摒弃了日本推理小说的离奇诡谲之风,以推理剖析犯罪动机。揭示社会黑幕,开创了“社会写实�?rdquo;推理小说领域。由于其作品的独特风格,松本清张1963年被推选为日本推理小说理事长,并开�?ldquo;推理小说的清张时�?rdqu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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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KI光学(光学公司名,略�?ldquo;KI”)的债权人会议将于下�?时起举行�?�?日是星期天�?/p>

  远泽加须子乘坐的汽车穿过池袋的繁华街道已经是2�?5分了。没想到因交通堵塞如此受阻�?/p>

  “司机,再�?5分钟能到达志村吗�?rdquo;

  “这个,赶的话勉强能赶上吧�?rdquo;

  来到中仙路以后,出租车司机也好像舒了一口气似地说道�?/p>

  加须子心想再早一点出发就好了。也许赶不上开会了,只能听其自然。正如误了时间一样,她对即将举行的债权人会议的进展也已经死了一半的心�?/p>

  虽心想自己可不能绝望,但随着听说对方KI光学已濒临倒闭,像自己公司这样的中等债权的转包厂商似乎得死了那份收回债权的心了。尽管怒火涌上心头,但光生气也无济于事,过去倒是听到过许多关于KI方面难以维持的消息,所以职工们天天熬夜。夜班费的支付高达一个月工资的百分之八十也已经不新奇了。东拼西凑才筹齐了这笔款项,但这也是以为回头能从KI领到整笔款子才这样干的�?/p>

  一次操劳都化成了泡影。就算操劳无所调,但目前面临的是:如果4�?00万日元的债权无法收回,就筹不到一笔支付材料费和转包费的款项�?/p>

  加须子继承了中部光学这一丈夫遗留下来的镜片制造公司,职工30名,工厂坐落在长野县的诹访附近。东京的营业所里有5名职员,她每月总要有两三次来往于长野县和东京之间�?/p>

  丈夫4年前去世时有家厂商希望承接这家公司,但她拒绝了,这是出于她对丈夫的怀念和对于好不容易开始发展起来的事业的留恋。当时也正是名为“新兴”镜头的优良性好容易才被公认的时候�?/p>

  可是,品质的优良未必能使经营轻松起来,通过过去一年的经验,加须子深知这一点。她心想倘若当时不硬撑着,干脆把工厂转让给想承接的人,那就犯不着自己这般操劳了。事实上买主答应付出一笔巨款,并建议她说:“太太,您还是以这笔钱做资金,做女人力所能及的那种松�ji��o买卖吧�?rdquo;

  当时她自己认为是能经营这公司的,她跃跃欲试,想进而将好容易才被人们公认的新兴镜头伸展到同行业中。现在,即使与被称为第一流货的镜头相比,其性能也决不逊色。不,她自信在焦点的正确性上要超过它�?/p>

  这也是因为工厂里有位名叫仓桥市太的熟练工。丈夫在临终的床上对加须子说�?ldquo;仓桥可是公司的宝贝呀,要是没有他,中部光学就站不住脚了,可不能叫人家挖了去,哪怕把利益的三分之一都给他也没有关系�?rdquo;

  仓桥三十四五岁,迄今为止默默地替中部光学干着活。即使是对于他的这片诚意也应该脚踏实地地经营,但不该稀里糊涂地�?年前同KI光学签订合同。已故的丈夫也不知不觉被KI光学的过高的宣传迷惑住了,加须子也相信它的底子是牢固的�?/p>

  KI光学迟迟不肯向转包厂商支付款子是�?个月以前,一个月以后就完全停止支付了。中部光学迄今交给KI的成品镜头折成金额约�?�?00万日元。对于大光学公司来说也许逛一笔微不足道的金额,但对中部光学的经营来说,这近乎是致命伤�?/p>

  “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rdquo;从定为东京营业所主任一级的秋田那里听到这话时为时已晚,转瞬之间落得了这样一个结局�?/p>

  加须子这四五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由于神经兴奋,即使闭着眼睛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p>

  寻找不出打开局面的缺口。为了应付KI的订货,已经把工厂的土地和建筑物都抵押给了地方银行,从银行接受着贷款�?/p>

  丈夫估计这家公司的势力将来会伸展到照相机同行业中去,他之所以决心包揽KI的活计也是出于这一预测,因为这有现在已经在照相机行业中筑起了不可动摇的地盘的S相机之例�?/p>

  S相机据说是从江户川区的一间公寓发家的。起初月�?0架�?0架,勉勉强强维持下去,但后来其优良性能博得了公认,为面向出口的厂商所采纳,这便是它走运的开始。这时出现了朝鲜战争带来的好景气,工厂无论怎么扩展都觉不足。现在拥有千名职工,作为上市的股票它已经跃居第一流了�?/p>

  可悲的是新兴的中小企业。中部光学向第一流厂商是交不了货的,第一流厂商已经有充实的转包组织,没有从后面挤进去的余地。要想寻找出路,只有紧靠今后像是会发展的所谓有前途的照相机公司。丈夫接近KI也是出于这种理由�?/p>

  丈夫在世期间,果然不出他所料�?年前开始销售的KI相机由于大张旗鼓的宣传加上经理森崎信雄颇有手腕,人们真不知道它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p>

  就在这时出现了照相机行业的巅峰状态。好景气结束了,不管什么牌号的照相机都畅销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加之照相机公司泛滥,竞争大都转向了设计和造型等方面。要是某公司推出了一种新产品获得了好评,其它公司就马上模仿其样式,定价也因商品在市场过剩而被迫不断降价�?/p>

  这种场合,不管是哪个时代,受牺牲的总是转包厂商。价格的下跌当然要求降低成本。转包单价被单方面降低,但不能拒绝,因为离开那儿转移到别的公司几乎是不可能的。另外,即使转移也一样要求降低单价,弄得不好,因为你是新加入的,所以说不定更要求你降价了�?/p>

  况且自出现萧条以来,赊欠额也增大了,所以如果转移到别的竞争公司,当然就得放弃那一些赊欠额�?/p>

  一不景气,母公司对转包公司的态度也逐渐横暴起来。相机畅销得不得了的时候什么都听这边话的公司,这回却反过来采取盛气凌人的态度,施展利己主义了�?/p>

  譬如说,它会以因要改换成新型号而老型号没有用了为理由,单方面宣布废除老型号订购的产品,对于半成品和材料费的损失补偿就假装完全不知道。这种例子并不鲜见�?/p>

  汽车奔驰在中仙路上。司机也理解乘客的心情,不时十分勉强地超越其它车辆�?/p>

  一到志村附近,两三辆同样加速奔驰的汽车在她前后奔跑着�?/p>

  加须子觉得这些也都是以与自己同样的目的赶往同一公司的人,她似看非看地从车窗内眺望着,突然从后面开上来的车子企图超越过去,一瞬间几乎与她的车子并排�?/p>

  除去飞驰而过的背景的风景,两辆车则处于互相静止地排列着的状态,所以能清晰地看到那车窗内一�?0岁左右的男子,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而低垂着脑袋。他抱着胳膊,郁郁不乐地低着头�?/p>

  临近会场了。不久,汽车爬上志村坂上的缓坡,一拐过街口的印刷厂,那里便是KI光学的总公司�?/p>

  占地450坪(日本计算地积的单位,1“�?rdquo;约等�?.3平方米),作为一个照相机公司来说实在太小了,但在总公司只是组装,仅这么点建筑物已经足够了。虽然大张旗鼓地宣传,但几乎所有部件都是向转包厂商订货,让各部门制造的�?/p>

  平素静悄悄的总公司前面今天停放着无数车辆,打前面通过的人以为出了什么事,从车内张望着。要是张挂红白帷幕,那就会是总公司创立几十周年纪念庆祝会,但今天是其“寿终”之日,所以张挂黑白相间的幕布(丧礼等场合时用)倒是挺合适的�?/p>

  这么说来,在同行之间倒是把列席这种债权人会议说成是“去守�?rdquo;,称会议�?ldquo;葬礼”�?/p>

  “吊丧的客�?rdquo;走进传达室,在被询问了名宇,在名簿上划上记号以后,领取了“债权人金额一览表”和会议议程表�?/p>

  加须子走进会场时已经满座了。至少聚集着50来人。她好不容易坐到了角落里倒数第二张椅子上�?/p>

  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了加须子身上。尽是男人的会场内不合时宜地走进了一位美貌的女子,所以在郁闷的空气中,昏暗的会场内荡起了犹如彩虹一般的涟漪。人们在嘁嘁喳喳地议论:那女人是谁呢�?/p>

  加须子即使走在街上或是在公共汽车里也经常被男人们以颇感兴趣的目光盯着脸。一个接近中年的女子那格外显著的魅力吸引着男人的心�?/p>

  特别是那些知道她�?年前失去丈夫的寡妇的男人们的眼睛里,那种眼神就更露骨了。加须子每当感到这种视线总是低下头去�?/p>

  会场内响起了一阵如同在戏剧开场之前的观众的喧哗声(也并非只是因为加须子坐到了债权人会议的席位上),所不同的是,那不是快活的交谈,而是笼罩着一种难以言语的�cha��感和紧迫感�?/p>

  正面有一排供公司董事就坐的桌子,正中挂着一块写�?ldquo;议长”二字的牌子�?/p>

  从加须子坐下来那时起会场中就响起了叫喊声�?ldquo;快开会!”

  “在干什么?!议长,开会,开会!”

  被逼迫到这一地步的人们的声音和哪怕是多收回一分钱货款也好的斗志凝结在这炽烈的气氛中�?/p>

  会场�?0来名与会者中有三分之二左右的人在看发下来�?ldquo;债权人金额一览表”,哪张脸都严肃认真,凝目聚神�?/p>

  一览表划分�?月以后的拒付票据�?月份的赊货款�?月份的赊货款、合计等栏目,各列着40来家转包厂商�?/p>

  加须子的中部光学的债权额在中等以上,表中载明拒付票据为2152万日元,赊货�?月份�?62万日元,2月份�?06万日元�?/p>

  坐在旁边的男子掏出眼镜看着一览表,他突然咳嗽起来,虽然咳嗽得很痛苦,但目光一刻也不想从那表的数字上离开。咳嗽一停就面朝天花板喘了一口气,随后怒视着坐在正面席位上的董事们。太阳穴处暴出了青筋,脸颊在微微抽动�?/p>

  “贵公司连累了多少�?rdquo;

  他突然看了看加须子,依然绷着一副脸问道。望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加须子也有点可怜起来,用手指在数字上按了一下说道:

  “这就是我公司�?rdquo;

  加须子这时才注意到,这是刚才车子并排时看到的那位男子�?/p>

  “可不是,相当大的数字啊�?rdquo;男子说道,随即又�cha��一副诧异的表情问;“您也搞镜头吗�?rdquo;

  “嗯,是的。您呢?”加须子反问道�?/p>

  “我搞机身�?hellip;…受到牵连将近2�?00万。不,从您来看金额很少,但像我们那公司规模很小,所以要是这下落空的话可就是致命伤喽�?rdquo;

  男子鼓起腮帮子,叹了口粗气�?/p>

  “岂有此理�?rdquo;男子又愤慨地说道�?ldquo;不知道会成为这种状态。以前也曾上过某照相机厂家的当,所以对KI也很注意,直到最�?个月前还毫无迹象嘛,这回可是吃了苦头啦!”

  加须子本想再听听KI倒闭的内幕,但她觉得过多地向陌生人打听内情也不太合适,所以作罢了�?/p>

  “这里有数额相当大的,他们在这会议上作什么样的发言可是一场好戏呀�?rdquo;那男子说�?ldquo;要是那种家伙不吱声,那就有点儿可疑喽�?rdquo;

  表上列着五六家比她的金额还要多的公司,她留下一线依靠外力的希望,心想如果这些巨额债权人提出�ji��o底的回收方法,那么中等的转包厂商也会更有利些,中等债权人为巨额债权人所压,往往发言权很小。就是在他们这样交谈期间,从与会者中间也不时地有怒声飞向董事席:

  “快开会!”�?/p>

  “磨蹭些什么!人头齐了�?rdquo;

  3�?0分左右,一个秃顶的男子好容易坐到议长席上宣布开会�?/p>

  巨额债权人之一的议长说�?ldquo;下面由经理讲话,请诸位静听�?rdquo;在他坐到椅子上的同时,用目光催促KI光学的森崎信雄经理起立�?/p>

  森崎58岁,但看上去起码年�ji��o5岁。他是个喜欢打扮的人,就是在这种场合也穿着像是新买的进口西服,领带也很雅致,与西服的颜色配得无懈可击�?/p>

  作为公司倒闭的最大理由,他举出了不能收回对于神田光学的约20亿日元的债权这件事:

  “我作为KI光学的代表,列席了神田光学的债权人会议。在那会上,据财产管理辩护人杉浦先生说,神田光学的工厂的机器、设备、用地等的动产和不动产由D信托银行、T银行双重担保,由于贴现票据额不够填补,所以眼下银行间也正在对抗。另外,该公司发生了部分工会会员私卖半成品的事件,警察正在通令搜查,所以眼下无担保债权人根本不可能指望它用东西作抵押了�?rdquo;

  “这里不是神田光学的债权人会议!”

  有人尖锐地奚落说�?/p>

  “KI究竟怎么还债?”

  从听众中响起了悲痛的叫喊声�?/p>

  KI光学的经理森崎信雄虽然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但他神态自若,语调也很镇定,不愧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他朝发言者微微鞠了一躬,说道�?/p>

  “您说的有道埋,我给诸位添了麻烦,可是,跟诸位完全一样,我们也在强烈要求神田光学偿还�?0亿日元的债款,但此事虽几经交涉也没有个归结,所以我想眼下只能说毫无希望解决了,因而这10亿日元我想请诸位从KI光学�?0亿日元的负债额中加以扣除�?rdquo;

  “太不负责任了�?rdquo;

  森崎那么一说,当即传来了这一声音。紧接着接连有人半起半坐地叫喊起来:

  “全数归还本金�?rdquo;

  “要作个人补偿�?rdquo;

  “要是光扣除我们的飲额,我们绝不答应!”

  “把神田光学的董事拉到这会上来�?rdquo;

  50来个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到经理身上,不知是怨声还是什么的,嘁嘁喳喳的说话声此起彼伏,狭小的会场充满着紧张的气氛,似乎快要裂开了�?/p>

  “好了,好了,请安静�?rdquo;森崎经理打着止住大家说话的手势,说道�?ldquo;造成这种事态,完全是我无德所�?hellip;…�?rdquo;

  “不是来听这种辩白的!”

  “别说应酬话!”

  “没有诚意。再表示一点诚意!”

  “全数支付�?rdquo;

  骂声接连不断�?/p>

  加须子听着这些人叫喊,即使看着他们的面孔也完全不知道哪个人承包着KI的哪个部门,只是他们那副脸红脖子粗地吊起眼睛的表情映入她的眼帘�?/p>

  身旁的男子抱着胳膊,死盯着发言的人�?/p>

  “奇怪呀�?rdquo;她对加须子低声说�?ldquo;那边角落里坐着一些高额的家伙,可他们都默不作声。为什么呢�?hellip;…或许是等待在后边说出决定性意见的机会吧�?rdquo;

  后边部分的话变成了自言自语,说完又将脖子扭向那一头�?/p>

  “好了,好了,请安静�?rdquo;

  森崎经理毫不慌张。他犹如教师哄劝胡搅蛮缠的学生,伸开双手上下拍动着手掌�?/p>

  “……关于这一点,下面由债权委员长大野君发言,请诸位静听�?rdquo;

  大野四十二三岁,额头有点秃了,但从中央整洁地分着头发,窄长脸,鼻梁很高,给人一种锐敏的感觉�?/p>

  “好了,诸位�?rdquo;

  他嘴边甚至挂着微笑,好像是想努力多少缓和一些杀气腾腾的气氛。雪白的衬衣领子间工工整整地结着红�cha��金色条纹的领带,领带别针上的钻石每当他动一下身子就闪闪发光�?/p>

  “即使像诸位这样随意说一些过分的话,但从目前KI光学的立场来说不也无济于事吗?我在这里也有相当的债权,所以立场是与诸位一致的,但这KI光学也由于被神田光学弄出�?0亿日元的亏空而倒闭了,所以仔细想来要说可怜也够可怜的啦�?rdquo;

  集合在这儿的中等程度以下的债权人几乎都是搞光学的转包厂商,因而这位大野经营的出云光学也转包给了他们许多活儿。由于这一畏惧,所以刚才言词尖锐的奚落一遇到大野的发言也立即缩了回去�?/p>

  一瞬间会场变得鸦雀无声。在刚才奚落声此起彼伏的那阵子容易被误认为是股东大会,但发言者这样一沉默,就给人一种名副其实的灵前守夜的感觉,唯独�cha��感重又笼罩着会场�?/p>

  “怎么样?”当即有人开始说话,像是大野派的亲信�?ldquo;我想对刚才森崎君的提案以多数表决来决定是赞成还是反对�?hellip;…中村君,您是持有最高债权额的人,所以请您发言,不必顾忌�?rdquo;

  被指名的人是�?0出头、看上去很老实的胖绅士,他落落大方地点了一下头,应道:

  “行,一切都委托给委员长吧�?rdquo;

  拿了超过�?亿日元的拒付票据却面不改色的中村这个人物,是由于财力上相当宽绰呢还是有胆量,一瞬间使人觉得有点异常�?/p>

  坐在加须子身旁的男子朝中村方向扭过身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p>

  这回中村的转包集团立即赞成了他的意见。这里也出现了转包公司必须不断地服从于母公司意志的现象。这样,大约有十五六家公司表示了赞成扣除神田光学的债权额的倾向�?/p>

  “别开玩笑�?rdquo;一位满脸通红、头发蓬乱的年�ji��o男子站起身来反对这一决定�?ldquo;这资产负债表上不是没有列入这一年的赢利吗?�?rdquo;

  “对,对,这是弄虚作假�?rdquo;

  这种声音是与大野另一派别的人的骂声。不仅如此,迄今不属于任何光学公司,几乎干着KI专属工作的转包厂商都声援这一主张�?/p>

  尽管如此,森畸依然不慌不忙地说明道,“没有列入赢利是因为被转为KI光学迄今为止作为扩充设备投资的引进资金了�?rdquo;

  “那是借口�?rdquo;

  “每月交易总额�?0亿日元的KI现利也应该有2亿日元。这钱到哪儿去了�?rdquo;

  “这正如刚才所说明�?hellip;…”

  森崎刚说起话头,便有人喊叫起来:

  “混蛋!不是来听这种推托话的�?rdquo;

  于是聚集在前列的别的同业者回过头来嚷道:

  “你竟敢说混蛋!老老实实听经理作说明!”

  “什么!”站起来的那个人朝那边转过脸去嚷道�?ldquo;这债权人会议有虚假。这种鬼把戏坚决不能承认�?rdquo;

  “有什么虛假的?!”

  “退出去!退出去�?rdquo;

  “别发呆,混蛋�?rdquo;

  “什么混蛋不混蛋的!”

  正面的董事们听着债权人之间互相破口大骂,低头冷笑着�?/p>

  会议在没有得出结论的情况下暂时休会。公司方面也不着急,与其勉勉强强使会议一下子得出结论,倒不如等待债权人一方自行垮台�?/p>

  债权人想讨债的心理都是一样的,但由于金额有多有少,债权人中对公司方面有各自的想法和立场,所以会议的进展很微妙。就在问这问那、吵吵嚷嚷的过程中,结果自己疲乏了。无论怎么叫嚷,钱也不会如数得到,所以省悟到那是毫无意义的。激愤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平静下来了。公司方面就是等待这种倦怠的气氛�?/p>

  休息时端来了便饭,这时每个债权人都分到了一大碗鳝�jian���?/p>

  “这碗鳝鱼饭�?�?00万日元吗�?rdquo;身旁的男子可怜地咕哝道,“这会议可真像是守灵啊�?rdquo;

  说些没有用的后悔话,结果不了了之地解散,这种场合只会落得这一下场�?/p>

  “LS光学倒闭时也真够呛啊�?rdquo;男子一面闭着嘴嚼着东西,一面说道,“那里用一碗汤面就收场了,听人说经理后来造了房子,但只是在这种解散的场合从来没听说过经理带个包揪逃出去的。这家KI的森崎也好像是个相当能干的人,所以说不定在什么地方有帐外资产呢!”

  “这方面的事情即使追究也弄不清楚吧�?rdquo;加须子问�?/p>

  “这,如果是预谋的,那早就双重、三重地转移资产了嘛。这方面,我想他们已经事前雇佣律师或是会计师万无一失地采取措施了�?rdquo;

  加须子心想:倘是这样,那实在岂有此理!不仅使中小企业的转包厂商为难,而且又谋求私利。假若是这样,那就没有比这更可恨的对手了。如果不能回收这么些金额,加须子自身也必须拿出空头票据弥补亏空,摆脱当前的困境。大概还得拿手头的商品作抵押,从镇上的金融机关借钱吧。不管如何,这两条途径都有可能使负债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大。既然从普通银行借款的途径已被堵塞,那么明知危险也只得选择这两条路了�?/p>

  支付材料商人和职工的工资、向转包厂家付款、结算票据,这些预算是指望总额4�?00万日元的赊货款而编制的,所以都不可能实现了。这4�?00万日元的亏空,越想越好像会成为中部光学的致命伤�?/p>

  据说在哪家厂商都遭到拒付时,一般还给一半钱算是最高的,按常理来说,要是归还相当于一二成的欠帐那还算是有良心的,大多数情况都分文不还�?/p>

  那么,KI方面究竟具体地采取何种还债方法呢�?/p>

  大家吃完鳝鱼饭时会议又重新举行�?/p>

  经理森崎信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直到休会还杀气腾腾的会场此刻恢复了寂静。虽然是仅仅30分钟的休息,但这些处于能否拿到钱的关键时刻的人,就是在吃饭期间也在用心思量今后的安排吧。这自然而然成了镇静剂�?/p>

  “我就还债计划作一说明�?rdquo;森崎看准时机似地说道�?ldquo;我想大家齐心协力将现在作为半成品记载在表内的部分作为成品交给厂商也是一个办法�?rdquo;

  KI光学现有许多半成品。森崎建议债权人齐心协力将这些半成品制成成品,兑成现款按比例进行分配�?/p>

  似乎已经以多数表决决定对神田光学的问题暂不处理,这就是说,一半钱已经被舍去了。即使全拿到也只是一半钱。如果这回将商品兑成现款进行分配,便担心起各自的分配额了�?/p>

  “究竟要多少天才能兑成现款呢?”

  从债权人中间提出这一问题是理所当然的�?/p>

  “是的,即使全力推动生产起码也得要3个月吧,这期间我们决定请债权委员会负责管理�?rdquo;森崎答道�?/p>

  “3个月太长啦!”从四处响起了呻吟般的声音�?/p>

  “当然那时付给我们现款吧?”有人这样叮咛道,

  “我觉全部是现款是不可能的。收下产品的厂商的期票,我想大约占百分之七十左右,现款大约占百分之三十�?rdquo;

  “那可糟了�?rdquo;

  列席的债权人一个个露出了困惑的神色�?/p>

  收下产品的厂商的期票其信誉究竟是否高到可以马上贴现也没有保证,另外,说是将半成品制成成品推销,但在当前产品过剩的照相机行业中,这笔交易是否能达成也还是个疑问。就是让一百步,有厂商全部包下这些产品,但也因为被人看穿了弱点,所以一定会被压低价格的。这么一想,可就不知道究竟能到手多少钱了。而且森崎说到那一步需�?个月,但果真能否顺利进展当然也靠不住�?mdash;—这一不安也像波浪一样在加须子的胸膛里翻腾着�?/p>

  ——债权人会议上的债权人和债务人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一般来说,债权人当然处于有利的立场,但也呈现出这样一种奇妙现象:金额越大实际上债务人一方就越掌握着主动权;处于软弱立场的不是债务人一方,而是债权人一方。这就是说,讨债的一方只得唯唯喏喏顺从对方�?/p>

  这种场合的债权人心理是一种神经症�?/p>

  “这可糟了�?rdquo;身旁的男子对加须子低声耳语道,“要是这样,我们的公司似乎只能拿一只这家公司的手提保险箱了。手提保险箱�?�?00万日元吗�?rdquo;

  男子咕哝着,刚才的怒火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代之而来的是一副说不清是绝望还是�cha��的表情�?/p>

  这种债权人的心理状态流露着连根稻草都想抓住的心情,因此,即使债务人宣布作为拒付票据的抵押品将转为靠不住的期票也会轻易同意,是出于这种神经质的债权人的心理�?/p>

  不过他们也有这样一种心理:如果将新期票带入金融机关,那还可以保住三四个月左右。即使在银行不能破开,也有办法转到客户材料商去,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筹措的手段。因此,银行里没有活期存款但却任意写银行支付的所�?ldquo;空头支票”四处泛滥�?/p>

  会议在这以后也开得疲疲沓沓的,但刚才猛力反对的一派一明白形势的推移也就缄默不语了。大野看准时机,总结说:

  “今天的债权人会议暂且决定:偿还一半债务,期限为3个月左右,其余未入金融机关担保的备用品和机器之类回头由债权委员会估价以后进行分配�?rdquo;

  但这估价有多少呢,谁也难以预料,正如加须子身旁的男子所说的,很有可能是2�?00万日元只能拿到一只手提保险箱,结果只是省悟到想从倒闭的公司那儿要钱是办不到的,死心变成了由此而产生的苦于筹措资金的叹息。可是,虽说死了心但也决不能�ji��o易退出会场,特别是迄今专属KI光学的转包厂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甚至没有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时,森崎经理似乎看清了场内的气氛,说道:

  “关于这一点,形成这种事态完全是我无德所致,真不知如何向诸位赔不是,特别是向一心为本公司谋求方便的专屑转包厂商的诸位深表谦意�?hellip;…刚才大野君所说的解决方案想必诸位不甚满意,为此,承蒙我特别受到关照的某人的好意,他提出对于本公司的债务可以在可能范围内当场予以结算�?rdquo;

  加须子怀疑自己的耳朵,不仅是她,转包厂商都一齐露出惊奇的神色凝视着森崎�?/p>

  “这里向诸位介绍的这一位是经营东京都内有影响的机器商山中重夫君。我转达一下山中君的话,他说因为给诸位添了麻烦,所以想趁这机会用现款支付债务的三分之一�?rdquo;

  当那个名叫山中重夫的男子出现的时候,会场一阵骚然�?/p>

  山中看上�?0岁左右,身体结实,稍有点儿胖,脸上油光光的,精力似乎很充沛。粗眉毛,厚嘴唇,小腹有点儿挺出,看上去仪表堂堂�?/p>

  “我不多说了�?rdquo;他口齿清晰地说,“我跟森崎君过去就有亲密往来,是早就倾倒于森崎君人格的人之一。对于这次森崎君的不幸不胜同情,所以我再多嘴一句,想为给添了麻烦的诸位做一件刚才森崎君所说的事情�?hellip;…嗯,这里有我的代理银行S银行的划线支票,所以我想立即填上金额交给想要的人�?rdquo;

  会场笼罩着一片令人可怖的沉默。以�?�?00万日元只能得到一只手提保险箱而死心的中等债权以下的转包厂商遇上这一奇迹,不禁目瞪口呆。一只手提保险箱转跟间变成了债权额的三分之一退了回来�?/p>

  一人立即站起:

  “我在KI公司�?�?00万日元的赊欠额,若是按刚才您说的,就能给我减除额的三分之一,即1�?00万日元喽�?rdquo;

  “是的�?rdquo;山中�cha��悠闲的微笑,“如果能请你结清对KI光学的全部债权的话�?rdquo;

  “行,我就以这一条件取消对KI的一切债权�?rdquo;站起来的男子�cha��十足地宣布说�?/p>

  “明白了。你�?hellip;…”山中重夫点点头,反问道�?/p>

  “是三诚舍的小峰�?rdquo;

  森崎看了一下名簿,告诉山中说�?/p>

  “三诚舍公司是60�?13�?50日元吧?”

  “是的�?rdquo;

  三诚舍的代表咕嘟咽了一口唾沫�?/p>

  “减除神田光学的一半钱,抹去零数,你拿1�?00万日元的支票�?hellip;…行吗�?rdquo;

  “啊,行�?rdquo;

  山中当场握着粗粗的钢笔,开始往支票上填写�?/p>

  就在这时,被山中的气势压得像夜晚一样沉默的会场撕开了紧张的空气�?/p>

  “西精机同意这条件�?rdquo;

  “回声光学同意�?rdquo;

  “DL金属就这样拜托了�?rdquo;

  “明光研磨�?rdquo;

  “太阳舍�?rdquo;

  “拜托了,有光精密……”加须子身旁的男子发疯似地站起来喊道�?/p>

  “东部金属,拜托了�?rdquo;

  会场一片混乱,但与先前的混乱性质截然不同。希望代替了绝望,仿佛从魔鬼的深渊中爬上来約复苏之感支配着大家,这酷似一种从行将沉没的船上争救生艇的心理。迟了就会被撇下来!

  公司方面拿支票换取收据并确认取消债权的证明书。从打着格式的纸张来看,事前都有了准备�?/p>

  “好了,好了,请安静�?rdquo;森崎经理又挥着双手劝道�?ldquo;大家一齐说不好收拾,请按次序说,只要有想要的,我们决不截止�?rdquo;

  ——要是明眼人,应该觉察到巨额债权人对这一条件保持着沉默。大野等人托着下巴在一旁看着�?/p>

  不,即使觉察到,看上去也好像保持着一种因为是巨额所以难以答应这一条件的态度。越是巨额债权人,资本就越丰富。估计他们是这样一种意图:与其急着被舍到三分之一(其实是六分之一),不如稍等一段时间取回一半钱为好。中等以下债权的企业没有这种资金上的余力。加须子也站了起来�?/p>

  森崎看了看加须子,又看了看名簿,然后核实了一下金额�?/p>

  山中重夫从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加须子的脸,和旁边的森崎耳语了几句�?/p>

  森崎应答着。他点了点头,立即刷刷地写了张便条,交给了旁边的职员�?/p>

  “中部光学,我们同意了�?rdquo;

  山中要大家都知道似地大声应道�?/p>

  这时,那职员漫不经心地走近她身旁,将折叠后捏在手里的便条交给了她�?/p>

  加须子偷偷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铅笔写着3行字�?/p>

  你的一份用别的支票给你。会议结束以后请你若无其事地留下来。无需告诉他人�?/p>

  �?/p>

  沸腾的KI光学的债权人会议渐渐接近尾声,可谓是虎头蛇尾�?/p>

  自从经经理森崎介绍出现的山中重夫这一东京都内有影响的机器商开始递交支票以后,在这之前混乱不堪的会场气氛犹如泼了水似地凉了下来。从山中那里领得支票的一伙人小心翼翼地将支票放入怀里或是皮包里,匆匆地回去了�?/p>

  转包厂商知道,倒闭公司的债权已经无法收回,他们认为以现款索回哪怕是六分之一的债权也是实惠的。这种想法支配着整个转包厂商。他们说着“请先�?rdquo;啦�?ldquo;再见”啦一离开会场,剩下的人就像梳子掉了齿儿似的寥寥无几了�?/p>

  森崎陪在主动承担还债的山中的身旁,宣读着各债权人的名字。这自然是按次序的,但远泽加须子的公司的名字“中部光学”却怎么也喊不到。加须子凝视着写着支票交给别人的山中的手�?/p>

  正因为山中仪表堂堂,所以站在他身旁的森崎经理显得很瘦弱。事实上森崎的态度低三下四,犹如山中的职员。看这模样,森崎好像正如他自己介绍的那样,打以前就一直受着这位山中的关照�?/p>

  先前感到窄小的会场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债权人也只剩下二三人了。坐在她身旁,一直注视着会场气氛的中年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影踪。犹如散场的电影院的观众席,只是空落落地剩下无人坐的椅子�?/p>

  加须子思索着刚才交给她的纸条上的字句究竟是什么意思�?/p>

  你的一份用别的支票给你。会议结束以后请你若无其事地留下来。无需告诉他人。山中为什么要用别的支票呢?为什么要留到会议结束以后呢?——每当别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拿着支票回去时,她总是比较着他们的背影和隐藏在这纸条的字句深处的东西。最后一个人从山中和森崎面前离去了�?/p>

  “这就全完啦�?rdquo;

  森崎对山中说。山中抬头环视了一下会场,将视线落在只是一人呆呆地留下来的加须子身上�?/p>

  “啊,中部光学,让您久等了�?rdquo;

  他微笑着做出一副邀请的姿势朝她招了招手。开支票期间绷着一副脸,但面对加须子时他的表情才松驰开来,眼睛里有着一种与她经常接触到的男人们的相同的神情�?/p>

  加须子一走到那桌子前面,森崎经理也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说道�?/p>

  “嗯,您那里是3920万日元吧�?hellip;…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先扣除神田光学的搁置部分的那一半,剩下的三分之一去掉零数,得650万日元。这行了吧?”

  “行�?rdquo;加须子点了点头�?/p>

  “不,我们硬是塞给您许多困难的工作,给您添了麻烦,每次也都是按时交货,竭尽诚意替我们干活,但最终却落得这么个结果,真是对不起�?rdquo;

  “不�?rdquo;

  加须子只能这样回答�?/p>

  可是,森崎对叫到这儿来的债权人这么说加须子还是第一位。对递过支票去的其余数十人,他采取一种反而硬要人家领情似的爱理不理的态度�?/p>

  山中把两肘支在桌上,从近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与森崎说话的加须子�?/p>

  “那么,山中君,就按刚才您听到的金额支付�?rdquo;

  森崎经理告诉山中说�?/p>

  “好的,知道了�?rdquo;

  山中从大西服的里口袋里掏出支票。加须子瞟了一眼,封皮上写着有名的城市银行的名字�?/p>

  刚才给另外一些人的支票是地方银行的东京支行的。旁边堆着3本开完了的支票,只剩下厚厚的撕下来的存根�?/p>

  山中打开了新的城市银行的支票,这还仅开了两三张。所�?ldquo;你的一份用别的支票给你”,原来就是这一意思�?/p>

  山中用他那支粗粗的钢笔在额面上刷刷地写上�?ldquo;650万日�?rdquo;的金额,随后签了自己的名字,又从里口袋里掏出鳄鱼皮制的套子,按上了水晶石的印章。这也是在刚才的支票上没有按过的�?/p>

  山中手指灵巧地从帐面上撕下支票送给加须子说�?ldquo;那请您检验一下�?rdquo;

  “没错儿�?rdquo;

  她看了看金额,点了一下头。森崎立即取出收据的格式纸,她在上面用细细的钢笔填上了数字�?/p>

  山中从头到尾俯视着这一情景�?/p>

  “嚯,写一手好字啊�?rdquo;

  他感叹似地说道,顺便又看了看她那柔软的手指�?/p>

  “啊,远泽的字我一直是很钦佩的�?rdquo;森崎从一旁不失时机地说道,他也眯缝着眼睛望着近在眼前的她的脸�?/p>

  “我们这儿只收到她枯燥无味的买卖方面的公文,尽管如此,远泽的字可以说是端庄秀丽吧,我总是看得出了神�?rdquo;

  “是吗?我倒是想收到一封远泽的情书哩!”山中笑道,随即又朝加须子赔不是说�?ldquo;啊,对不起。我用别的支票付给远泽是有一点内情的,这请您不要跟任何人讲�?rdquo;

  他定睛看着她说,但随即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故意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

  “是啊,这儿有点什么,咱们到另一间屋子里谈吧�?rdquo;

  事实上周围还乱糟糟地留着一些倒闭的KI光学的可怜的职员在收拾东西�?/p>

  “那就请到董事室去吧�?rdquo;

  经理森崎做出一副带路的样子走在头里�?/p>

  虽是倒闭的公司,但董事室的摆设还是那样漂亮,夹着中央的桌子摆着六七张弹簧椅�?/p>

  可是,在对面的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有一个瘦骨嶙嶙的男子正懒散地看着报纸。看到突然进屋的3个人,他放下了跷起的腿。这是一个三十二三岁左右的戴眼镜的男子,削肩膀,看上去体格不太结实,但塌陷的双颊给人一种精悍的感觉。下巴尖尖的,眼睛大而尖锐�?/p>

  那男子朝最先进来的森崎经理微笑了一下,但因为加须子紧跟着山中走了进来,所以再没开口�?/p>

  森崎信雄也并不想介绍那男子。他们一坐到椅子上,那男子像是慢慢吞吞地散步似的从屋里走到门外。加须子没有察觉在这之前那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钟�?/p>

  “啊,真是给您添了麻烦�?rdquo;山中重夫坐定以后再次对加须子这样说道�?ldquo;要是让别人听到不太好,所以递给您那种纸条,您当然没有跟别的债权人说吧?”

  加须子一回答说自己按他说的做了,连森崎也立即表示满意�?/p>

  “远泽,您什么时侯回诹访去?”山中问加须子�?/p>

  “唉,我想在这儿呆到明天,星期一中午回去�?rdquo;

  加须子回答了自己原定的计划。从新宿发出�?1�?0分的快车�?4�?0分抵达冈谷,每次离京她都乘坐这趙车�?/p>

  “是这样�?hellip;…可是,我有个希望,这支票请您在星期一早晨马上去指定的银行领取�?rdquo;山中替代经理说�?/p>

  “好的,我乘星期一中午的火车出发,我就在这之前去兑成现款�?rdquo;

  “那好。另外,要说我的希望,最好请您在9点银行开门以后马上去领取�?rdquo;

  “啊?”

  “因为时间一晚,说不定会发生麻烦事�?rdquo;

  加须子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p>

  “啊,这现在暂不说明吧,总之请您尽量在银行刚开门敢时候去�?hellip;…明天是星期天嘛�?rdquo;

  明天是星期天,这是当然的,可他为什么要特意这样说呢�?/p>

  “那就这样吧�?rdquo;

  她没有理由提出不同意见,所以这样回答道�?/p>

  “请问,听说夫人接替去世的丈夫经营着事业,是吗?”

  山中又问道。他准是从森崎那儿听到这情况的�?/p>

  “是的。不过,这活儿不习惯,所以怎么也不能象大家那样尽如人愿啊�?rdquo;

  “不,不,为什么?挺好嘛,也有相当优秀的设备吧�?rdquo;

  “去世的丈夫倒是说必须早点使工厂现代化,但不知不觉至今还是那样资金不足。是个脏地方,实在不好意思啊�?rdquo;

  “您太谦虚吧。哦,你们公司的镜片好像名声很大啊。您除了KI以外,还转包哪家公司的活儿?”

  “几乎都是转包KI的,所以其它地方没有转包多少。除了KI以外请日东精机等公司也提供了一点活儿�?rdquo;

  “啊,那KI这样一倒闭,往后的转换可不容易啊�?rdquo;

  “不过,虽然不容易,但我想努力试试�?rdquo;

  “因为照相机行业一时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处于紧张状态嘛,就连大厂家也是一片混战�?rdquo;

  说到这里,山中引了一家著名的第一流的照相机制造公司最近如何在倾销产品作为例证�?/p>

  “唉,想必夫人也够呛吧,您就好好干吧�?hellip;…我说,森崎君�?rdquo;山中回头看了看KI光学的经理,“你也不该给这样好的转包人添这样的麻烦呀�?rdquo;

  山中半开玩笑地说道�?/p>

  “啊,这实�?hellip;…”森崎信雄难为情地挠了挠头�?ldquo;实在对不起,真不知怎么赔不是才好。不过,山中君最后伸出了救援的手,真不知帮了我多少忙啊!我也少了不少麻烦事。这要是几乎不付的话,我就得自杀什么的啦�?rdquo;

  “不,你哪能这样呢!搞事业就得百折不挠嘛�?hellip;…啊,远泽,对不起了。这就请悄悄收下来吧�?rdquo;

  “好,谢谢�?rdquo;

  在加须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前粗眉毛下面的眼睛一直露骨地盯着她脸的山中重夫此时动了动他厚厚的嘴唇,说道:“如果是后天回去,那明天您住在东京市内吧?”

  “是的�?rdquo;

  “冒昧地问一句,是住在熟人那儿吗�?rdquo;

  “不,有个常去住的旅馆,所�?hellip;…”

  “是这样。那您明天就能好好静养一下喽�?rdquo;

  “……”

  “说来有点突然,真对不起,明天您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有件事想跟您说�?rdquo;

  “……”

  加须子霎时感到,仿佛有条看不到的绳子从他手里伸了过来�?/p>

  “当然是关于今后买卖方面的事喽。刚才从这位森崎经理那儿也稍微听到了一些您的情况,想必在今后混池不明的照相机行业中重整您丈夫遗留下来的工作是件不容易的事。在光学方面我也是外行,但在机器方面有一些做生意的经验。如果可以,我想在这些方面跟您商量商量,再助您一臂之力。不,这也是我的一个愿望呀�?rdquo;

  加须子没有能马上回答,不由得木然而立�?/p>

  “远泽�?rdquo;森崎在一旁随便说道,“山中君是位也搞出口的机器商,在这方面很有眼力,而且不管怎么说他有资金,事实上,就是这次的事情我也不知得到了多少帮助。哎,虽然KI以这副样子完全倒闭了,可说实在的,靠这位山中君的援助,我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的�?rdquo;

  “你说东山再起,这是什么意思?”

  加须子不禁反问道。森崎立即露出狼狈的神色说:

  “不,就是说总有一天我想考虑一条更生的计策,那时打算接受山中的援助。这是将来的事,现在还只知道一些笼笼统统的事情�?rdquo;

  森崎是因欠了一屁股债而倒闭的,所以一时还直不起腰来,但他不像会就此沦落到底的,特别是他负的债也因为转包的中小企业依靠山中帮助而宣布中止了,所以他应该是相当�ji��o松的�?/p>

  可是,他好像还欠着大户头相当多的债,在这点上山中的援助也力所不及�?/p>

  这么说,债权人会议上倒是没有见那些大户头的债权人。不过,这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银行方面和大商社一般是不在所�?ldquo;守灵”的场合露面的。银行在贷款对方行将倒闭时就万无一失地扣住了它的担保,巨额债权人则蒙受一点点损失的话是不动声色的。这就是说,因为巨额债权人有巨额债权人的面子,所以习惯上佯装不知,损失的金额用亏损除掉即可�?/p>

  森崎一说完,山中重夫马上说道:

  “森崎君人品好,所以我也不由得想援助他。可是,看一看这个世界真叫人吃惊啊!总之,我对现代化的照相机生产工业是靠几重的转包机关维持,而且基层是家庭手工业这一事实感到吃谅。那转包厂商也全都被母公司卡着脖子,我想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实在是件划不来的工作。您今后还继续搞研磨相机镜片的工作吗�?rdquo;

  “是的,因为也没有其它活可干�?rdquo;

  加须子竭力摆脱山中的目光,说道�?/p>

  “原来是这样。刚才从森崎君那儿听说,您那儿有30名职工吧�?rdquo;

  “是的�?rdquo;

  “听说作为镜片研磨工厂从规模上来说是属于中等的,但在大型照相机工厂逐渐自动化的今天,转包工厂好像依然由于机器陈旧和作业线落后而成本昂�chu��。另一方面,母公司的合理化随着倾向于降低成本,就要求转包厂商承担这部份的牺牲。如同其它行业一样,虽然转包厂商必须继续进行渐渐艰苦的作业,但照相机行业正因为还残留着家庭手工业的形态,所以我想它的处境就特别不妙�?rdquo;

  这正如山中所说的�?/p>

  此外,照相机的设计的竞争也激烈起来,昨天的式样今天就老了。另外,最近价格都在竞争,所以转包厂商的生产费就越来越被降低了。但另一方面,镜片等需要精密的研磨技术,所以只是在这一方面要求更加高度的准确度�?/p>

  “真划不来啊!”山中重夫皱着眉头说,“在我们机器工业这是怎么也想象不到的呀。转到更有利的方面去怎么样?我援助�?rdquo;

  “谢谢。但这是我丈夫好容易创办并坚持到这一步的工作,所以我想尽量干干看�?rdquo;

  “是啊,您非常怀念您的丈夫嘛�?rdquo;山中钦佩似地点点头说,但他的眼睛里总觉得有一种嘲笑的神色�?/p>

  “可是,夫人,如果您明天有空的话,我想与这位森崎一起吃顿饭……不不,是中饭�?rdquo;

  “远泽,这是山中君的一番好意嘛,您一起去怎么样?”

  森崎迎合着说�?/p>

  加须子觉得这邀请与唯独她一人另外领取的支票有关。为什么只是中部光学的一份另外支付呢�?/p>

  “不过,明天一整天我在东京有些杂务要办�?hellip;…这下有了个破烂工厂,我的事情就多起来啦�?rdquo;

  “嗬,您星期天还这样勤奋呀�?rdquo;

  “中小企业是没有星期天和假日的�?rdquo;

  “说得对。这太遗憾啦�?rdquo;山中干脆地点了点头,但并不是因此就死了心�?ldquo;可我对夫人有个请求�?rdquo;

  “……”

  “我们瞒着其他人给了您别的支票吧,星期一早晨您将在指定的银行取钱,但这件事请不要跟任何人声张,就是说,对其他的债权人是不公开的�?rdquo;

  “嗯,知道了�?rdquo;

  加须子说道,但她不明白那意思。为什么必须对其他债权人保密呢�?/p>

  “好像您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吧�?rdquo;山中扬起粗眉毛笑道,“可是再过两三天,答案自然而然会传到您耳朵里,我想那时您才会明白我对您作了特别考虑�?rdquo;

  “……”

  “听说您星期一下午回去,最近期间您在信州吧�?rdquo;

  “是的�?rdquo;

  “信州我也常去,下次走访那一头时可以让我参观您的工厂吗?”

  “嗯,请光临�?hellip;…不过,是个脏地方,即使请您光临也挺不好意思的�?rdquo;

  “哪里,没有关系,那种东西我习惯了。工厂这东西,一般来说都是脏地方嘛�?rdquo;

  加须子看准时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p>

  “多谢您了�?rdquo;

  “要回去了吗?”

  山中�cha��了一副遗憾的表情�?/p>

  “是的,我还有许多安排�?rdquo;

  山中和森崎二人送加须子到走廊上。即使婉言谢绝,他们也都不听。这种恭敬的态度与对其他债权人相比相差太悬殊了�?/p>

  一出大门,从预约让等候着的出租车内走出一位司机�?/p>

  “那我就告辞了�?rdquo;

  最后一道别,山中重夫立即靠了过来�?/p>

  “我说不定四五天之内去拜访您�?rdquo;厚厚的嘴唇在耳畔低声耳语般地动着�?ldquo;最近期间我想办商务时顺便去温泉走走�?rdquo;

  加须子装着一半儿没有听到这话的样子乘上了出租汽车�?/p>

  两人还并排站在大门口,这时从里面忽然走出一个男子。加须子从车中一施礼,山中和森崎立即回了一个礼,但站在他们背后的男子却手拿烟斗叼在嘴里,呆立在那儿�?/p>

  原来就是刚才被领到那房间里时在桌上摊开报纸看报的那个人。一张瘦骨嶙嶙、目光犀利、三十二三岁的脸从两人的背后一动不动地目送着车中的加须子�?/p>

  究竟他是什么人呢?在沿着志村的马路奔驰的出租汽车里,加须子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一疑问�?/p>

  但这件事很快忘却了,取代它的是计算如何把刚才领到�?50万日元的支票用于今后的资金周转。虽�?000万日元的债权减到六分之一让人心痛,但较之被长期搁置或是因不能支付而分文领取不到要强一些,事实上也是考虑到这种绝望的事态而出席这“守灵”的�?/p>

  可山中所说的这支票之谜究竟是什么呢�?/p>

  星期一上午,时针刚�?点,远泽加须子就来到指定银行。正门好像刚开不久。一进里面,宽阔的店内已经有十来个顾客了。一想到竟有人比她来得还要早,真有些出乎意外�?/p>

  胳膊上缠着蓝布条的服务员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p>

  “您是存钱吗?”

  好像地板刚打扫完毕,银行职员也刚就位�?/p>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支票,在背面签上名字并盖了章。服务员会意地把她领到窗口,替她取了号牌。在窗口里面,先将支票输入了电子计算机,好像没有什么问题。随后将盖在支票上的存款者的印章与底帐上的进行对照,这也毫无问题地通过了�?/p>

  加须子坐在长椅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这种手续。她为何要这样凝视呢?对支票本身并没有感到不安,但前天的谜还留在她心头�?/p>

  但现实并没有什么谜。过了一会儿,在收付现金的窗口喊着她的名字�?/p>

  负责收付现金的女子将6束百万日元和1�?0万日元放在盘子里�?/p>

  加须子接过来时银行方面会意地替她拿出了三个装这些票子的大型信封�?/p>

  这时,就在她的背后有个人影动了一下�?/p>

  加须子没有留意,以为是别的顾客来取钱,谁知那人从背后招呼道:

  “中部光学�?rdquo;

  加须子回过头去,只见那里有一张意想不到的脸�?/p>

  原来是那个在星期六下午召开的KI光学的债权人会议上坐在她旁边的40岁左右的男子。当时他不停地跟她说话,神经质地注视着会场内的气氛,端出鳝鱼饭来的时候还咕哝说:“这一碗鳝�jian���?000万日元呀�?rdquo;

  可是,今天他的脸上没有先前那般亲近的表情,只是充满着猜疑的神色�?/p>

  “你果然是那样�?rdquo;他粗暴地对加须子说道�?/p>

  加须子惊讶地看了一下他的脸,但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加须子手里的6束百万日元上。她心情不大愉快,但仍然将几束票子装�?个大型信封,放进了折叠式皮包中�?/p>

  “上回失礼了�?rdquo;她无可奈何地寒暄道,“您也是来把星期六交给您的支票兑换现款吗?”

  男子颤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p>

  “哪里的话,我们和你的支票不一样。那支票你也看到了吧�?rdquo;

  那支票加须子也知道。可这男子为什么到这儿来呢?仿佛是来弄清楚她是不是取现款的�?/p>

  而且,从他的“我们和你的支票不一�?rdquo;这一说法来看,他知道只是加须子领的是特别的支票。当时交给她的纸条是瞒着任何人折叠着放到她手掌里的,所以不可能被这男子察觉。事实上,在那会场上,这男子不是毫不怀疑,兴高采烈地去山中那里领取了与别的债权人一样的支票吗?

  “果然被我猜中了,”那男子说�?ldquo;中部光学,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在这儿跟我谈一会儿好吗�?rdquo;

  加须子觉得有点害怕,但他说在这银行内谈,所以说了声“要是短时间的�?hellip;…”便同意了�?/p>

  两人在一般顾客约会的椅子上并排坐了下来。顾客数在增加。加须子觉得这男子不断地盯着包内,有点沉不下心来。再说他想说些什么,一半已经预料到了,因为对这支票之谜她已经有她的想象了�?/p>

  “你领的支票正是那个叫山中的人持有的存款户头的,因为你事实上有这么多现款嘛�?rdquo;男子用神经质的声音说道�?/p>

  “那么您领的是……”加须子反问道�?/p>

  “正如你所想象的,我去了指定银行,但余款一分也没有了,只是户头还留着,这显然只是名义上的,打当初就企图欺骗我们�?rdquo;

  那么,这男子去那银行取现款了吗?就此来说,时间也太早了�?/p>

  “不,事情是这样的�?rdquo;男子答道�?ldquo;我心里纳闷,昨晚一宿都没有睡好觉。你看,山中这个人交给大家支票是星期六的下午,昨天是星期天,银行完全停业。就是说,这是KI的森崎和山中这个不知底细的人耍的把戏。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今天早上我让职员在那家银行开门前跑去,一开门就闯进去打听了一下。我是刚才职员给我来了电话才知道�?hellip;…”

  “……”

  “这个时候那伙持假支票的人大概正陆续拥向那家银行,正在哭鼻子吧�?rdquo;

  “……”

  “我知道真情时立即给森崎经理打了一个电话,当然那家伙不会在自己家里,从昨晚起谎称旅行,终于连去向都不明。当然山中这家伙不知是哪来的野小子�?hellip;…可是呀,我觉得可能唯独你有点不一样,这是因为那会议正在进行时我看到事务员交给你便条一样的东西。只是坐在你身旁的我知道这件事。那便条究竟是什么呢?我想那只是写着与支付有关的事,所以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那不是交给你的是真的,其它的都是欺骗大伙儿的手段吗?总之,因为我们拿了支票,给了他就此清帐的收据,所以只要这东西在对方手里,就不让你以后发牢骚,即使逮住森崎说那是欺骗,那家伙要说的话我也全知道。一定会说他自己也信赖山中这个人,所以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干那种事�?rdquo;

  那森崎会干这种恶劣的事吗?加须子虽然露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心里觉得这跟她预料的完全一致�?/p>

  “哪里,那家伙是打当初就企图欺诈的�?rdquo;被骗的男子说道,“大厂家和银行方面也都没有到那会场上吧,森崎在背地里只是给了它们好处,我想那公司的倒闭准是伪装的。森崎这家伙一定把这一大笔资金隐藏在什么地方,想厢它再干些什么�?rdquo;

  加须子这才想起了森崎信雄突然间泄漏出来的话�?/p>

  这一天的KI光学的事务所里债权人蜂拥而来,仿佛捅了马蜂窝似的�?/p>

  大家都去从山中重夫那里领的支票的指定银行后才知道受了骗。即使实质上仅是六分之一,但说这能马上变为现款,所以都争先恐后地领了山中的支票,放弃了债权。对中小企业来说,即使到手六分之一的现款也能应付眼前的困难,这魅力瞬息间平息了当时的险恶的气氛�?/p>

  较之拥有不知什么时候能取的KI的债权来,谁都恨不得马上弄到眼前的现款。虽然其中也有犹豫不决的,但一看到别人陆陆续续答应中止债权的条件而领了支票回去时,便不知不觉地为一�?ldquo;不能误了乘这条救生艇”的心理所驱使。这与其说是群集心理,不知说是迫切的转包厂商的心理�?/p>

  因为这完全是上了大当,所以招来的是他们双倍的愤怒:

  “交出经理来!”

  “经理去哪儿了?!”

  “不听经理说理由,我们一步也不离开这儿�?rdquo;

  他们人人骂着,呆在KI光学的事务所里横竖不走。虽说是事务所,但也已经仅剩几名办理善后工作的职员了,所以如同空屋一样�?/p>

  走出一位总务科长竭力申辩着,但他们当然听不进去。科长说经理从昨天起有事去大阪了,但他们仍在追问:在大阪什么地方?我要给他打电话,说出他的去向来!

  “因为经理也没有把去向告诉我,所以无法寻找�?rdquo;

  总务科长虽然脸色苍白,但依然壮着胆。过去债权人咬紧牙关听KI光学的无理要求,正因为如此,这次的骗局更激起了他们的愤怒�?/p>

  这些债权人接踵而来,有增无减。既有去银行后才知道真相的,也有将星期六领回的支票原封未动用来支付给其它公司,其它公司来诉苦后惊慌失措奔来的�?/p>

  “这是十足的欺骗,性质恶劣的犯罪!我们要控告!”

  “我们星期六交的确认解除债权的证明当然是无效的。KI依然赊欠我们款子。神田光学的搁置部份的那一半我们也不承认,要求全数归还�?rdquo;

  “经理去哪儿了?!”

  “赶快交出来!”

  “把森崎带到我们面前来�?rdquo;

  独挡这要求和谴责的是这位科长,但他只是一口咬定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既然是他本人逃跑了,债权人这样发火也有点像豆腐上打钉子,徒劳无益了。这就是说,债权人对自己这样干生气渐渐有点厌倦起来了�?/p>

  其中也有把那领来的支票兑成现款作为通融资金的唯一指望的。当场的气氛十分悲壮�?/p>

  这种状态持续了3个多小时,这时暂时离开了一会儿座位的总务科长回来大声披露说:

  “诸位,刚才森崎经理打电话来说,一小时以后就到达这儿�?rdquo;

  这一消息使事务所里挤得满满的几十名债权人间引起了一阵骚动。听来像是惊讶声,又像是欢呼声。明知没有指望,但总而言之他本人出来会申辩些什么,所以对此寄予一丝期待�?/p>

  “在什么地方?”当即有人质问道�?ldquo;刚从大阪乘飞机到达羽田。电话是从羽田打来的,说是火速赶到这边来�?rdquo;

  “去大阪干什么了�?rdquo;

  “这,想必是研究善后对策吧。正如我刚才所说的,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rdquo;

  这一小时对大家来说犹如等10小时一样急切。徒劳的愤怒由于他本人即将出现而恢复了生气�?/p>

  森崎信雄露面比预定的一小时晚了半个小时�?/p>

  “这场较量会是我们服输的�?rdquo;有人见了他便这样自我嘲笑地咕哝道�?ldquo;焦急地等候的人结果一定失败。这家伙可是很热悉岩流岛的宫本武藏(日本江户时代初期的剑客)的战术哩�?rdquo;

  那森崎显出一副气喘吁吁跑来的样子站在事务所中央。虽然依旧穿着笔挺的服装,但毕竟神�cha��郁�?/p>

  从围着他的人中间立即响起了“经理、经�?rdquo;的喊声,也有人气势汹汹,像是马上要扑过去抓住他似的�?/p>

  “诸位,这回实在是事出俄然,我也不知怎样道歉才好……”

  他先低头道歉,还没有待他说完,就立即有人劈头盖脑骂道�?/p>

  “什么事出俄然!是经理的策略吧?是你使用山中这个人耍的把戏�?rdquo;

  这已经不能说是起哄了,每一个声音都代表了大家的心情�?/p>

  “不,事实上是事出俄然�?rdquo;森崎低下头,“唉,请听我说�?hellip;…山中这个人,其实我也跟他最近两年才有交往,经常向他借款。据说是个有影响的机器商,所以我自己也完全放下了心。这次的事也是因为山中主动对我说如果以实质六分之一中止大家的债权这一条件则自己可以垫付,我才抱着一种落水擒水泡的心情,二话不说地依靠了他的援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山中的支票是拒付支�?hellip;…”

  “嗯,那么,森崎君,山中这个人现在在哪儿?还有,他的事务所或是家在什么地方?”

  “�?hellip;…”他更低下了头�?ldquo;多怪我疏忽大意,他的家我不知道。山中给我的名片上写着事务所在京桥那儿,我因为刚才从羽田跟公司联系时才知道这一事态的,所以立即去京桥那儿找了一下,但没有发现那样的事务所�?hellip;…造成这种事态,实在抱歉�?rdquo;

  听着他这蛮横无理的话,大家都出不了声了�?/p>

  �?/p>

  从富士见车站奔驰下来的列车抵达诹访湖畔,远泽加须子觉得绕过湖水的车窗的风景总是那么美丽。离开上诹访以后,左侧看不到街道了,整个车窗里展现出一片湖水。另一侧是低台地,还有很多田地,这地方偶尔还有一些绳文时代的遗迹。盐尻岭的上方露着穂高山岳顶端的残雪�?/p>

  随着列车缓缓绕过湖畔,刚才对岸看去像是盆景边沿的低矮的山峦渐渐改变形状变大起来。湖岸的白色的人家又开始増多,不久便进入冈谷镇�?/p>

  这一带一到春天,梅花、桃花、樱花几乎同时开放。到�?月,山路两旁的地里,低矮的木瓜树上开出淡红色的花来�?/p>

  空气清新。每当从东京回来,加须子都体味这欢乐。过去曾经夸大其词地宣传说这儿是东洋的瑞士。尽管夸张,但并非全然不像。这里战后精密机械工业很发达,听说战争期间让制造军用望远镜和观测仪等东西,现在除了照相机、显微镜之外,还生产手表和八音琴等,

  可是,提起冈谷镇,谁都会首先想起缫丝厂,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p>

  自光学方面的工厂增加以来,研磨相机镜片的转包工厂现在扩展到了原野、伊那、饭田,在与诹访湖的北、东、南湖岸相连的冈谷、下诹访和上诚访大约�?0家工厂。也有家庭手工业性质的、规模从五六人到50人左右的工厂�?/p>

  加须子回到了与工厂毗领的正房�?/p>

  �?年前去世的丈夫之间没有孩子。她的丈夫也没有双亲,但有一个叫多摩子的妹妹。多摩子在东京学画�?/p>

  加须子一换好衣服就来到外面的事务所�?名女事务员一齐寒暄说�?/p>

  “您回来了�?rdquo;

  “请叫仓桥来一下�?rdquo;

  女事务员离开事务所去叫工段长了。工厂在后面,有走廊相连�?/p>

  最年长的事务员说明了加须子离厂期间发生的事务上的大体情况�?/p>

  加须子正在听她汇报时仓桥市太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虽是一�?4岁的熟练工,但已经是委之以工厂重任的工段长。镜片的研磨有望远镜用的和照相机用的两种,仓桥市太在相机镜片研磨方面具有优秀的技艺。仓桥市太就是怎么留面子也不能说是一个美男子。双颊突出,眼睛眍,虽鼻粱儿很高,但嘴很大,有点不大均衡。肩膀隆起,那副体格活像是一只箱子�?/p>

  “您回来了�?rdquo;

  仓桥在经理室的另一房间的加须子的桌前坐了下来,

  “怎么样?”

  他立即问道。当然是指KI光学的债权人会议的结果�?/p>

  “拿到了现款,可是……”

  “咦?”仓桥瞪圆了眼睛,“真的吗?这种结果怎么也没有预料到……”

  “可不是全部呀�?rdquo;

  “那倒也是。可经理您出门时大概也没有指望能拿到钱吧�?rdquo;

  仓桥一直管加须子称作经理�?/p>

  “尽管死了心,可我还是想出去看一看,况且我们公司为KI也吃了不少苦,大家为了按时交货连续加了多少夜班呀。一想到这点,我就想去取钱,哪怕一点点也好呀!不过,好像总算能对得起大家了�?rdquo;

  “那好呀�?rdquo;仓桥也知道KI死死规定交货期,职工被迫熬夜的苦楚,“给了多少�?rdquo;

  加须子说给了债权额的六分之一,并把事情从头到尾给仓桥说了一遍。当�cha��山中重夫这个人只是给加须子普通支票,其余全部给拒付支票时,仓桥脸上显出了不高兴的神色�?/p>

  “打的什么主意呢�?rdquo;他抱着胳膊说,“要是KI的森崎也跟那种骗子合伙的话,那就完蛋了。那一定是伪装倒闭,森崎一定把相当多的资金藏了起来。用那种方法中止其余的债权,作假的部份全部归罪于山中这个人,打算在平静下来时再开个什么公司吧�?rdquo;

  “我也是这样想的�?rdquo;

  “可是,为什么只给我们公司开真的支票呢?”仓桥瞅了一眼加须子的脸,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p>

  “不过,领到这么点也是好的啊。现在有多少急需处理的票据?”

  “这,大概有三四股吧。我去叫久保来�?rdquo;

  “那回头再说,倒是有一件事要做。仓桥,KI成了这个样子,所以作为我们公司也得在什么地方开辟一个客户才�?hellip;…”

  “是啊。东京营业所的秋田君说什么了�?rdquo;

  “他说尽力向大厂家活动活动,但靠不大住啊�?rdquo;

  “是啊,我们的研磨机器等相当老化了,所以如果跟大照相机公司有交易的话,趁此机会也能跟它们谈谈租赁机器的事,可是……”

  镜片研磨机比以前进步多了,可中部光学的研磨机式样已经相当陈旧。若是新式的,效率也能提高,加工的时间也可缩短许多,这就是说,制造成本也能相应便宜下来�?/p>

  最近的照相机行业款式的竞争日渐激烈,都倾向于价格低廉的相机。这是因为一方面市场产品过剩,另一方面由于自动化成本能降低,因而陈旧的转包工厂就越来越不上算了�?/p>

  如果转包厂商与大公司合伙,金融方面也就有某种程度的保障,这就是说,较之自力更生来哪个方面都要轻松些�?/p>

  “可是,去世的老爷说:光搞转包是不行的,要是不尽早成为独立的公�?hellip;…”仓桥追述说�?/p>

  事实上去世的丈夫是这样说过的。如果光搞转包,结果是没有出头之日的。成为独立的照相机制造公司是他的宿愿,所以当地盘很大的照相机公司来谈判的时候,丈夫也拒绝了他们的要求�?/p>

  这诹访地区有先驱者光学、高原光学和肯特光学三家大的照相机制造公司,其中数先驱者光学最老最大,但最近高原光学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同行业渗透。这公司在富士见高原建有现代化的工厂�?ldquo;高原”这名宇也是从那高原而命名的�?/p>

  高原光学的经理战前是某照相机公司的职工,他用辞去那里工作时领得的一份退职金勉勉强强地开始制造相机,完成了今天的大业�?/p>

  战后美国士兵来日本以后突然掀起了相机热,可以说高原光学跟上了这股幸运的潮流。创建当时月产量�?00架,但卖不出去,拿到哪家批发店去都不予理睬。可是,大阪的一家出口商注意到了它的廉值,作了它的后盾,从此开始走运�?/p>

  高原光学现在与百年老厂先躯者光学并驾齐驱,堂而皇之地进行着竞争。建在富士见高原白桦林山丘上的工厂拥有职�?500名�?/p>

  加须子的丈夫起初在高原光学间接地来商谈交易时一口回绝了。之所以说�?ldquo;间接�?rdquo;,也是因为这是高原光学的转包公司作为其转包项目提出这件事的�?/p>

  现在在湖畔拥有现代化工厂的先驱者光学也来商谈过同样的事,这也遭到了丈夫的拒绝。丈夫脾气很拗,一旦拿走主意,谁也动摇不了他,所以中部光学尽管是在本地却与这两家大的光学公司毫无联系�?/p>

  中部光学的客户多半都是东京方面的镜片公司,为此在东京设立了事务所,但由于中部光学是一个职工仅30来人的小企业,所以这些客户也对它不寄多大希望。至少要像在上诹访的远东光学那样�?00人左右的研磨工厂,否则它们是不会理睬的。像中部光学这样的规模,不能直接转包大公司的活计,必须安于承包转包厂的活计这一立场�?/p>

  丈夫死前对自己的方针感到后悔,他流露说,要是当时与高原光学合作,我们公司也变得很大了。可谁都没有想到七八年前来跟中部光学商量的高原光学会成为现在这样的大企业�?/p>

  现代工业由于设备的现代化,其生产成本越来越低,但家庭手工业性质的研磨镜片的转包工厂只是人事费在增大,降低成本是不可能的。其差距一年比一年扩大,转包工厂被母公司强迫要求降低成本,越来越处于困难的境地�?/p>

  比如说,不管是先驱者光学还是高原光学,你走进(哪怕是一步)明亮的工厂看看好了。从镜片组装到机身完工都高效能地进行着连续化的流水作业,放着各种零件(小至微细的螺丝)的传送带犹如大河的水流在两排职工的正中央缓缓滑动。工厂从玻璃壁充分吸收阳光,充满着非常明朗的光线。女职工头蒙白布,身穿雪白的制服,动作熟练地迅速抓起在传送带上缓缓而来的零件,完成各自部份的装配。随着黑河的流水从上游流向下游,相机逐渐成形,乃至最后一道工序的河口,一台完整的相机便闪着光芒完成了�?/p>

  研磨镜片,制造机身、螺丝、取景器等的转包工厂都是小镇子上的工厂。大工厂的大窗户收进了北阿尔卑斯的山峦作为其整个壁面的一幅画,而在这儿只能看到部份山和一丁点儿天空�?/p>

  过去镜片的研磨依靠熟练工的特殊技术,但现在出现了现代化的研磨机,连十八九岁的女子也能轻而易举地研磨了。以前这研磨是逐个逐个磨的,但现在一台机器能同时研磨几百个�?/p>

  不过这是一般的研磨,照相机的镜片需要精密的工序,这里很大程度上要靠每个人即熟练工的技术。假定通过研磨机的一般的研磨能力为百分之七十,那么其余的百分之二十以上要依靠熟练工的手指。根据照相机厂家的严格的订购条件,镜片研磨其完成程度要求为百分之九十五,甚至为百分之九十八。镜片的性能越高,越会被安装在名牌的相机上�?/p>

  照相机的其它机身方面的部份,不管是快门还是电子曝光表,也不管是取景器,还是其它零部件,都是自动化生产的,但只是镜片还留着手工业性质的工序。这就是研磨镜片的转包工厂得以立足的理由�?/p>

  从光学玻璃到棱镜,制造工序哪儿都大致相同。这原料玻璃现在由F玻璃公司和O光学公司作为国产品一手经营。原形是不透明的块状述子,根据照相机厂家的设计图将其打出各种大小的凸镜凹镜等喜爱的形状。这截断和冲压称�?ldquo;成形”。成形镜片(还只是镜片材料的阶段)由照相机厂商提供给研磨的转包工厂�?/p>

  在转包工厂,把厂家提供的材料——这种小圆形的坯子,有的是36毫米的,有的是更小型�?mdash;—放在机器上用金钢石的磨石造型,这称作“粗刨”。在这道工序上加工出准确的曲率和角度等�?/p>

  粗刨完毕的东西表面还不透明,使其透明的阶段就是研磨,普通使用氧化铈。加工镜片时,联结其两面的曲率中心的轴(叫作光轴)必须在正中央,所以需要一道准确地在圆形上收边的工序,这叫“取芯”。以前这取芯是熟练工的工作,但现在机械化了,无论是谁的手都能轻而易举地操作。研磨的历史东西方都很悠久,但取得惊人的发展当然是新近的事,研磨上使用红土制成的红色颜料和沥青(作为光学用一般常用的以石油系统的沥青为多)据说是17世纪以后的事,当时当然没有现在这样的研磨机器,一切都是手摇的。使用缝纫机一样的脚踏式的研磨机是仅半个世纪前的事�?/p>

  但最近镜片精密度方面所反映的进步是十分惊人的,不是优质的便会被淘汰。倘是不经常改善加工方法和设备条件等,就会从同行业的激烈竞争中落伍�?/p>

  从降低成本这点来说也要求转包厂商火速实现设备的现代化,但可悲的是它们没有大资本,当然不能把钱放在设备投资上,因而它们进退维谷,一方面由于落后的手工业性质的劳动而必须支付高工资,另一方面又必须应付大厂家降低成本。这大概就是转包厂商的现状吧�?/p>

  加须子的工厂也苦于这些事情。大公司由于生产率供不应求,所以明知比自己公司生产成本高还要把活儿转包出去,因而母公司对交货日期是很苛求的。这就是它转包出去的唯一理由�?/p>

  另一方面,母公司转包出去的票据的支付期限渐渐延长,相机热的最高潮的时候几乎是现金交易的,但最近的票据4个月的不用说了,甚至逐渐出现了长�?个月的。其中有10个月的叫“月子”的票据。这是仿效了“10月怀�?rdquo;这话说的。另外还�?ldquo;飞机”票据,就是说这票�?ldquo;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rdquo;。前些时候转包厂商主要是筹措支付工资和原料费,但近来必须为这伤脑筋了�?/p>

  因而明知硬干仍向大家借钱,还要付利息。虽然帐面上是赚钱,但得不断支付利息。这是转包厂商共同的烦恼�?/p>

  为了消除这烦恼,还是必须与大厂家保持直接的关系,请它们出借或投入机器和其它设备资金。除此之外,别无生存之途�?/p>

  另一方面,大厂家之所以不能断绝与转包厂商的关系,这是因为它们不想使自己公司的工人数膨胀起来。这是考虑到缩小事业时要支付退职金和其它临时开支�?/p>

  加须子的中部光学迄今�?家主要客户,但其中KI光学最大,可见它只与所谓二流的照相机公司有交易。一到这一级,照相机公司本身经营就极不稳定,所以加须子也安不下心来,不知道客户什么时候会倒闭�?/p>

  事实上也是如此。像KI这种情况,虽然它以微薄的利润把活儿转包给你,但一旦它倒闭,赊款就只能收回其六分之一�?/p>

  虽说如此,事到如今也不能低头去求先驱者光学和高原光学与自己做生意,因为估计丈夫拒绝时的一种感情的东西还根深蒂固地留在对方心里�?/p>

  但接受东京方面的订货也必须警惕。因为只要有意接受,那方面的订货要多少就有多少,但若是不小心也会发生这样的事,连名字都没有的照相机公司因为给别的转包厂商添过麻烦,所以到处碰璧,最后迫不得已来跟你洽谈�?/p>

  “仓桥,现在在造哪儿的�?rdquo;

  在叫来久保荣子决定票据处理事宜以后,加须子问工段长道�?/p>

  “啊,现在在造拉维托光学的那一份。快到交货日期了,所以这段时间大概要天天加夜班了�?rdquo;

  拉维托光学虽然票据支付期限长些,但支付的金额还是比较多的。KI倒闭以后,这拉维托光学是可以依赖的�?/p>

  加须子走进工厂�?/p>

  从十七八岁到二十二三岁的年�ji��o女子们在光线暗淡的工厂里操作着研磨镜片的机器�?/p>

  “您回来了�?rdquo;

  “您好�?rdquo;

  加须子通过时那些女职工们轻�ji��o地、简短地向她打着招呼,只是把她们那可爱的眼睛朝加须子方向转动了一下,随后又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工作。有的女孩一个一个地把镜片贴到黑色沥青上,也有女孩往研磨机上注着药品。眼睛丝毫不能麻痹大意。在用金钢石磨石进行粗磨�?ldquo;粗刨”工序上男子居多�?/p>

  加须子巡视了一遍,哪个女子都或是稍稍低头行礼,或是�ji��o轻微笑,与其说是来巡视女职工的,倒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师来巡视女学生的集体宿舍�?/p>

  加须子把加工好的镜片放在手掌上看看。不透明的球还好像小孩玩的陶器球似的,但磨好的镜片清�ji��o透明,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它的曲率和斜度是根据订货公司的指定研磨的。若是同时研磨接受订货的两家照相机厂家的镜片会发生混乱,所以特别需要小心谨慎,这由工段长仓桥管理。如果管理不周到,生产效率也就上不去�?/p>

  仓桥市太出身于上伊那郡高远镇的农民家庭,中学一毕业就进入了下诹访的一家名叫石川研磨所的转包零星企业。叫石川的师傅是一位在镜片研磨上有名的手艺人,所以仓桥就作为他的徒弟住在他家里。年限为5年,但花�?0年师傅才承认他能顶一个人干活。他受到了严格训练,学得了一手技术�?/p>

  石川在仓�?5岁时去世了。他妻子在丈夫死后无意继承其工作,石川研磨所便关闭了,这时看中了仓桥市太的手艺将他招进中部光学的便是加须子的已故丈夫宪太郎。再也没有像仓桥这样身手不凡的手艺人了,所以各地镜片研磨厂商都来招引他,但他都拒绝了,大概是对宪太郎的人情味感到有股魅力吧�?/p>

  事实上,中部光学靠仓桥市太的本领在照相机厂家博得了好评,业绩也有了增进。在现代化的时代,唯研磨镜片还靠人的一双手�?/p>

  研磨镜片靠磨工微妙的直感,可以说是一种神韵的才能。虽然厂家的规格明细单上许可有千分之二至千分之三的曲率误差,但做到这一点需要天才的本领,仓桥市太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人�?/p>

  现在中部光学由于母公司的大厂家KI光学的倒闭而受到了惨重的打击。经营中部光学的是一名女子,一个工段长再优秀也许也无法支撑。这时,企图挖掉仓桥的其它镜片研磨转包厂商都想把他弄到手,不,它们已经开始招引他,但仓桥的意志没有动摇�?/p>

  不过,不管研磨镜片如何精确,也还有一个作为母公司的照相机厂家的质量检查这一关口,这里是不能顺利通过的,这便是这行业的旧体制的矛盾�?/p>

  加须子一看到这些跟自己很�cha��的年轻女职工,就想把自己从东京带回来的一点点土特产都交给她们。因为只�?0来人,所以连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她都一清二楚。这一点与大企业的公司不同,她与她们之间有一种亲属似的亲密感�?/p>

  “经理�?rdquo;一名女事务员从后面上来叫她�?ldquo;您的电话�?rdquo;

  “从哪儿打来的�?rdquo;

  “这,是一位男的,他说是买卖上的事,请您接一下电话就清楚了。电话是从松本打来的�?rdquo;

  加须子想起了在东京KI光学遇见的山中重夫的话,他曾说:“最近要去温泉走走,说不定会去拜访您�?rdquo;虽难以相信,但心里产生了这一预感�?/p>

  与加须子一起巡视着工厂的仓桥从一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山中说要来玩这件事加须子没有告诉仓桥�?/p>

  归到事务所一拿起话简,立即传来了正如她所预料的声音:

  “是夫人吗?我是山中�?rdquo;

  “前天多谢您了�?rdquo;加须子只得这样应酬道�?/p>

  “啊,夫人,现在我在松本附近的浅间温泉呀。怎么样?有个人我想无论如何要向您作一介绍,想今晚在这儿请您一起吃顿晚餐�?rdquo;

  他说了那家旅馆的名字。在浅间温泉那旅馆是第一流的�?/p>

  “啊,很感谢您,可我今天有�?hellip;…”

  “唉,别那么说……其实呀,那位就是就在这附近的某大光学公司的专务董事(公司中位于经理、副经理之下,常务董事之上的职务)呀。您也是本地的,这么一说大概心里有数了吧。由于这种关系,要是在上诹访就容易引人注目,所以特意选了这个地方�?rdquo;

  “夫人,决不是对您的工厂不利的事嘛,这我可保证�?rdquo;

  山中重夫不停地在电话中邀请着�?/p>

  山中的电话挂断以后,加须子想道,倘是当地的某家大光学公司,那就只有先驱者光学或是高原光学。山中说想引见那儿的专务董事。加须子的心动了,这是因为她刚与仓桥市太谈起希望能与那两家大照相机公司进行合作�?/p>

  结果她接受了邀请,虽然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经不起山中的纠缠,但内心也产生了一种期待,正如他所说的,事实上要是能与那种大公司的首脑接触的话……只是对手是山中,这需要充分警惕。这是一个只给自己能兑换现款的支票,其余的债权人则如同欺诈一样交给他们拒付支票的人物!说句实话,那电话她真想一口回绝�?/p>

  加须子不认为KI光学的森崎经理根据他自己的意志作了那种欺诈的勾当,她只估计到还是山中这个不可捉摸的人物出了鬼点子,诱使他上了圈套。森崎本身与自己多年交易,觉得他并不怎么坏�?/p>

  加须子叫来了仓桥,将电话一事告诉了他,但没有说出山中的名字,用了在东京认识的某照相机批发商的名字。因为刚跟仓桥说了KI清理债权的经过,所以要是说出山中的名字,一定会被仓桥阻止的,不,也许会被他劈脑盖脸地大骂一顿吧�?/p>

  作为加须子的心情,她想如果与那种大公司订了合同,往后就请山中退居到中间人的立场上去�?/p>

  “是吗?那就请务必去一下�?rdquo;仓桥一无所知,脸上露着爽朗的表情,“还是什么呀,俗话说既有抛弃你的神,也有拯救你的神呀,KI公司刚倒闭就降临了这种事嘛�?rdquo;

  “不过要是不去一下,究竟如何还很难说呀�?rdquo;

  “这倒也是,可是……我总觉得是大有希望的。经理,如果谈起那件事,因为开始很重要,所以这一点请您坚持。就是说,我们公司正如您看到的,机器全部陈旧了,要想把它们改成新式的,需要相当一笔资金,要强调这一点,以出借机器作为条件进行谈判�?rdquo;

  “仓桥你真性急呀�?rdquo;加须子笑道,“光那么说的话还不清楚啊,即使当场提出那种事,到正式决定还要经过几次磋商吧。我想到时候再说�?rdquo;

  加须子回到正房一看,在东京的小姑子多摩子寄来了一封快信�?/p>

  多摩子从女子大学毕业以后进了一家画塾,在那里学画�?/p>

  嫂子,对不起,请你给我寄30万日元来好吗?我现在很穷很穷。呆在这儿,花钱可多呢!真是意想不到。大家邀请了我,有时侯我得回请,还需要不显眼的零化钱。而且,你瞧,马上就要到制作季节了吧。我这回不回冈谷了,想与小组的人一起周游一下九州。拜托了。如果行的话,想请你用邮政汇款寄到我的公寓来。从九州给你寄别致的土特产去�?/p>

  多摩�?/p>

  加须子皱起眉头,但对这请求不能说不愿意。她是已故丈夫的唯一的妹妹,也有情面的问题,况且多摩子对家里的实际情况毫不关心,以为工厂赚的钱多的是�?/p>

  多摩子虽然性格开朗,但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已故丈夫一直很宠爱她,正因为如此,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任性的性格�?/p>

  迄今为止不知应她的要求给她寄了多少钱。从女子大学毕业后,以为她要回到这儿来,谁知径直进了东京的画塾,住在公寓里。那公寓也好像是间阔气的房间,要是俭朴一点,用寄去的一半以下的钱就能生活下去了,可多摩子一次就�?0万日元或�?0万日元,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多�?/p>

  多摩子以为照相机的价格直接变成了大幅度的利润,镜片的转包公司也可从中渔利�?/p>

  邮局已经关门了,加须子决定明晨立即将汇款寄去。随后急忙对着镜子化妆,将刚才脱下的和服又穿在身上�?/p>

  “现在就去吗?”

  拉门开了,仓桥突然走进屋来。加须子慌忙捂住了还没有结衣带的和服的怀部�?/p>

  不过仓桥只要有事联系,可以随便进来,无需通过女佣人。事务性的事总不能一件件都等女用人去传达�?/p>

  仓桥见加须子这副样子不由得退缩了一步,但赶紧把所要办的事情告诉了加须子�?/p>

  “那我就把这发票放在这儿�?rdquo;

  仓桥找着放置的场所,但结果将那发票放到了镜台旁边,随后有点慌慌张张地走出了屋子。仓桥低着头面红耳赤的表情留在加须子的脑海里,回味起来不是味儿�?/p>

  仓桥市太从已故丈夫还活着的时候起就受到加须子的信赖,是个诚实的男子。他还过着独身生活,已故丈夫几次要他找一位妻子,但他总是婉言谢绝,不是说还早,便是看不中对方,所以连好为人操劳的丈夫也终于甩了手�?/p>

  ——那家伙真古怪,不会是有相好的女人吧�?/p>

  丈夫这样说道,但并没有听说仓桥有那种女人。事实上从他的性格来看,也不像是有什么情妇�?/p>

  关于仓桥市太不想结婚的理由,只有加须子有某种感觉,自丈夫死后他成为自己的忠实助理以来,加须子进一步增强了这一预感。但是,加须子从未将此事显现在脸上,一见仓桥就总是露出一张事务性的脸。仓桥市太也只跟加须子说工作上的事,对加须子的态度与她丈夫在世时丝毫没有变,只是把“太太”改成�?ldquo;经理”这一称呼。此外,全盘负责这小工厂的使命感成了他的一种气概�?/p>

  刚才仓桥市太也是因事务进屋的,但出乎意料地遇上了加须子更衣的场面,笨笨拙拙地赶紧退了出去。这不仅是由于踩进了普通男人不该进去的场所而觉着难堪,加须子从仓桥一瞬间的表情里似乎第一次看到了他那不是事务性的、压抑的感情�?/p>

  仓桥市太比谁都来得早,晚上一人很晚才回去。加班的职工全部回去以后他还要留下来安排次日的工作和检查当天完成的镜片�?/p>

  母公司检查镜片研磨是很严格的。特别是镜片曲率的检查方法是相当严密的。曲率左右着镜片的析像能力,严格地检查直接与购买者对照相机厂家的信誉有关。另外,仓桥市太还辛勤地进行牛顿环检查所需的标准原器的制作�?/p>

  这标准原器一般是用厚蓝玻璃一般的硬材料精确制成的。镜片研磨面的判定是以这原器为标准的�?/p>

  镜片一照到光就呈现色纹,这纹就叫牛顿环。这方面有深奥的原理,但总之这标准原器与研磨的面如果完全一致,那么这光纹就成一色,就算完成了精确的研磨�?/p>

  制作这标准原器需要高度的技术,仓桥的本领在制作标准原器方面也不亚于任何大工厂的熟练工�?/p>

  小姑子多摩子偶尔回家来看到仓桥这副劳动态度时无意中说:

  “仓桥他不会是爱嫂子吧�?rdquo;

  加须子一责备,多摩子便吐出舌头,向上翻弄着眼珠瞅着加须子说�?/p>

  “唷,不过工厂的女孩子们背地里都在那么说啊�?rdquo;

  加须子从冈谷乘上了去松本的列车�?/p>

  “哎呀,去哪儿�?rdquo;

  在同一列车中,一位相识的妇女跟她搭话说。她也是去松本,所以途中倒并不寂寞,但加须子现在需要的是独自一个人的时间,她想安静地考虑一下今后的经营前途,分析一下山中的话�?/p>

  在松本站一下车就乘出租汽车去浅间温泉�?/p>

  浅间温泉位于东侧缓坡的丘陵脚下。一进入温泉街,就可看到沿坡道两侧排列着旅馆,过去还着�?ldquo;井筒温泉”啦�?ldquo;梅温�?rdquo;啦等等招牌、但现在都成了漆亮的钢筋混凝土的饭店了�?/p>

  山中重夫指定的旅店叫浅间观光饭店。在当地被视为第一流的饭店,但它坐落在几乎是在温泉街尽头的半山腰上。从这儿眺望,景致雄伟辽阔,就在它的下面,展现着松本平原,仰脸望去,对面隆起着北阿尔卑斯的山峦,乘鞍、穗高等山峰连绵不断,只是现在它们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唯有盆地中住宅的灯火在闪闪发光。这饭店选择了尽收这些美景的场所,建在那儿�?/p>

  走进大门一说名字,服务台那儿好像已经事前通报了,加须子立即被请了进来�?/p>

  “请进�?rdquo;

  加须子被带着沿走廊往前走去,大概是从先赶紧跑去报告的服务员那里得知的,山中重夫从走廊的拐角处笑嘻嘻地走了进来�?/p>

  “啊,经理�?rdquo;他满脸堆笑,说道�?ldquo;欢迎您光临。虽然我那样相劝,可还是担心能不能请得动您呀。啊,这下我就放心了�?rdquo;

  山中重夫与上次在KI光学的债权人会议上看到的态度截然不同,豪爽而且很会恭维人�?/p>

  “上次多谢�?hellip;…”

  加须子在走廊上想先道谢时,他笑着挥挥手说�?ldquo;哪里,再别提它了,那是悄悄地给夫人的特别礼物嘛。那种事咱们就别说了�?rdquo;

  这时山中背后突然有人�cha��脸来。原来是那个KI光学的森崎经理。不过,正确说来,因为该公司已经解散,所以也许该称他为前经理�?/p>

  可是,加须子没有想到连森崎信雄也在这种地方。森崎也露着一副有点尴尬的表情�?/p>

  “今天呀,是应山中君的邀请突然到这儿来的,我也因这次的事件,身心都�cha��了�?rdquo;

  “不,哪里哪里�?rdquo;山中从一旁不失时机地插话说,“森崎君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是我把他带到这儿来的呀�?rdquo;

  山中这样说道,随即又邀请说�?ldquo;来,请到这边�?rdquo;

  那是在沿走廊拐了几个弯的尽头。女服务员打开了隔扇�?/p>

  “请,里边请�?rdquo;

  山中想先把加须子让进屋里,但加须子觉得屋里好像有人,立即掠过她脑海的,是山中在电话里告诉她的某大公司的专务董事�?/p>

  “山中�?rdquo;加须子重新问道,“另外还有人在屋里吧?”

  “啊�?rdquo;山中点点头,变成了小声,“其实正如我在电话里也说过的,有个人我想引见一下。啊,您见了他决不会吃亏的�?rdquo;

  “是哪一位?”

  加须子想在会见他本人之前尽量有一些预备知识�?/p>

  “啊,这等您见了他本人以后再说吧,就是说,让您回头高兴高兴�?rdquo;

  山中和森崎两人究竟为什么一起在这种地方会见那位专务董事呢?

  联系到KI光学清理债权的问题,加须子的脑海里不觉掠过一丝疑问�?/p>

  山中说是当地的一家大公司的专务董事,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先驱者或是高原。先驱者光学的专务董事50岁模样,但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是位32岁的青年,他是经理的堂弟�?/p>

  “请,里边请�?rdquo;

  在山中和森崎的催促下加须子走进了屋子,但那里是候客室,房间的隔扇关闭着�?/p>

  “来了�?rdquo;

  山中从外面向里面喊了一声,随即打开了隔扇�?/p>

  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副情景:一位细长脸、戴�jian��的青年背着上座的璧龛(日本客厅里摆饰装饰品的地方),让两个艺妓陪伴着,手里拿着酒杯。是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虽第一次见他,但名字早就知道了�?/p>

  专务董事一见加须子,急忙把酒杯放到矮桌上,端正了坐姿�?/p>

  �?/p>

  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叫弓岛邦雄,在同行业中颇有名气�?/p>

  经理弓岛顺平体弱多病,在公司基础安定的今天,他的堂弟、专务董事邦雄代理经理的职务,几乎掌管着公司。最近,邦雄专务董事玩弄了一套扰乱销售市场的手段,在大厂商间引起了大大小小的纠纷�?/p>

  但是,现在端坐在加须子眼前的弓岛邦雄怎么看也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绅士。无框的�jian��与他那副长脸很是相称。鼻梁很高,但嘴唇很薄,�jian��里面的眼睛充满着精明强干的眼神。他有着在能干的年轻经营者身上所能感到的一种潇洒的威严�?/p>

  “专务董事,这位是中部光学的远泽�?rdquo;

  旁边的森崎也点头哈腰介绍说�?/p>

  “啊,请进�?rdquo;弓岛专务董事双手端端正正地支在铺席上,说道,“我是弓岛�?hellip;…今天硬是把您请来,给您添麻烦了吧�?rdquo;

  弓岛朝加须子�cha��了惯于待人接物的微笑�?/p>

  “没有�?hellip;…倒是我不客气地跑来打扰您,真是对不起�?rdquo;

  “专务董事�?rdquo;森崎笑道�?ldquo;其实在远泽进这屋之前我没有把您在这儿的事告诉她�?rdquo;

  “唉?这是为什么?”专务董事�cha��惊讶的眼神看着森崎�?/p>

  “实在对不起,我只是告诉远泽是一家大照相机公司的专务董事。我想这样做远泽也会高兴的吧。啊,这决不是失着。远泽和我有多年的交情,她的脾气我是很清楚的�?rdquo;森崎挠挠头说�?/p>

  “不过,森崎君,这可有点不像话喽。纵然说是大光学公司,也不光是我们公司呀,还有先驱者光学嘛。不管怎么说,那儿比我这儿事业兴旺,规模也大,远泽大概是打算见先驱者光学的专务董事而来这里的吧�?rdquo;专务董事边说边露着微笑�?/p>

  “不不,哪儿的话呢!不会那样吧。首先先驱者光学说它安定听起来倒满好听,但现在有点儿被高原光学压倒了似的,正在着急呐。冈谷镇上大家都在这样说。我要引见的不是先驱者,远泽她早就知道喽�?rdquo;

  “森崎君总是那么能说会道啊�?rdquo;

  “不不,这是真的。你说呢,山中君�?rdquo;

  “专务董事,森崎君说得对。不管怎么说,高原光学不断推出新的型式,在同行业中推行打破旧式样的经商方法,其势犹如旭日东升嘛,其实远泽也是知道是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而光临的呀�?rdquo;

  “唉呀,是吗?”专务董事眯起眼睛说道�?/p>

  森崎和山中你一言我一语,加须子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悬在半空中似的,两人这样说只能认为是在讨好弓岛�?/p>

  不过,加须子在进屋前也大致估计到了自己会见的对方大概就是高原光学。先驱者光学是个老厂,所以它有一系列固定的转包厂商,要说有新加入的余地,那就是最近继续在发展的高原光学吧�?/p>

  “来,请坐�?rdquo;

  森崎和山中按专务董事的指示请加须子坐在他的正对面�?/p>

  “今天的�chu��宾应该是中部光学嘛�?rdquo;山中再三相劝,加须子只好在与弓岛相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p>

  等候着的艺妓立即把菜肴端到加须子面前,手里拿着酒壶。加须子刚请艺妓倒了一杯,弓岛立即说了�?ldquo;�?rdquo;4一人起干起杯来�?/p>

  “恭喜您!”

  因为森崎突然这么说,所以弓岛大声笑道:

  “恭喜什么?”

  “不,专务董事,总之这一下高原光学的系列阵营得到了增强,这无论对公司的命运还是对中部光学都是可喜可贺的嘛,所以我才这么说�?rdquo;

  专务董事笑着,但加须子手足无措。刚才森崎的话是在已经签成合同后致的辞。究竟是什么意图呢�?/p>

  “不,那还早着呢�?rdquo;就连弓岛也不禁皱起了眉头�?/p>

  “远泽�?rdquo;他把目光移向加须子,“请您别介意,森崎君是个急性子人呀,所以KI光学的家产都败在他手里了�?rdquo;

  森崎用双手小题大作地拍了一下脑袋:“这下让你捉住了把抦,我算是服了�?rdquo;

  “不过,既然森崎君那么说了,所以我也觉得话好说了�?hellip;…你们暂时离开一会儿好吗�?rdquo;

  专务董事支走了两名艺妓�?/p>

  “说实在的,远泽,正如您知道的,我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人呀,您见我坐在这儿,想必提防着吧�?rdquo;

  加须子只得�ji��o轻摇了摇头。事实上,说起弓岛邦雄,在同业间名声是很坏的。听说协定他会满不在乎地撕毁,在争取市场方面他是极其专横无理的,正因为年�ji��o,所以他格外地独断专行�?/p>

  “但我自己也清楚我名声不好,可是看一下目前的照相机行业,什么都用协定把双方束缚住了。哎,我不想说别人的坏话,但总而言之,这都是在老字号的大公司牵制新兴公司这一意义上签订的。买卖始终要站在自由竞争的立场上,否则就不会有发展。我有时候甚至无视经理的意志,所以也会挨一顿骂,但总的来说,对我的这一方针经理也是赞成的�?rdquo;

  “说的是呀�?rdquo;森崎不失时机地插嘴说�?ldquo;专务董事搞的是一套德川家康(日本德川时代的武将(1542-1619))的方法呀。经常有独到之处,一步一个脚印儿推进着自己的战略。这一点我很钦佩,听了刚才的话也完全有同感�?rdquo;

  “这不对�?rdquo;山中皮对道�?/p>

  “不对?怎么不对�?rdquo;

  森崎面带愠色一问,山中立即说:

  “你说是德川家康,可专务董事是秀吉(即丰臣秀吉(1536�?598),日本战画桃山时代的武将)呀,因为正是天才的独创性才是秀吉的本领嘛。加上有经理这个家康型的沉着类型的人在后面作强有力的后盾,所以专务董事也能充分施展本领喽�?rdquo;

  “可不是,原来是家康加秀吉呀。经你这么一说,倒说不定完全如此哩!”

  森崎使劲点了点头�?/p>

  弓岛邦雄用微笑打断了他的话:

  “好像一时是流行过把秀吉啦、家康啦这些武将与经营者联系起来考虑,但我觉得这里面有根本的错误�?rdquo;

  “专务董事,这是什么道理?”山中一本正经地问道�?ldquo;家康也好,秀吉也好,正如你们所知道的,是战国乱世之人,那是一种为侵略敌国而不择手段的方法,在商业上这是不容许的,因为另有各的秩序,各有各的道德,若是侵犯了这些,就要遭到同行业的制裁嘛,再说,从根本上来说,还有商法这一法律嘛,图财害命是不行的。在这一点上,不能拿目无法纪式的战国时代来作比较�?rdquo;

  “哦�?rdquo;

  “事实上也是如此吧,我受到了同行业的责备,说我撕毁了一些小小的协定。我安份守己尚且如此,要是学秀吉和家康,那你试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rdquo;

  “那么,专务董事您崇拜谁呢�?rdquo;

  “没有�?rdquo;

  “啊?”

  “没有呀。我首先讨厌把买卖看作是战争。因为这不是战争,始终是一种遵循商业主义的交易嘛。这点完全是不拥有兵力的智慧和智慧的较量。况且我们并不是只有买卖的对手,还经常有顾客这一群众。群众是可怕的,无论怎样大张旗鼓地宣传,无论怎样想依靠百年老厂的字号,好的东西他们一定支持,群众的眼睛是瞒不过的……秀吉和家康都很了不起,但他们没有群众,光是互相打架,把只有对手的战国时代拿到当今有群众的买卖的世界来,恐怕也不行吧�?rdquo;

  “啊,毕竟是专务董事,眼光尖锐!经常意识到群众,这点令人不胜钦佩�?rdquo;

  山中重夫一说,森崎也立即赞同说�?/p>

  “我们不知不觉地只看到买卖的竞争对手,所以气量变小喽。您不愧肩负着发展到这一地步的高原光学的重任,我们得到了很大的教训呀�?rdquo;

  “啊,不知不觉讲了一些不好意思的话,那咱们就谈正题吧�?rdquo;专务董事一本正经地对默默地听着的加须子说道�?ldquo;说实在的,远泽,我的公司托您的福,买卖走上了轨道,从国外也来订货,也有许多打听的。这是值得庆幸的事。近期之内我们想进一步发售一种新型的相机,眼下还是我们公司的秘密。请您原谅,现在我还不能说那是什么种类的,但总而言之,我们想大批量地生产新产品�?rdquo;

  森崎和山中也都把手放在膝盖上洗耳恭听着�?/p>

  “为此,问题是足以赶上生产的零部件是否齐全。特别是镜片,目前转包给了两家公司,但怎么也供不应求。虽说这样,那种同时承包这家那家公司的镜片的厂商可放心不下。别的不说,要是我们公司的设计秘密从那儿泄露了出去,那可不好办喽……不不,我是相信那种生产镜片的厂家的商业道德的。相信是相信,但这个领域的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的,听说其中有的厂家收买职工窃取设计图,也有公司窃取一个组装零件进行分析研究。日本人有个坏习惯,稍能卖出去一些就立即模仿它。就是说,没有独创性,但模仿性很强�?hellip;…在这个意义上我想跟中部光学鉴订合同,不知您意下如何?”

  弓岛非常谦逊�?/p>

  “啊�?rdquo;

  加须子压根儿没有想到谈判会来得这么快�?/p>

  像高原光学这样的大厂�?mdash;—现在已经一步登天成了无可争辩的大手工业者的这家公司,如果要决定转包机关,这一过程中当然需要种种繁琐的磋商,比如说要进行调查啦,要进行技术考核啦,等等,经过这些步骤后再由对方附加苛刻的条件。在这样的谈判中,不断地出现各种各样的人。这就是说,大厂家普通都是采取一种对转包厂商施恩的态度,因而使人觉得甚至有点过分的苛刻的产品检查和对延期交货采取残酷的罚规也都是前提条件�?/p>

  一般的顺序是,在核定产品生产能力以后也还要经过较长的时间的麻烦和曲折,对方营业部长之类的人才作为负责人最后露面。像这回专务董事打一开始就直接出面,还没有探听这方的意向便想缔结合同,这简直是梦话。立场完全颠倒了。要是这样,好像是高原光学在向中部光学苦苦哀求似的�?/p>

  况且这位对手正如自己所说的,是在同行业中其手腕相当招人反感的弓岛邦雄。加须子即使在听他说话时也一时没有现实感�?/p>

  “噢,是不如意吗?”

  弓岛专务董事和蔼地瞧了一下低着头的她的脸,那视线与男人们通常的视线迥然不同�?/p>

  “不�?rdquo;加须子抬起头来,“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所�?hellip;…”

  “这倒也是啊�?rdquo;森崎立刻说,“我在一旁听着也吃惊,还从没听说过高原光学提出这么优厚条件的谈判,它对其它转包公司可严厉呢�?rdquo;

  “森崎君,”专务董事制止道,“你说这种话,可我是在充分研究了对方公司的情况后才这样说的呀�?rdquo;

  “是的�?rdquo;

  “你是想说目前我的转包单位接受的条件都相当苛刻,是么?”

  “不,哪、哪里的�?hellip;…”

  森崎对自己的失言一着慌,专务董事立即乘势来:

  “不必隐瞒呀,说实在的,这好像是同业界的常识嘛。可是嘛,大概不会有那种想做买卖但又把赚钱置之度外的家伙吧,这样说有点什么,现在在我公司势力下的转包厂商制造的产品要比我们公司自己的造价还要高。这就是说,要是不那样营业就无法维持下去。可是作为我们公司来说,因为是特意委托给造价高的转包厂商致使盈利变薄,所以当然在其它方面就要严厉一些。你说是这样吗?”

  他对山中说道�?/p>

  “是的�?rdquo;

  森崎和山中一起点了点头�?/p>

  “对了对了�?rdquo;弓岛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你们不是在说前些日子刚倒闭的神田光学吗�?rdquo;

  “不,也并不是……”

  “不,那样想是理所当然的。神田光学是我们公司的主要转包单位,也得到了它很多帮助,在我们公司这样壮大之前,承蒙它鼎力相助,它的恩情我是忘不了的。但恩义和买卖始终是两码事,若是随随便便掺进一些感伤主义,反而不利于转包厂商�?rdquo;

  “是的�?rdquo;

  “就是神田光学,我也常常提醒它们的经理神田隆平。我曾对他说:你们这儿经营管理不是有点松弛吗?事实上可散漫呢!由于这个缘故,终于倒闭了。哎,作为我们公司来说,实在是无法相救呀!如果当时神田光学引进我们公司的经营管理一类东西,可能不会落得那种局面吧。瞎猜什么我们要侵占他们,因而不听我们的话,所以遭了厄运。你要知道,公司一倒闭,不管怎么说本利全丢了嘛。不是听说即使拍卖库存货也值不了多少钱吗?”

  “是的�?rdquo;

  “他们那儿太滥发空头票据了�?rdquo;

  弓岛新点燃了一支烟,从嘴里猛地吐出一口烟来�?/p>

  可是,据加须子所闻,神田光学并非这种情况,据同业界所传,正如刚才弓岛自己所说的,神田光学害怕高原光学侵占而开始警惕,高原光学对此记恨在心,于是搞垮了它。没有比附属于大照相机公司的转包厂商更软弱的了。只要母公司有那意思,搞垮转包厂商犹如拧婴儿的手一样。目前长野县照相机行业的转包厂商据说�?80家,因而不断有同行业兴盛或倒闭,出现了种种悲剧�?/p>

  照相机的镜片是根据订货公司的设计制造的,即使把这些研磨好的镜片拿到其它照相机公司去也毫无用处,相机的镜片是一种特殊的玻璃,所以不能熔化了再做。这就是说,照相机研磨的转包厂商是在制造一种完全派不上其它用场的商品。因而,一般商品的中小企业通过倾销和发行空头支票能度过难关,而它只能靠发行空头支票才能维持下去�?/p>

  照相机研磨的转包厂商必须绝对屈服于大公司的君主或命令的理由就在这里�?/p>

  “啊,对不起�?rdquo;弓岛专务董事对加须子说道�?ldquo;先说说我的希望,作为最近即将出售的新型相机用的部件,我想请�chu��公司也制造一些镜�?hellip;…”

  “……”

  加须子无从回答,弓岛提出的订货数远远超过了目前中部光学的生产能力�?/p>

  “怎么样?行吗�?rdquo;

  “怎么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现在我那儿只有�?台旧的研磨机在研磨,所以没有信心�?rdquo;’

  “这我清楚�?rdquo;专务董事点点头,“说来有点抱歉,�chu��公司的情况我已经让人调查过了,所以我很清楚。为此,如果正式签订合同的话,就把我那儿的两台研磨机借给你们使用吧�?rdquo;

  “……”

  “啊,我那儿这次将从瑞士进�?台新式研磨机,加上这些,现在手头的两台就多出来了。唤,对我来说,就是废物利用,所以您随便借去用就是了�?rdquo;

  不管专务董事怎么谦虚,这研磨机在高原光学现在还是主要的生产机器。加须子公司的研磨机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机器,与高原光学相比,无论是精密度还是生产能力,都无法比拟。如果能请它出借,目前的镜片研磨能力将会提高一倍,这是肯定的�?/p>

  “另外,如果这种生产顺利进行,作为我的公司将会请你们加入系列之中,所以金融方面也会尽量给予照顾的�?rdquo;

  一切条件优厚。净是一些一般要由这方提出,在被迫领情以后才能请对方决定的条件,而现在是事先没有任何通知,由对方提出来的�?/p>

  “只是有一个条件�?rdquo;专务董事说,“如果出借我那儿的两台机器,并且在金融方面给予照顾,那请允许我参加中部光学的生产管理�?rdquo;

  专务董事毕竟不是胡乱地表示好意的�?/p>

  “不过,这不是那么拘板的事情�?rdquo;他笑道,“对不起,我对贵公司没有任何野心,这从工厂的规模来说我想您是能够明白的,只是因为镜片研磨过程中生产管理是否周全将影响到生产效率,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想把我公司的适当的技术人员派到�chu��公司进行现代化的管理。我想通过技术引进,您那儿可能会进入新的经营状态的�?hellip;…啊,对不起,贵公司的情况我已调查完毕了�?rdquo;

  宴席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事情办完以后艺妓走了进来,气氛也变得热闹起来。在这里,森崎和山中像帮闲似地侍候着弓岛专务董事�?/p>

  “那么,咱们该回去了�?rdquo;弓岛看了看表,�ji��o松地说,“对了,远泽是从冈谷来的,我回去路过那儿,我送您去吧�?rdquo;

  以为森崎和山中也一起回去,谁知他们好像就那样留在旅馆。他们两人和艺妓把弓岛和加须子送到了大门口。这两人似乎对女人别有用心�?/p>

  “远泽,这下可好啦!要是专务董事那么说了,不管怎么说,那是贵公司的发展嘛。有高原光学相助,社会信誉就不同喽!”

  森崎和山中大声喝彩说�?/p>

  加须子还有一个疑问,这森崎和山中跟随着弓岛。不管怎么说,森崎的破产方式不能不说有点奇怪,不像是那种单纯由于不景气面破产的例子。至于山中,他跟骗子一模一样,开出空头支票结算了债权人的债务,尽管不知道这是山中的馊主意还是森崎要他演的把戏,但显然这是两者结伙同谋的�?/p>

  森崎以倒闭的神田光学的欠债为理由,从转包厂商的债权额中扣去�?成,但这也不知道有什么鬼点子。似乎可以说,KI光学显然是伪裝倒闭�?/p>

  即便如此,山中唯独给了加须子真的支票,这会不会是为了让加须子接近弓岛而策划的阴谋呢?

  总而言之,弓岛作为亲信般的人物使这种缺乏道德的两人接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只要这点不清楚,加须子就不能顺从专务董事。身为高原光学,居然和这种寄生虫般的人接近,实在使人无法理解�?/p>

  “不,那两个人呀……”在车子中,弓岛专务董事对加须子谨慎的提问笑着答道�?ldquo;总有一天我想主动跟他们断绝关系。对于您的担心,我完全有同感�?hellip;…其实,那两个人早就想接近我,我也不能不讲情面撵走他们,所以在跟他们来往,心想若是喝喝酒没有多大关系。不过这确实好像招人误解。请您放心,这方面我是态度明朗的�?rdquo;

  汽车从浅间温泉的缓坡上开下来驶入国道。夜晚的松本市的灯火渐渐稀少,成了一片桑田和葡萄地的景色。要说灯光,只有在这条公路上交错而过的卡车的车前灯而已。前方高处灯光闪烁,那是盐尻岭。穗高山和枪山都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p>

  “刚才的事怎么样?”弓岛乘车子摇晃,朝加须子靠过身去问道�?ldquo;贸然说起这件事,大概您也吃了一惊吧,不过这种事倘是让部下办,往往事情或是走了样或是费时辰,就不理解我的真意了。作为我来说,是想尽早告诉您�?rdquo;

  “这事很好,不�?hellip;…”加须子谨慎地说道�?ldquo;只是我那儿也有一个人,我想跟他商谈这件事,所以我想在这以后再给您回话�?rdquo;

  “有道理�?rdquo;弓岛在车内灯熄灭的座席上答道�?ldquo;这我想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不过您自己怎么样?您是一位经营者,所以我想在这一立场上听听您个人的意见呀�?rdquo;

  “我想这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rdquo;

  “啊,您那样想吗?”

  “我没有想到像我们这样小小的镜片工厂会得到高原光学的支援,况且那条件简直像做梦一�?hellip;…”

  “不,作为我来说既然求助于您,就想照顾到底了。就我性格来说,我是讨厌半途而废的。要援助的话,即使我作出一些牺牲也要照顾到底。不过,要是这对我是不合适的,那我会直截了当说出来的�?rdquo;

  “好�?rdquo;

  “还有,远泽,正如您知道的,照相机行业日新月异,所以嘛,靠旧的经营是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新的竞争的。怎么样?说来好像是夸口,您要商谈的那一位,我想大概是一位照管工厂的人吧,如果您没有意见,我来见见他怎么样?”

  “�?hellip;…”

  专务董事很性急。可是,他为什么那样急于签订合同呢?弓岛自己也说他性子急躁,尽管如此,从过去高原光学的做法来看,这回好像是有点不同寻常�?/p>

  汽车直穿过原野临近山岭。依然是卡车和出租车等车辆射出一道道光束从车旁通过。每当交错而过时,加须子的脸总被车灯照着。弓岛不时地从一旁看着她�?/p>

  “远泽,说实在的,看着您独自经营那家工厂,我心里挺怜悯您的�?rdquo;他耳语道�?/p>

  加须子吓了一大跳。他的语调一反常态�?/p>

  “不论怎么说,因为这种行业处境困难,连男子汉都费尽心机地在�cha��!我想大概�chu��公司也以相当苛刻的条件承包着现在还有联系的拉维托光学和远东光学的活计吧。我倒并不是谴责拉维托光学和远东光学,但那是可想而知的嘛,价钱也被他们压得很低很低吧�?rdquo;

  “……”

  加须子沉默着,但那是事实。依目前的状况,扣除原价仅有一点点利润,只能勉强支出人事费而已。周转资金也十分困窘。要是这样,新的机器啦、现代化的设备啦,就根本办不到了�?/p>

  可是,这正是大企业对转包厂商的残忍的要求。既然大企业本身是以低廉的原价计算维持经营的,那么转包厂商要求过高的成本那是不可能的�?/p>

  “您引进这回从我们公司借的机器试试。生产确实会翻一翻,人员也可以少得多。即使是女职工,人事费也不可小看呀�?rdquo;

  这无需专务董事赘言,加须子自己也很清楚。但在这儿,即使说他们借给那机器,也还没有具体地告诉那借贷费的条件。这些将在加须子方面决意接受以后再转到谈判�?/p>

  一越过盐尻岭,诹访湖周围的镇子便一下子跃入了眼帘。湖畔镇上的灯光犹如光粒美丽地撒布在圆形的黑暗湖面的四周�?/p>

  “远泽,我之所以提出这么优厚的条件,那可是因为我对您抱有好感呀!请您理解这一点�?rdquo;

  弓岛邦雄说着,像是被眼底下上诹访的美丽的灯光陶醉了似的,突然使劲地握住了加须子的手�?hellip;…

  并非没有预料到,但加须子全身火辣辣的�?/p>

  �?/p>

  汽车进入冈谷镇,加须子由弓岛专务董事一直送到自己的家门孤。这一带晚上一�?0点,几乎所有人家都关上了门,变得黑洞洞的。北国的一排排屋顶很低、房檐很深的房屋静悄悄地进入了睡乡�?/p>

  “那就拜托了�?rdquo;

  弓岛在加须子下车时又一次使劲地握了握她的手�?/p>

  这回加须子也没有先前那般吃惊了。她知道了弓岛的意图�?/p>

  加须子伫立在那儿,一直到弓岛乘坐�?ldquo;奔驰”的红�cha��灯消失在狭窄的街道里。这并不是出自对弓岛的礼仪,而是因为突如其来受到的震惊,她不能马上进到屋里。弓岛那手上的触感像是被涂上似的留在自己的手掌上�?/p>

  “晚上好�?rdquo;

  近邻的一名男子朝加须子打了声招呼走了过去�?ldquo;晚上好�?rdquo;

  加须子用本地方言答道,随后走进屋内�?/p>

  “您回来了�?rdquo;

  仓桥市太穿着工作服走了出来�?/p>

  “啊,仓桥,你还留在这儿呀�?rdquo;

  “�?hellip;…因为还剩下一点活,再说心里也直惦挂着今晚的事不知怎么样了�?rdquo;

  仓桥是工厂的中心人物。照相机镜片虽然用自动式的最新研磨机也能磨,但那还是基本的作业,细微的、精密的工序则必须用手指头进行,需要直感和做外科手术那般感觉敏锐的指头。仓桥市太在研磨镜片的熟练工中是一个为数不多的有才能的人�?/p>

  “回头跟你说�?rdquo;

  加须子撇下仓桥走进了起居室。她自己也明白对仓桥很冷淡�?/p>

  “百合,给我沏点茶�?rdquo;

  加须子用手掌围住了女佣人端来的温温的茶碗,她想暂时在这儿使心情平静下来�?/p>

  应该如何看待这次弓岛的提议呢?旅馆里的话以及他在黑洞洞的车内的举动变成重影摇晃而来�?/p>

  “百合,你去把仓桥叫来�?rdquo;

  仓桥特意留下,大概也想早点听到这件事吧�?/p>

  刚才对仓桥态度粗暴,那是因为从弓岛那儿受到的震惊还未消失的缘故。她对不起仓桥�?/p>

  “您叫我吗�?rdquo;仓桥弯着腰走了进来�?/p>

  “啊,请坐……我外出期间有什么急事吗?”

  加须子没能立即开口说高原光学专务董事跟她谈的那件事,用这种问话来拖延时间�?/p>

  “�?hellip;…太田君来了�?rdquo;仓桥�cha��一副兴味索然的神色答道�?/p>

  “太田君?”

  “是太田育太郎,他突然露面,对我说:你们经理在吗?”

  “你看他心情怎么样?”

  加须子也皱起了眉头�?/p>

  提起这个太田�cha��郎,那是这一带的,不,在东京的光学行业中也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人物�?/p>

  “真叫人心里发毛呀!是不是看到我们经营不好而露面的呢?”

  “�?hellip;…”

  仓桥显得闷闷不乐�?ldquo;他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我一说经理不在家,他就一声不坑地回去了、但他说明天还要来�?rdquo;

  “票据的事他说什么了�?rdquo;

  “啊,那种事他不跟我说的�?rdquo;

  太田�cha��郎是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绅士,今年四十四五岁,他专在奇妙的时候露面�?/p>

  太田现在已经没落,但他父亲曾是一家大银行的干部,他利用其父亲的名字常出没在银行界人士面前,专门当代替借款契约的空头票据的中间人,实际上他好像是有什么工作的,但他把它扔在一边儿,一看到有利可图,就专心于这项副业,所以也许一半这是他�?ldquo;正业”�?/p>

  比如说,他一打听到哪家光学方面的公司遭受人家拒付而若干资金周转吋,就必定要露出他那仪表堂堂的体态来�?/p>

  一有经营困难的厂商,太田�cha��郎便来到那儿。因代理银行发放不出贷款而正在作难的厂商听太田热情地说明自己能为他们提供新开设的方便,便身不由主地依着他了。这是一种连稻草都想抓的心理。太田真的为他们找来接受这空头票据的银行。在同业界管这种银行称为“新娘”。结果那票据圆满地换成了钞票。因为太田介绍这种新娘,所以他成了“媒人”�?/p>

  一筹莫展的厂家也由此而喘了一口气,对太田很是感恩,但太田故意不向这厂家收取礼金,他落落大方地笑着说: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但这回头便变成苛刻的报酬回到依赖的一方�?/p>

  太田看准时机委婉地开口说�?ldquo;我需要一点钱,想�?00万日元,汇票也行�?rdquo;

  当时的态度是很有分寸的,露着一副借不借都无所谓的神色。这种时候需要从容不迫的态度�?/p>

  厂家也因为以前请他当过空头票据的介绍人,得到过恩惠,所以不由地为他这种从容的态度所迷惑,碍于难以拒绝,按他要求开出了支票�?/p>

  太田或是将这改成别人名义的银行贴现票据,或是在街道金融机关换成现金,即使到期也一定不还。听说这样惨遭他毒手的仅在光学方面的厂商就有数十家之多�?/p>

  这种传闻在同业界不径而走,但厚颜无耻的太田脸上却若无其事似的,像是想说�?ldquo;这是哪儿刮来的风�?rdquo;又大摇大摆地来往于同业界之间,寻找新的牺牲者了。对于腾不出通融资金而长吁短叹的厂家来说,太田也许犹如一只在上空盘旋着等待死人的秃鹰�?/p>

  加须子听说那太田�cha��郎现在又出现了,心里也挺不愉快的�?/p>

  “可是经理�?rdquo;仓桥说。仓桥一直这样称呼继承已故丈夫、前经理的加须子�?ldquo;先别说太田的事,今晚的事究竟怎么样了�?rdquo;

  仓桥目不转睛地从正面望着加须子。在听完加须子说明后,仓桥市太歪着脑袋说:

  “这好奇怪呀!堂堂的高原光学为什么那样优待我们呢?而且是在我们因KI光学一事遭受严重损失的时候。如果这是救济倒还能理解,全面地给我们掌握,这根据真叫人不好理解啊�?rdquo;

  经仓桥这么一说,加须子也无从解释。如果说这是对方的好意那就算了,但对方也是做买卖的人。据说弓岛邦雄是同业界首屈一指的精明人,光是好意是不成理由的�?/p>

  “我也不太清楚呀。不过,再看看情况吧,我想过些日子会提出明确的条件的�?rdquo;

  仓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突然改变了想法似的,汇报完当天的工作便鞠躬说:

  “那我这就告辞了�?rdquo;

  “真对不起,让你这么晚�?rdquo;

  加须子一直把仓桥送到大门口。仓桥市太那孤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仿佛他的孤独就要被吸进月光中去似的�?/p>

  加须子理解仓桥对自己表示的心情。他从未吐露过那类话,他对加须子抱有的好感成了他专心致志于工作的动力。丈夫死后工厂的体制丝毫没有动摇,实际上这也是多亏了仓桥�?/p>

  加须子希望仓桥娶小姑子多摩子,但这大概双方都不同意吧,多摩子是不喜欢仓桥这样的手艺人的,她对更高尚的城里的男子感兴趣,她一回到冈谷便事事奚落仓桥�?/p>

  仓桥经常轻�ji��o躲闪,但他不喜欢多摩子这种女性,这一点加须子也是一清二楚的,但她觉得让仓桥这样继续单身下去太可怜了。正因为能感到他的心情,所以他的独身对加须子来说也是很危险的。可是,若是现在放走了仓桥市太,这工厂就完了�?/p>

  仓桥性格朴实,不惹人注目,所以高原光学的弓岛专务董事一定和他合不拢的。但倘是依着仓桥的主张,那么这公司就永远只能和二流照相机公司打交道。这样就没有发展前途。在这意义上,这次高原光学的建议对加须子来说是一线希望�?/p>

  高原光学有种种臭名声,例如对转包厂家狠毒啦,残忍啦,冷酷无情啦,等等,但仔细分析一下,那责难都是因为高原光学坚持了相当合理的经营方针。母公司与子公司之间这种合理的商业主义往往被落后的人情和温情这类东西冲淡了。倘是这样,作为现代工业将会永远落后。加须子认为研磨镜片的转包公司对高原光学的非难是出于落后的人情主义。从这方面来说,高原光学的飞速发展可以说从其经营合理主义来看也是成功的。她想如果与高原光学签订合同,届时就抱这种打算应付对方的方针就是了�?/p>

  问题是对方的态度。前些日子在浅间温泉的会晤可以说是一种试探,对方也为了看看这方的态度,没有提出多少具体的东西,只是说了两件事:一是高原光学将进口新的镜片研磨机器,所以借给两台过去的机器;二是在资金方面将给予照顾。那只是谈判阶段,进入更细致的协定那是今后的事,只是令人担心的是,那专务董事让臭名昭著的山中和森崎接近自己身边。这点使加须子不安。公司经营越是合理,就越应该排除那种形迹可疑的人,可专务董事却像自己的亲信一样�cha��照顾他们,这倒底出于何种心情呢?

  在归途的车里弓岛说打算最近与那两人断绝关系,但加须子只要这点不清楚就安不下心来�?/p>

  总之山中重夫是一个开出拒付支票勾消KI的转包赊欠额的诈骗犯,他通过这一手段从多数债权人手里收回了票据。这与其说是近乎犯罪,不如说是一种名副其实的诈骗行为�?/p>

  其后过了三四天,弓岛专务董事再没来说什么。可是,一想到他在看不到的地方考查这工厂的生产状况和产品质量,加须子不免有点紧张,吩咐仓桥严格检查产品也是出于这一考虑�?/p>

  又这样过了几天,一天,加须子正在看帐簿时仓桥神色有点兴奋似的跑了进来�?/p>

  “经理,你知道山中和森崎又办起了公司吗�?rdquo;

  “啊?那是真的�?rdquo;

  “好像是真的。我是从别处听来的,据说是很确凿的消息�?rdquo;

  “你说公司,那是干什么的�?rdquo;

  “有关光学方面的,毕竟在这领域里呆了很长时间嘛�?rdquo;

  “在什么地方?”

  “这,具体情况不清楚�?hellip;…也有谣传,高原光学的弓岛专务董事出了钱�?rdquo;

  “不过,好奇怪呀!森崎刚破产,山中是个那样在东京干了怪事逃到这儿的人吧,在这一点上,森崎说不定也是同案犯呀。这种人为什么能堂而皇之地办起什么工厂来呢?”

  “大概背后有高原光学撑腰吧,一说有高原光学援助,东京的债权人也自然而然不会控告森崎和山中喽,因为即使控告也拿不到一分钱。倒是一说有强大的厂家支援,为了尽量要回一点钱,反而会与它私下和解吧,说不定挨整的债权人到头来反而摇着尾巴去森崎和山中那儿哩!”

  完全如此。研磨镜片的转包厂商没有财力,说话无人听,即使怒气冲冲控告说自己受骗了,也一文不值,倒是尽量多收回一些赊欠额来得实惠。倘若这是森崎和山中两人开设公司,大概再也不会有人理睬他们,受骗的债权人也一定会闹到警察�cha��。但一旦他们背后有高原光学,有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钱,就不会采取那种愚蠢的手段了�?/p>

  “两人到底是谋士啊�?rdquo;仓桥感叹道�?/p>

  “可真奇怪呀�?rdquo;

  加须子想起了在黑洞洞的车里握着自己手的弓岛专务董事的耳语。他明确说最近将同两人断绝往来�?/p>

  开设新公司莫非是森崎和山中蛊惑人心的宣传?

  也有可能是这样一种战术,通过讨好弓岛专务董事,让别人以为高原光学会替自己出钱,暂时避开债权人的追究,使慢慢地重建起来的事业走上轨道�?/p>

  “那公司设在什么地方?决不会是在东京吧�?rdquo;

  “那些家伙厚颜无耻,不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事。这样的话,森崎的KI光学的倒闭果然是伪装的。这些人使薄利的转包厂商为难,真狠毒啊!”

  仓桥愤慨地说。因为两人背后有弓岛专务董事,所以他对森崎和山中似乎格外抱有反感�?/p>

  小姑子多摩子回来了�?/p>

  在加须子巡查工厂时,她的女佣百合这样告诉她�?/p>

  因为不是胞妹而是丈夫的妹妹,所以加须子不能让她一人那样呆着。她把以后的事托给了一起巡查工厂的仓桥�?/p>

  “多摩子小姐回来了吗?”不知道为什么仓桥满脸不高兴�?ldquo;上次的信上不是说要去九州旅行吗?”

  “大概是提前回到这儿来的吧�?rdquo;

  仓桥蹲下身去看研磨机,为的是听不到加须子的回答�?/p>

  加须子一回家,只见多摩子穿着一套花哨的绿西装站着,使人觉得那昏暗的屋里似乎突然变明亮了�?/p>

  “您好�?rdquo;

  多摩子连忙朝嫂子鞠了一躬,她的脸在已经黑下来的屋里露出了白白的轮廓。眼睛大大的,就是笑着表情也很丰富�?/p>

  “您回来了�?hellip;…都好吗?”

  加须子朝小姑子微笑道�?/p>

  “嗯,没怎么的�?rdquo;多摩子活泼地摊开双手说�?/p>

  “不是去九州了吗?”

  “本打算去的,可跟一起去的朋友吵了一架,所以途中从名古屋绕到这儿来了�?rdquo;

  “这可不好呀。又任性了吧?”

  “太无聊了�?hellip;…嫂子,今晚您可要好好请我吃点什么呀�?rdquo;

  “嗯,我尽力而为,还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rdquo;

  多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加须子的装束,然后缩起嘴角说�?/p>

  “嫂子,您不能穿得再体面一点吗�?rdquo;

  “这身衣服?不过,这是工作服呀�?rdquo;

  “这我知道。您还是穿更花哨一点的好,嫂子还很漂亮嘛�?rdquo;

  “真会说话,可不行呀。要跟工厂的工人一起干活嘛。没有时间打扮呀�?rdquo;

  这时仓桥慢吞吞地走了进来�?/p>

  “啊,您回来了�?rdquo;

  仓桥显出一副似欲避开多摩子的眼神说道�?/p>

  “我回来了�?rdquo;

  多摩子笑睐睐地看着仓桥,仓桥竭力避开她的视线,说道:

  “经理,刚才森崎打来了电话�?rdquo;

  这是自浅间温泉会面以来第一次联系�?/p>

  “什么事呢?请你听一下吧�?rdquo;

  “我听了。森崎说想在今晚6点半�?lsquo;绢半’同山中一起见您。他说,想请经理共进晚餐,顺便有事想求得您的谅解�?rdquo;

  “谅解?是什么事呢?”

  “会不会是那件他们自己办的公司的事呢?”

  加须子一想到给自己与高原光学牵线的总之是森崎和山中,便不能断然拒绝�?ldquo;绢半”是上诹访第一流的酒家,创始人是丝绸批发商的半七�?/p>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你就跟他这么说�?rdquo;

  “知道了�?rdquo;

  仓桥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多摩子在场,所以没有吱声�?/p>

  “喂,仓桥�?rdquo;正当仓桥要出去时,多摩子叫住了他�?ldquo;总是看见你在干活呀�?rdquo;

  “也并非如此嘛�?rdquo;仓桥爱理不理地回答道�?/p>

  “不,不对。我什么时候回来你都穿着那么一身工作服拼命地干活,一点儿也没有变。有什么有趣的事吗�?rdquo;

  “哪有什么有趣的事呀�?rdquo;

  “你还没有结婚吧?”

  “是的�?hellip;…电话还没有挂上,我要去那边了�?rdquo;仓桥抖起双肩走了出去�?/p>

  “逃了�?rdquo;

  多摩子伸了伸舌头�?/p>

  “多摩子,不该说那种话呀�?rdquo;

  加须子实在看不下去,责备了一下多摩子。从丈夫在世时起,多摩子对仓桥说话就很随便,即使到东京后偶尔回来一次,这种习气也没有改变。也许在多摩子的�jian��,十年如一日地在乡村干活的仓桥太戆直了�?/p>

  正因为有这位仓桥,才在丈夫死后好歹把这个工厂维持了下来。能够给在东京随心所欲地生活的多摩子汇去必要的钱,可以说也多亏了仓桥的劳动,这样说也并不过份。多摩子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因为与仓桥长期呆在同一家里,所以她反而一直没有察觉这一点�?/p>

  “我说,嫂子,仓桥这个人没有女朋友吗?”多摩子取出烟来说道�?/p>

  “我不知道,但大概没有吧�?rdquo;

  “他多大了?不是已经三十五六岁了吗�?rdquo;

  “是啊�?rdquo;

  “我上高中那会儿就觉得他已经像是个叔叔了嘛。要是不给他早点儿娶个媳妇,怪可怜的�?rdquo;

  “那么好的一个人,想娶的话人不是有的是吗�?rdquo;

  “唷,那他打算不结婚喽�?rdquo;

  加须子稍稍有点慌张地改口说道�?ldquo;不,我不知道他的心情,可�?hellip;…他老是那么一个人,所以我有那么一种感觉�?rdquo;

  “为什么不结婚呢?”

  多摩子虽然面�cha��笑,但那目光却朝嫂子表露着某种追究�?/p>

  “不知道呀�?rdquo;

  “嫂子没有过问吗?”

  “没有。每天尽是谈工作上的事,所以这种私事就不由得难问了�?rdquo;

  “是吗�?rdquo;

  多摩子像是有什么用意似的朝加须子笑了一下,很有可能马上会说�?ldquo;仓桥可喜欢嫂子呐”这句话来�?/p>

  加须子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两颊通红,急忙改变话题说:“别谈这种事了,我说多摩子,你快换换衣服歇一会儿怎么样?今晚我来炸一些你喜欢吃的面虾试试�?rdquo;

  “啊,真没意思!”多摩子抽了一口烟�?ldquo;嫂子,是招待您吃饭吧?我一个人在家里�cha��巴地吃饭,这多没有意思啊�?rdquo;

  加须子心想糟了,无意之中忘了这是小姑子回家来的第一个晚上。从丈夫在世时起,哥哥嫂嫂不管去什么地方多摩子总是跟着去的。丈夫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所以他很宠爱,正因为如此,多摩子变成了一个好撒娇的孩子,养成了现在这种任性的性格�?/p>

  加须子是知道小姑子的性格的,虽然已经同意邀请去酒家,但那还是应该谢绝的�?/p>

  但现在已经毫无办法。即使现在找个理由回绝对方,这回多摩子也会胡乱猜疑,反而跟你来闹别扭。她像亲人一样了解小姑子的这种反复无常的性格�?/p>

  事务员走了进来�?/p>

  “�?hellip;…高原光学的弓岛专务董事来了�?rdquo;

  “啊?”

  加须子大吃一惊。这来访未免有点突然,事前毫无联系,搞得她狼狈不堪�?/p>

  “来了几个人?”

  加须子心想,专务董事都来了,大概营业部长啦、技术部长啦等等领导干部也都跟随着他吧�?/p>

  “�?hellip;…是一个人�?rdquo;

  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更使加须子慌张起来。前些日子的晚上,她在车里突然被弓岛专务董事握住了手,此刻她想起了那手的触感�?/p>

  “�?hellip;…把他让到客厅里�?rdquo;

  加须子坐到镜台前很快地化妆了一下。多摩子从后面看着她,问道�?/p>

  “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那是谁呀�?rdquo;

  “他叫弓岛,高原光学,这您也知道吧,是家大的照相机公司啊�?rdquo;

  “这我知道�?hellip;…那专务董事为什么一个人来家里呢�?rdquo;

  “详细情况回头再跟您说吧。这事改天也想同您商量呐�?rdquo;

  “好的……我要不要跟嫂子一起见见那位专务董事呢�?rdquo;

  后面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似的�?/p>

  加须子知道多摩子见异思迁,所以想劝阻她,但心想在她刚难得从东京回来的时候给她拨冷水也实在不好,况且今晚还要应邀�?ldquo;绢半”,若是多摩子再跟自己闹别扭就不好办了�?/p>

  “是啊……你也是这个公司的董事,所以最好见次面�?rdquo;

  这公司大致是股份公司,所以多摩子当着董事。她是已故丈夫的唯一骨肉,是所谓同族公司�?/p>

  “太高兴啦!我就用不着更换衣服了�?rdquo;

  多摩子象孩子似的用单脚在铺席上跳跃着�?/p>

  “唷!”多摩子端详着化妆好的嫂嫂的脸,说道,“嫂子您真漂亮啊!所以我说您应该再稍微打扮一下自己�?rdquo;

  加须子苦笑着往客厅走去。多摩子从后面小声提醒她说:“这身衣服也最好换了它�?rdquo;但加须子没有听她的。若是再特意更换衣服会见弓岛专务董事,回头还不知道会被多摩子说什么呢�?/p>

  一打开客厅门,只见身材修长的弓岛专务董事正反剪着手观赏墙壁上的油画,听到脚步声后他回过头来�?/p>

  “啊,您好�?rdquo;

  弓岛满脸堆笑,爽朗地说道�?/p>

  “上次晚上多蒙您盛情款待�?rdquo;

  加须子俯首说�?/p>

  “不,反而给您添了麻烦�?rdquo;

  弓岛把视线移动加须子身后。加须子稍稍闪开身子,把多摩子让到前面说�?/p>

  “这是我的妹妹,叫多摩子�?hellip;…这位是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rdquo;

  “您好�?rdquo;

  多摩子笑盈盈地鞠了躬�?/p>

  “要说是妹�?hellip;…啊,是已故的您丈夫的妹妹吧?”弓岛用目光向加须子证实后,又对多摩子说:“实在失礼了,我是弓岛�?rdquo;

  “我嫂子多承蒙您关照�?rdquo;

  多摩子像是大人似地说道�?/p>

  “不,岂敢岂敢�?rdquo;

  “请�?rdquo;

  三人围着圆桌坐了下来,但多摩子立即说了声“对不�?rdquo;便出去了�?/p>

  “您妹妹真漂亮啊!”

  弓岛望着推门出去的多摩子的背影,说道�?/p>

  “总觉得光是个头长大了……是我丈夫唯一的妹妹,所以从小就宠着她�?rdquo;

  “请问,她现在……”

  “啊,在东京学画,从女子大学毕业后就那样一直留在东京了�?rdquo;

  “是这样�?hellip;…也够您受的啦�?rdquo;

  弓岛仿佛了解情况似地说道,这句话打动了加须子的心灵。专务董事虽年轻,但他似乎精通人情世故�?/p>

  “上次实在失礼了�?rdquo;

  弓岛低声说道。他睁大眼睛凝视着加须子,那视线里露着复杂的神情。加须子像是被刺痛了心似的垂下了双眼�?/p>

  “我事后很担心,心想可能使您不高兴了,所以一时我都没有能跟您联系,今天再也忍耐不住了,独自以视察�chu��公司的名义来了。加须子,你不生气吧�?rdquo;

  突然用名字相称,加须子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虽然从听到弓岛独自来的消息时起就心想这不是单纯的视察,但压根儿也没有想到会突然从他那儿听到这种话。正当客厅的气氛变得沉闷时,犹如吹进一阵轻风,多摩子端着茶走了进来�?/p>

  “谢谢�?rdquo;弓岛也立即改变了表情和口吻,看了多摩子一眼,“刚才从您嫂子那儿听说的,您在东京学画吧?”

  “是的。不过那是业余爱好,学得不好啊�?rdquo;

  多摩子把目光从专务董事的脸上移到加须子身上,温顺地低下了头�?/p>

  “满好的兴趣嘛!真想看一看您的素描什么的�?rdquo;

  “都是些拿不出手的玩意儿呀�?rdquo;

  “您太谦虛了。不过什么呀,您干那种艺术,再回到这老家来,恐怕对研磨镜片这种杀风景的活儿就没有兴趣了吧�?rdquo;

  “哎呀,哪会呢�?rdquo;加须子从一旁说�?ldquo;妹妹也是这公司的董事嘛�?rdquo;

  “啊?”专务董事故意瞪圆了眼睛,“那可要对您敬重一点喽�?rdquo;

  “嗯,是的�?rdquo;多摩子故意挺了挺胸,说道�?/p>

  “反正您嫂子也许也会跟我说的,我也有事要求助于你们,但今天就不去谈这些了。总之,今后想与你们好好儿合作,我是为此来参观一下你们的工厂的。董事,请领我看看吧�?rdquo;

  弓岛专务董事由加须子领着走出走廊来到工厂这边。被半开玩笑地喊�?ldquo;董事”的多摩子也在一起�?/p>

  “这地方实在太乱啦,从高原光学来看,这地方简直就像堆破烂的仓�?hellip;…”

  “哪儿的话呀�?rdquo;

  加须子一说,弓岛立即和蔼地说道。在一部分同业界中,人们说他傲慢不逊,可在这儿完全是一副谦虚的态度�?/p>

  弓岛依次看了看各个车间,一站到镜片研磨机前便看着那台机器,微笑着对加须子说:

  “这机器好像有点儿老啦�?rdquo;

  “是的,都快马上可以报废了�?rdquo;加须子也苦笑着说�?/p>

  “使用我们工厂里的两台机器怎么样?与这相比较,不仅精密度高,而且效率也大不相同啊�?rdquo;

  那口吻就好像一旦成了高原光学的转包工厂就可马上交给机器似的。可是,那是在商定明确的条件以后�?/p>

  弓岛一来到职工从沥青中取出镜片的车间,便抓起其中一枚,迎着明亮的窗户看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

  “啊,这是拉维托光学的�?rdquo;说着把镜片放回到了原处�?/p>

  一枚镜片因为是在组装以前,所以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不愧是弓岛,他有充分的鉴别能力能一眼看出它�?/p>

  一离开那儿便来�?ldquo;取芯”车间。仓桥站在职工们的身后,加须子把弓岛带到那儿,用目光招呼了一下仓桥�?/p>

  “仓桥,这是高原光学的弓岛专务董事舸�?rdquo;

  仓桥没有�cha��笑容,只是将手触了一下帽檐�?/p>

  “这是我们厂的工段长仓桥�?rdquo;

  加须子一介绍,弓岛专务董事便朝身穿工作服的仓桥走去�?/p>

  “您就是仓桥君吧?久闻大名,我知道您有一手好手艺�?rdquo;

  因为仓桥默不作声,所以加须子插话说:“不,与你们的技师相比,仓桥说什么也只是个老式的手艺人,所以怎么也赶不上呀。不过,因为有了他,我也总算挺住了�?rdquo;

  “说是技师,可最近的都不行啦,因为有些人光炫耀学校里学得的知识,没有什么本领�?rdquo;

  弓岛说到这里把话锋一转,说道�?/p>

  “不过什么呀,最近制造镜片不是像以前那样凭直感,而是由于科学的发达,设计等都是用电子计算机进行的,所以合理地处理老手艺性质的工序的技术有了很大进步�?rdquo;

  弓岛之所以故意说在镜片研磨技术的现代化进展过程中旧手工业的手艺人时代业已过去,这好像是因为仓桥那简慢的态度触怒了他,但也可以理解为是他在很快地觉察到仓桥对加须子的爱慕之心之后对仓桥的一种反感。一直没有吱声的多摩子从后面说道�?/p>

  “你瞧,比不上现代科学啊!”

  “因为科学在日新月异地发展嘛,照相机同业界如此进入批量生产时代也是托了它的福。过去要说制造镜片,若不是有相当手艺的人那是干不成的,这也是阻碍照相机批量生产的原因呀�?rdquo;

  弓岛是在走出那儿去下面一个组装车间的途中说这番话的。仓桥瞪着眼睛望着弓岛的背影�?/p>

  加须子心想刚才弓岛短短的几句话触怒了仓桥,但考虑到自己在领弓岛参观,所以不好回到仓桥那儿。的确从理论上来说正如弓岛所说的,但在这种场合,等于是他在批评仓桥的“老手�?rdquo;。虽然弓岛的话语是温和的,但在仓桥听来大概很恶毒吧。同时弓岛说那种话时随声附和的多摩子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实在使他无法忍受�?/p>

  多摩子对镜片工厂的事一无所知,但至少应该考虑一下在自己工厂里干活的人们的心情。一般来讲,中小企业的职工在大资本的工厂面前都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感有时就变成对大工厂的反感�?/p>

  仓桥一定连弓岛专务董事来这儿都不顺心。自有高原光学想与公司谈判这桩事以来,仓桥时常露出焦灼不安的神态�?/p>

  “哎呀,真漂亮啊!”

  弓岛观赏着映在玻璃窗里的山岳风景。连着湖面的群山的山顶一片翠绿�?/p>

  “多摩子,”弓岛回过头来�?ldquo;您在学画,一看到这种景色,您会产生冲动立即拿出画布来吗?”

  “那是啊。不过我对这种景色没有兴趣�?rdquo;多摩子有点喜不自禁地说道�?/p>

  “噢?这是为什么?连我这样的外行人看到这种景色都想画画了�?rdquo;

  “可这种景�cha��通俗啦,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艺术性�?rdquo;

  “是吗?毕竟是专家,思考方法与我们不一样呀�?rdquo;

  “但这种图画明信片般的景色谁都瞧不起嘛�?rdquo;

  “您是土生土长的,所以说不定会被人那样瞧不起呀。请问,您画哪种倾向的画呢?”

  “吸引我的不是具体的,而是抽象的�?rdquo;

  “哈哈,这么说那是先锋派画喽?”弓岛饶有兴趣地说�?/p>

  “弓岛君您也喜欢画画吗�?rdquo;

  “不,这方面一点也不行。我堂兄那儿收集了各种各样画商拿来的画,可我不喜欢那种玩艺儿,所以那伙人也不来和我接近�?hellip;…不过要是多摩子的画嘛,我倒是可以请您让给我一幅的�?rdquo;

  “哎呀,您看都没有看呢�?rdquo;

  “但您画什么样的画我是知道的。我想一定是有新精神的画面。要是您还要在这儿呆一段时间,真想看两三幅啊!”

  “没有放在这儿,都在东京。倒是专务董事如果来东京,请您打个电话什么的好吗�?rdquo;

  “好啊。我每月起码要去两次东京的营业所,过几天跟您联系吧�?rdquo;

  “我等着�?hellip;…您去东京出差时,能呆上多长时间?”

  “要看事情而定,最�?天吧�?rdquo;

  “�?天期间,都排满工作了吗?”

  “要说工作倒是工作,可�?hellip;…还要跟人打交道嘛,有时打打高尔夫�?hellip;…”

  “晚上去去酒吧……”

  “哈哈哈哈。哎,就是那种地方�?rdquo;

  弓岛一掏出烟来,多摩子立即将她那别致的打火机伸到了他面前�?/p>

  加须子对多摩子的口气和态度惴惴不安起来。这要是在客厅里倒并不介意,但这里是车间。许多女职工在默默地干活,也得考虑一下她们的心情才是。多摩子与弓岛初次见面竟那么狎昵�?/p>

  也不是看不出弓岛不好冷落多摩子,迫于无奈在陪着她,但年�ji��o的多摩子似乎不知道这一点。她继续说道�?/p>

  “我说,弓岛君,您要是打高尔夫球,我想陪您打一次�?rdquo;

  “噢?您也打高尔夫球吗�?rdquo;

  “其实高尔夫球的技术到不怎么的,要是迪斯科,我倒是常去跳,所以很熟练�?rdquo;

  加须子毕竟还是忍不住了�?/p>

  “多摩子,”她喊道,“到那边去吧,专务董事也很忙呀�?rdquo;

  还是弓岛先会意,他立即向加须子赔不是说,“在这种地方说这些话,真对不起�?rdquo;

  随后参观了剩下的各车间,结束后三人又坐在客厅里。女事务员等候着,端出了热毛巾和水果等�?/p>

  “实在对不起�?rdquo;弓岛只是擦了擦手,没站起来�?ldquo;多亏了你们,把�chu��厂完全装到了脑子里�?rdquo;

  “照待不周,而且又让您看了乱七八糟的地方,实在不好意思!”

  “不不,哪儿的话,只是我刚才看了以后有点感想,从我个人的意见来说,某种程度改善工厂的管理似乎是必要的。我想还有许多提高效率的余地。啊,这些事我想下次见面时再慢慢谈吧�?rdquo;

  “多谢您了�?rdquo;

  “多摩子,今天有您在,我挺愉快的�?rdquo;弓岛朝坐在后面的多摩子微笑道�?/p>

  “我也是�?hellip;…真没想到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啊!”

  “这太光荣了。下次有机会一定陪您去轻井泽玩玩�?rdquo;

  弓岛专务董事由两人送着来到大门口,一乘上让等候着的奔驰就从窗口挥了挥手开走了�?/p>

  加须子和多摩子并排站着,客人离去后,不知为什么一瞬间留下了近乎空虚的感觉�?/p>

  “我说,嫂子,弓岛这个人不是很潇洒吗?”

  多摩子露出一副兴奋尚未平静的神色说道�?/p>

  沿上诹访湖畔是一条旅馆街,原K造丝会馆的房子也改建成了饭店。从湖岸的码头那儿有天鹅形状的游艇出去�?/p>

  �?ldquo;绢半”那儿看去,那码头就在近处。加须子�?点半到达正门口。考虑到多少是人家邀请自己,所以换了一下衣着,但尽量往朴素打扮,这也是因为出门时意识到了多摩子的视线。她被带到了日本式客厅�?/p>

  森崎和山中满面喜�cha��把她迎了进去�?/p>

  “欢迎……”

  两人把加须子让到上座�?/p>

  “那天晚上实在失礼了�?rdquo;两人的态度都郑重得叫人心里难受�?/p>

  简单地做了一下干杯的动作以后,山中笑咪咪地伸过头来说�?/p>

  “听说今天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去府上了,是吧�?rdquo;

  今天的事已经泄露出去了,由此可见这两人与弓岛的联系是何等密切�?/p>

  “因为专务董事是个能人,凭着他年�ji��o,都有点劳累过度了。但他既聪明又有魄力,作为同业界他可是个可怕的存在啊!”

  森崎又开始赞颂弓岛�?/p>

  究竟这两人在上诹访一带要闲荡到什么时候呢?加须子只能认为两人在企图尽量利用弓岛。可是,弓岛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天真到受他们利用的程度吧。说不定弓岛恰如其分地笼络这两人,出乎意外地随意摆布着他们。但具体情况一无所知。知道的只是森崎让自己经营的KI光学伪装倒闭,把相当多的资金揣进了自己的腰包�?/p>

  “给您那里添了麻烦�?rdquo;森崎进入了今晚的商谈�?ldquo;其实这回我们将办一个叫荣光精密光学的公司,具体情况改天跟您说,先把这消息告诉您�?rdquo;

  今天仓桥所报告的不是假话。仓桥听到那传闻后告诉了加须子,但这传闻是事实�?/p>

  “那可要向你们道喜喽�?rdquo;

  加须子先应酬说。只知道他们以伪装倒闭的形式企图干些什么事情,但果真是办光学方面的公司。不言而喻,他们的背后有弓岛撑着腰�?/p>

  “不,给各处添了麻烦呀,实在惭愧之至。这回我们一定要振奋起来好好干!”森崎用劲说,“暂时我当经理,决定请这位山中君作为专务董事照管一切�?rdquo;

  “请多多关照�?rdquo;山中低下头说�?/p>

  “倒是我要请您多多关照�?hellip;…那么,工厂要建在哪儿呢?”

  “啊,多方面作了考虑,这上诹访好地方也所剩无几了,所以想干脆建到驹根去�?rdquo;

  “是的,在从辰野到饭田的中途。那是一片处在驹岳山和天龙川中间的南此狭长的伊那盆地,空气清新,我想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我认为那是个理想的光学工业的最佳之地�?rdquo;

  “那可是挑了个好地方啊!工厂什么时候能建成�?rdquo;

  “是啊,我们逐步计划,想在明年左右建成,也没有必要那么急嘛�?rdquo;

  开始新事业的公司不急于设立工厂,这是出于何种理由呢�?/p>

  �?/p>

  山中和森崎不停地挽留加须子�?/p>

  “请多多关照弓岛君�?rdquo;

  两人不住说着这句话,最后送到“绢半”的正门口时又说了一遍:

  “请多多关照一弓岛君�?rdquo;

  什么意思呢�?ldquo;多多关照”这话具体指的是什么呢?就他们两人的话来说,有点不合情理了�?/p>

  森崎和山中都是需要警惕的人物,这两人在同行间早已声名狼藉。要是忽然正颜厉�cha��一一反问他们,事情似乎反而会麻烦�?/p>

  在乘着对方派的车回冈谷的途中,加须子又一次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那句话�?/p>

  他们的那句应酬话似乎与今天弓岛专务董事的来访有联系�?/p>

  怪事�?ldquo;多多关照”这话是应该由处于转包立场的自己向高原光学说的应酬话�?/p>

  加须子意识到:在这里,他们的语气的重点放在对弓岛个人的感情上。较之关照高原光学,他们更是要自己关照弓岛�?/p>

  上次从浅间温泉回来的路上,弓岛在车中的低声耳语也好,被他强求握手也好,都使加须子心情忧郁。如果猜中了,森崎和山中似乎从他们自己的立场揣度弓岛的意图,竭力让加须子和弓岛接触�?/p>

  两人说要在驹根创办新公司,但当然背后有弓岛的援助,所以对两人来说,弓岛是再重要不过的资助者。加须子心想:倘若两人是为了取悦于弓岛而竭力让自己接近弓岛,那简直就是捧场或是拍马屁�?/p>

  闷闷不乐地一回到家,就听到很高的钢琴声音。那是相当激烈的旋律�?/p>

  钢琴是小姑子多摩子的,就那样放在她的房间里。那房间是多摩子几年前去东京前一直使用的,至今原封未动地保存着,多摩子回冈谷时像是外出回家似的,若是房间变了样,她会不高兴的�?/p>

  加须子在房间里换衣服时,那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随即打开了隔扇�?/p>

  “您回来了�?rdquo;

  多摩子探出脑袋,活泼地说�?/p>

  “我回来了�?rdquo;

  加须子见了多摩子的表情,这才安下心来,刚才听到钢琴声时真担心多摩子的感情。她莞尔一笑�?/p>

  “邀请怎么样?”

  穿着鲜艳的睡衣的多摩子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旋即又把脚悬空伸了出去�?/p>

  “欸,只是泛泛的寒暄,没有什么事情�?rdquo;

  加须子注意自己的说话,尽量不刺激多摩子�?/p>

  “是吗?既然是宴请,艺妓什么的也来了吧�?rdquo;

  “哪有那种人啊�?rdquo;

  “真吝啬啊�?hellip;…不过,若是嫂子,男人们准是盯着看,这要比看什么艺妓的更饱眼福啊!”

  “尽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rdquo;

  因为多摩子的情绪要比想象的好,所以加须子舒了一口气�?/p>

  从出门去“绢半”那时她就考虑过,自己的行动大概会被多摩子往邪处想呢�?/p>

  “多摩子,您好像很高兴啊!”

  “哎呀,您怎么知道的?”

  “刚才还弹了钢琴,看您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劲�?rdquo;

  “我很单纯,所以马上露在表情上。嫂子,您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高兴吗�?rdquo;

  “这,是不是因为好久没有回家了,所以这么高兴?”

  “不,才不是这种小里小气的事呢!我来告诉您吧�?rdquo;多摩子挨近加须子,小声说道,“刚才我给弓岛打电话了�?rdquo;

  “啊?�?rdquo;

  加须子不由得目光严峻地望着多摩子�?/p>

  “瞧,吃惊了吧�?rdquo;

  多摩子满不在乎似的�?/p>

  “打电话说什么了�?rdquo;

  加须子心里慌乱起来。因为是这个节骨眼上,所以对弓岛必须小心谨慎。纵然说此事与多摩子无多大关系,但她这么自行其事那怎么行呢�?/p>

  “这个,我邀弓岛打高尔夫球了�?rdquo;

  “……”

  “于是他说明天不行。还说要是�ji��o井泽那太远了,腾不出工夫来�?rdquo;

  “那倒是呀,他很忙,不能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呀�?rdquo;

  “可是,嫂子,”多摩子哧哧地笑道�?ldquo;跟弓岛约好了从明天下午出去兜风,弓岛说他有一辆极漂亮的比赛用车,所以我们决定乘它从茅野爬上去到蓼科高原。他说这时候高原美极了�?rdquo;

  加须子无法答话�?/p>

  “另外还相约了好多事情,还决定去弓岛家瞻仰一下他的珍藏品�?hellip;…真没想到这诹访的乡下还会有那种人�?rdquo;

  加须子也不能当场责备多摩子的这种轻率举动。如果说了,还不知道这小姑子会对自己怎么顶牛呢!这姑娘从小娇生惯养,感情起伏大,动不动就立即表现在露骨的态度上�?/p>

  “弓岛是位忙人,你可不要太打扰他呀�?rdquo;

  加须子只能这样消极地说道�?/p>

  “没有事,弓岛也乐于跟我玩嘛!”

  多摩子一点也不领会加须子的意思。看上去也好像故意装着一副不领会的样子�?/p>

  多摩子说了声“晚安”后便哼着歌曲,飘扬着她那羽毛似的睡衣离去了�?/p>

  翌晨,多摩子细心打扮了一番,10点半已经穿上了皮鞋�?/p>

  “这么早就要出门了�?rdquo;加须子说�?/p>

  “约定�?2点嘛,现在不去,要迟到的。弓岛他一定已经出车准备了。那我就去了�?rdquo;

  多摩子脚不踮地似地出去了,那时她朝加须子瞥了一眼,那视线里充满着斗志�?/p>

  当晚多摩子很晚才回来。正当加须子在替她担心时,大门口响起了车子到达的声音�?/p>

  多摩子脸红红的,走路直打晃�?/p>

  “喝酒了?”

  加须子目光严峻地望着她,问道�?/p>

  “别用那副表情看我�?rdquo;多摩子喷着酒气,笑道�?/p>

  “在哪儿喝的?”

  “去松本了�?hellip;…今天太好啦!弓岛驾车绕过蓼科到茅野已经是傍晚了。蓼科美极了!中饭是在那儿的饭店里吃的,随后两人一直走到上面。白桦好看极了,真想画几幅写生画什么的!东京的人还没有去那地方,所以可幽静呐!”

  加须子捏着一把汗,还不知道多摩子是怎样对弓岛采取熟不拘礼的态度散步的�?/p>

  “别墅也还没有人进去居住,谁都没有走过,跟夏天的那番混乱情景截然不同,所以我们去了山上,……边走边同弓岛聊天儿。他呀,既熟悉画,又精通音乐,还给我讲了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呢,最叫我高兴的是他一点也不讲买卖的事�?rdquo;

  “那样给人添麻烦好吗?”

  “算不了什么,就是他也挺高兴的嘛。他说希望跟我成为好朋友�?rdquo;

  “……”

  “随后,因为觉得下山回富士见的总公司去没有意思,所以我们谈妥干脆上松本去,一口气通过这冈谷,兜了一圈�?rdquo;

  “这主意是谁先提出来的�?rdquo;

  “哎呀,嫂子,你真细心啊。那也许是我呀,因为我不想回到家里来把那种气氛破坏了�?rdquo;

  “弓岛也被你缠着很为难吧�?rdquo;

  “哪里的话呀,就是去酒吧他也把我拽在身边不放�?hellip;…跟东京不一样,地方的酒吧也满有意思哩!那酒吧好像是弓岛常去的地方,老板娘什么的可奉承他呢。不过,她一直露着不乐意的神�cha��看我,也许是吃醋了�?rdquo;

  “尽说无聊的话�?hellip;…后来请弓岛送到这儿了?”

  “嗯。不过,因为很晚了,所以他在家门口说了�?lsquo;告辞�?rsquo;就回去了�?rdquo;

  多摩子飘飘然的,就好像她把弓岛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并非不能理解这是对加须子的讽刺�?/p>

  大概是从小被父母太宠爱了的缘故,多摩子养成了一种总是要以我为中心的性格。弓岛来拜访加须子,跟加须子说话,对此多摩子颇为不满,也许是她的这种心情使她没有对弓岛采取过分积极的态度�?/p>

  只是两个人又是去蓼科兜风,又逛跑到松本喝酒,这不是昨天才见面的人之间所做的。弓岛大概迫于无奈陪着多摩子吧�?/p>

  可是,多摩子却忘乎所以地汇报着她和弓岛兜风的经过�?/p>

  “和弓岛交往是可以的�?rdquo;加须子谨慎地说,“可不要太过分呀。你还没有结婚,呆在这种乡下会立即落闲话的。倘是被人误解了不是太无聊了吗�?rdquo;

  “哎哟,我可不在乎这种事�?rdquo;多摩子目光炯炯地说,“这个地方本身就很守旧嘛,要是介意这种事情,我就不能活啦!随人家怎么议论去�?rdquo;

  “话虽如此,但我想照顾社会上的影响也是需要的啊,特别是你,没有父母,哥哥又去世了,所以格外引人注目。也请你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啊�?rdquo;

  “嫂子你也真因循守旧啊!因我的事嫂嫂要承担责任,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封建的,因为我也已经有独立的人格了嘛。我可不喜欢受嫂子的监督�?rdquo;

  “不是那种意思呀。我没有把你当作孩子,我认为你的行动应由你自己负责,但世人的眼睛充满着好奇呀。就是弓岛,他工作也很忙,即使跟他交往,也需要有点节制。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呀�?rdquo;

  “谢谢您的忠告�?rdquo;多摩子若无其事地微笑道,“不过我想自由行事,即使在东京,任何事情我也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嫂子您动不动就说社会上的人怎么样怎么样,可是,即使你讨他们欢心,但一旦有情况,他们替你负多少责任呢?譬如说,这公司倒闭了,分文没有了,可谁都不援助你一分钱呀!那时只是被人嘲笑而已。社会上的人,就是这种东西�?hellip;…我总在想,嫂子您光顾忌这些方面,太束缚自己的自由啦!请您稍微自由自在一点吧�?rdquo;

  “我是不是老脑筋呢�?rdquo;加须子苦笑道�?/p>

  “是的,可老呐�?rdquo;

  多摩子说罢目不转睛地看着加须子,她的表情骤然变了�?/p>

  “弓岛爱着嫂子呐�?rdquo;

  “多摩子!”

  这话终于从小姑子嘴里说出来了。这是加须子最害怕的话�?/p>

  “不,我要说。就是嫂子你也明明知道弓岛的心情,可�?hellip;…”多摩子露出了一副中年妇女似的神色,“但我是决不把弓岛交给嫂子的。弓岛我一定要把他占为己有,因为我爱弓岛!”

  声音强而有力,里面充满着对加须子的嫉妒�?/p>

  加须子没有出声,她自己也明白脸上渐渐没有了血色�?/p>

  “是件喜事吧?请你好好记住�?rdquo;

  多摩子脸色苍白,歇斯底里地喊道,旋即跑到自己的起居室去了。脚步还是那样蹒跚�?/p>

  加须子一时呆立在那里,她觉得四周在渐渐倾斜�?/p>

  加须子认为自己继承亡夫,是竭尽全力培植他的未竞事业的。她觉得那是丈夫的遗志。另外,在这里替自己干活的以仓桥为首的职工也都是好人,她不想以关闭这工厂辜负职工们的期待,千方百计想使它发展成为一个繁荣的工厂�?/p>

  现在研磨镜片的转包工厂,哪家都毫无例外地艰难地经营着,这是一种与目前的照相机热截然相反的现象。大资本的照相机公司拼命地推行经营合理化,为获得市场而到处奔波,结果将它们其它方面遭受的影响全都转嫁给了转包厂。流通过程渐渐面目全非。这所谓流通革命反过来又限制了生产过程,使转包厂商处于艰难的境地�?/p>

  谁也没有想到在照相机趁着旅游热呈畅销趋势的情况下还存在着几百家这样困窘的工厂�?/p>

  一批批出售的新颖相机、被宣传词句所讴歌的各种特征。为此令人眼花缭乱地进行着旨在拼命推销的式样改良,每次转包工厂都无可奈何地依着母公司的要求去做。到昨天还通用的型号今天却不通用了。至于以前向转包工厂订购的零件,有的公司竟然连废除合同的补偿都分文不付�?/p>

  大公司使转包工厂头痛的是对缴纳的镜片�?ldquo;检�?rdquo;。镜片的微妙的曲率容许范围为千分之二或千分之三,除此之外都为“不合�?rdquo;。这里面很多是检查员的主观在起作用。即使拿到工业试验场去争辩也无济于事。就是赢了,往后就再也不给你活计了,更何况要是被刁难说“镜片研磨得不�cha��”什么的,转包工厂就只好忍气吞声了。大公司有一套结构,只要它有意,便能�?ldquo;不合�?rdquo;的名义随意调节转包工厂交纳的产品。有名的照相机制造公司的繁荣就是建筑在这种牺牲上的�?/p>

  当然转包厂商也有横向的联系,但那是一种附属于特定的母公司的转包厂商的亲睦团体,既不为捍卫共同利益开展斗争又不团结,甚至是一种一朝有事便企图拉对方后腿的豺狼群�?/p>

  加须子之所以为高原光学的弓岛的话所吸引,也是出于这种经营状态�?/p>

  但是,在东京学画的多摩子丝毫不理解这种事,她以为哥哥留下的工厂会自动运转,会自动提高盈利�?/p>

  对此加须子心里十分惆怅�?/p>

  丈夫死时她曾下决心离开婆家,是以仓桥为首的职工们劝阻了她。他们想靠自己的力量设法使这中部光学发展下去,所以恳求加须子务必留下来。这大概也被世人曲解了,以为加须子对丈夫遗留下来的公司恋恋不舍,侵吞了这家公司�?/p>

  不能断言多摩子内心没有这种世俗的偏见。她是个要招赘的姑娘,她也许认为,若是继承了这家的财产和中部光学的经营,自己便才是正统的。这就是说,从别处招个女婿,让他当这家公司的经理维持业务。这种例子在社会上是极多的�?/p>

  加须子这种情况又如何呢?留在婆家经营丈夫遗留下来的公司,这使得她不能再婚了。说穿了,这是一种为死去的文夫作出的牺牲。事实上如果她想获得自由,那么离开这儿远比留下来无拘无束�?/p>

  翌日,弓岛给加须子打来了电话�?/p>

  “啊,昨天带着多摩子到处跑,真过意不去�?rdquo;弓岛彬彬有礼地说道,但话语里充满着深情�?ldquo;本想早点打发她回去的,但不知不觉拖延了,让您担心了�?rdquo;

  “不,倒是我多蒙您帮助。多摩子那个样,想必一定给您添麻烦了吧�?rdquo;加须子道谢道�?/p>

  “很开朗的姑娘,我可是托她的福,昨天忘了工作,愉快地度过了一天啊!后来去了酒吧,可能稍喝多了一点酒�?rdquo;

  “是的,好像是那个样子呀�?rdquo;

  “她本人说能喝酒,所以我没有制住她�?rdquo;

  果然如想象的那样。一定是多摩子得意忘形地在酒吧主动要求喝酒的,不是弓岛敬的�?/p>

  “净给您添麻烦,真对不起�?rdquo;

  “可是,请您不要训斥她。她说下次想看看我收集的一些东西,到时也请您,当然还有多摩子一起来好吗�?rdquo;

  “好的,谢谢�?rdquo;

  “请务必光临。我虽然陪多摩子也觉得很愉快,但我想跟您也有那么一天。过几天您能腾出这种时间来吗�?rdquo;

  “好的……”

  “这务必请您考虑一下。那就再见了�?rdquo;

  “您特意打电话来。实在不敢当�?hellip;…这个,多摩子在房间里,要叫她来接电话吗?”

  “不,不用了。再见!”

  弓岛直接向加须子提出了邀请。虽然是电话,但作为说话的顺序是很自然的。从寒暄这点考虑,不像是泛泛的客套话,加须子又回忆起了上次晚上在车里被他握手的情景�?/p>

  弓岛亲自参观了工厂,所以大概会以某种形式使其希望具体化吧。那完全是生意上的事,不是夹杂个人感情的商谈。或者是弓岛自己提出条件来,或者是派别的董事来作为他的代理,总之过几天高原光学会表明态度的,但弓岛个人的心情会怎样左右这条件呢?就连加须子也急切地等待着这一天�?/p>

  加须子去工厂转了一圈�?/p>

  车间的哪个姑娘都向女经理投来�cha��的目光。职工们说要是加须子一天不来一次她们就感到寂寞�?/p>

  仓桥在取芯车间操作,加须子一来他就抬起头来,“那边还没有来说什么吧�?rdquo;

  因为旁边有别的职工,所以声音很小,也没有明说高原光学的名字�?/p>

  “还没有呀�?rdquo;

  “奇怪。最近专务董事本身那样热心地跟我们接触,可关键的生意上的事却迟迟不谈,这是什么原因呢�?rdquo;

  “可能是有多种原因吧�?rdquo;

  实际上,虽说弓岛专务董事独揽大权,但还有公司经理,还有其他一批董事,要想统一合同的条件,还要进行诸多方面的调解,这一定需要时间�?/p>

  但仓桥的疑问不单纯是这意思,他言外暗示弓岛唯对加须子一人抱有野心�?/p>

  仓桥露着不高兴的神情。像他最近这样始终现出闷闷不乐的神色也是很少有的。自弓岛开始接近以来他一直这样。加须子想设法使这工厂的举足�ji��o重的仓桥情绪缓和下来,但没有马上想出什么方法来�?/p>

  在小转包工厂一出现大变化,几乎必定要给一直就在厂里的老职工带来不安。这是出于担心自己的领域将被大势力侵烛和对新的入侵者的本能的反感。这不仅是仓桥,而且也是现在老老实实地从事着自己工作的全体职工的心情,因为谁都爱护自己的工厂,对工厂有着深厚的感情�?/p>

  然而,仓桥的情况是:他对弓岛个人的反感驱使他对加须子产生了不满。加须子正因为理解潜藏在仓桥这种心情深处的东西,所以心里更加郁郁不欢。尽管如此,在没有明白高原光学提议的谈判是屈辱性的从而全面地拒绝的今天,也不能拒绝它。转包企业软弱就软弱在这里�?/p>

  “经理�?rdquo;事务所的事务员来叫加须子,“拉维托光学的权藤先生来了�?rdquo;

  “是吗�?rdquo;

  中部光学所转包的活计中,一半转包的是拉维托光学的产品�?/p>

  权藤三郎是拉维托光学的营业部长,胖胖的,体重�?0多公斤,脸也圆圆的,下巴像婴孩一样呈双层�?/p>

  总是满带笑容很会应酬的权藤询问了现在订的产品的完成情况,提了一些希望,例如再提前一些时候交货啦,因为目前哪家公司的镜片精密度都有进步,所以希望考虑这一点研磨时也多加注意啦,等等,但说着说着才知道他的这番话是聊天性质的开场白�?/p>

  “远泽,最近时而听说你们公司和高原光学搞起了协作,这是真的吗?”

  难道那种事已经成了同业界的新闻在流传吗?

  “不是。还没有那种事呀�?rdquo;

  鉴于生意,加须子也不得不暂且加以否定。那是因为不仅是自己这方面,而且也考虑了高原光学的立场�?/p>

  “是吗�?rdquo;权藤依然笑容满面�?ldquo;我也不清楚是从哪儿传出这种消息的,在同业界都在传说。这事我有点放心不下啊�?rdquo;

  他用他那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加须子。权藤所担心的是:拉维托光学是先驱者光学的系列公司,先驱者光学出售的单透镜反射式照相机其实是拉维托光学制造的,所以倘是中部光学与高原光学签订转包合同,作为拉维托光学来说就有所顾忌了。事实上先驱者光学和高原光学展开着猛烈的销售竞争,特别是百年老厂先驱者光学把新兴公司高原光学视作它的眼中钉�?/p>

  另外,高原光学则提出了赶超先驱者光学的口号,激烈的竞争通过东京、大阪的大批发店反复进行着�?/p>

  譬如说,先驱者一生产出新产品,高原就马上生产出那种赶上它的产品;高原一生产出新型相机,先驱者也立即生产出与它几乎是相同型号的相机。哪边都在说对方仿造自己的产品�?/p>

  权藤听了加须子的说明好像大体谅解了,他又回到了他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

  “唉,同业界里也是五花八门嘛。说实在的,我们正如您所知,一直承蒙先驱者光学的关照,可这回社会上却流传着相当多的怪闻呀�?rdquo;

  “怪闻?是些什么呀�?rdquo;

  “哎呀,您还不知道�?rdquo;

  权藤说了�?ldquo;那我�?hellip;…”就喀哧喀哧地翻找着口袋�?/p>

  “其实就是这个�?rdquo;他掏出茶色的信封,说道,“哎,请您先读一下这封黑信的内容�?rdquo;

  加须子打开信封。里面订缀着3张铅印的小册子形式的薄纸。看到那标题一样的文宇时,加须子瞪大了眼睛�?/p>

  先驱者光学经营面临危�?mdash;—头头们为摆脱困境而苦思焦�?/p>

  加须子看了一下信封的邮戳。是东京�?ldquo;四谷局”�?/p>

  加须子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山中和森崎的脸来�?/p>

  但这两人的根据地应该是安置在驹根�?/p>

  加须子在脑海中抹掉了那两张脸,开始读印刷的文字�?/p>

  �?/p>

  同业界对一点点情报都很敏感。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针对先驱者光学的黑信证实了这一点�?/p>

  先驱者光学是以诹访为中心的光学机械厂商中的一家百年老厂,现在开始听到一些关于它的不妙的传说。从东京四谷局寄出的黑信写得一针见血,人们自然会想那消息是同业界或是相当熟悉先驱者光学内情的人写的�?/p>

  特别是涉及公司内情的部分,有些地方第一次披露,由于这封信人们才恍然大悟。这种内容只要看一两次,其余人们就会全部相信它了。即使有部分错误的说明,也会被人们解释为那是战术上故意歪曲写的�?/p>

  总之这黑信的内容击中了公司头头们的要害,具体地指出了经理一派与其他董事向目前出现了裂痕,这裂痕又是以何种形式出现的。信里一一举出了真实姓名�?/p>

  不仅如此,还就先驱者光学的机器的性能问题提出了若干疑点�?/p>

  先驱者光学曾经出售过取得美国某专利的与照相机截然无关的录音机。在这之前公司名望很高,市场的股票价格一直上涨�?/p>

  可是,批量生产这种产品一看,几乎没有买主。那录音机确比通常的要简单得多,并且下了一番新的功夫。这东西在美国很有声望,似乎以为它不错,所以先驱者光学付了昂贵的专利费,与美国的商社进行了技术合作�?/p>

  该公司的董事错认为在美国畅销的在日本也会畅销。也就是说,日本的平民还没有基础足以将那东西带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去。为此,卖剩的产品陆陆续续返送回来,库存品在仓库里堆积如山,当然股票价格也急剧下跌。先驱者光学至今还留着那创伤。另一方面,照相机同业界每天都有激烈的竞争。某个厂商销售新型相机获得好评,先驱者光学急忙追赶。作为该公司来说,以为自己是百年老厂,能靠其商标大卖特卖,但是,虽花了巨大的宣传费,销售额却也不见增长�?/p>

  这是因为最初推出那相机的厂商马上进行了先进的技术改良,先驱者光学因而又声名狼藉�?/p>

  可是,不管怎么说它在同业界是老资格了,其公司名字在摄影爱好者中无人不晓。尽管有以上的失败,但早有定评的几种照相机销路还很稳定,因而纵然连遭两次失败,但也并没有立即影响到公司的命运,公司的信誉反而増加了。看到它那坚实的基础,人们不禁思忖真不愧是先驱者光学啊�?/p>

  该公司又在计划生产新产品。近年来照相机在逐渐使人的头脑机械化,到处进行着“只要按一下快门就能照�?rdquo;式的宣传,但先驱者光学出售了一种具有在这样不费工夫的照相机上进而吸收以往135相机特征的性能的附属器具。说穿了,因为行家对“只要按一下快门就能照�?rdquo;的这�?ldquo;傻瓜”式相机怀有不满,所以先驱者光学是在消除人们的这一情绪,并且用相同的科学操作追求复杂的镜头效果�?/p>

  不过,眼下公司对此是极端保密的,但那风声渐渐出现在同业界的报纸上�?/p>

  然而,其真相还处于秘密之中,哪家厂商都想知道它的内容�?/p>

  黑信揭露了这内容,但不知道这有几分是真的。黑信里煞有介事地列举着它的性能的缺点,作为结论里面这样写道:这一新型相机也会像上回的录音机和相机一样以彻底失败而告终�?/p>

  最后黑信指出说:这种形势已经反映到银行界,金融方面也相当困窘;表面上装作是家大厂家,假装很平静,但实际上却十分虚弱�?/p>

  围绕着这封黑信,先驱者光学对同业界的波动开始渐渐显露出来�?/p>

  跟重工业不同,这种消费产业是从微妙之处泛起波浪的。以诹访为中心的不安的涟漪立即反映到了东京的同业者�?/p>

  这种涟漪使厂商方面以及它的销售店都产生了不安。但最担心受怕的是先驱者光学的转包工厂。这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存,是个迫切的生活问题�?/p>

  没有比照相机的零件更不灵活的东西了,一旦不需要就分文不值,只好当作废料出售�?/p>

  东京的转包厂商的不安立即反过来影响到诹访方面。说穿了,是那风声来往于诹访和东京之间,发生了共鸣�?/p>

  拉维托光学的营业部长权藤三郎把那风声带到了加须子这地方�?/p>

  “远泽,先驱者光学也落了许多闲言碎语啊!诹访的人都疑神疑鬼的�?rdquo;

  加须子从拉维托光学转包了镜片的研磨,所以和权藤和和气气的。权藤是个好人,光想着自己公司的买卖大事�?/p>

  “不过,那黑信是毫无根据的吧?”

  加须子说罢,权藤立即说�?/p>

  “不,也并非如此啊。很多风声说那可能是真的。事实上先驱者光学有很多转包工厂,但听说有一半产生了动摇�?rdquo;

  “不过,只是一张纸片,能有那么大影响吗�?rdquo;

  “那呀,是一封一针见血的黑信,所以都好像相当相信它。先驱者光学方面也好像急急忙忙调查了黑信发往的地方,但听说一无所知呀�?rdquo;

  “这种事到底是谁干的呢�?rdquo;加须子神色诧异地说道�?/p>

  权藤小声对她说:“这事不能大声声张,先驱者先学方面好像认为可能是高原光学出钱让别人这么干的�?rdquo;

  “怎么会呢�?rdquo;

  加须子笑着否定了,但事实上自己也并不愿没有这种预感。山中和森崎两张并排着的脸浮上她的脑际,上面又偌大地覆上了一张高原光学的弓岛专务董事的脸�?/p>

  “堂堂的高原光学怎会干那种事呢!它自己都发展得那么大了嘛。如果与先驱者竞争,它会更光明正大地干的吧�?rdquo;

  这一半也是加须子自己的希望�?/p>

  “这个可难说呀。听说高原光学的弓岛是个相当能干的人嘛�?rdquo;

  好像谁的想法都一样�?/p>

  “可是那黑信里写着的事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不是吗?”

  “嗯,是的。这也是小道消息,听说写这黑信的家伙被一个人操纵着,那个操纵他的人撒出去了不少钱,在先驱者光学内部培植了密探呢!”

  加须子笑了起来。就是听权藤说密探,自己也没有实感。好像有�?ldquo;产业密探(侦察产业情报的密探�?rdquo;的,但对自己这样的转包工厂来说可是毫无缘份�?/p>

  “唉,尽管你在笑,可是�?rdquo;权藤更放低了声音�?ldquo;这可是相当可靠方面来的消息呀。听说先驱者光学在连日召开董事会议呐。不清楚是否是那个原因,但听说银行界的金融真的收紧起来了。真可怕啊!要是那黑信里写的全是凭空捏造的,那不会这样的,但要是有真实的地方,哪怕只是三分之一,银行就立即警惕起来喽�?hellip;…另外听说转包厂商对先驱者光学的订货不给好脸看了,所以这又对产品起反作用,或是交货期拖延了,或是把刚领到的贴现票据又拿到该公司去了�?rdquo;

  “那可难办啦!”

  “真的难办了。不,知是谁策划的�?rdquo;

  为人忠厚的权藤也叹了一口气�?/p>

  “如果在一部分同业界干着这种事,那对同业界来说实在是件不幸的事,即使对外部,也关系到同业界本身的信誉嘛�?rdquo;权藤又这样说道,“你们公司不在�cha��驱者光学的活计,所以不会受什么影响的�?rdquo;

  在�ji��o井泽的高尔夫球场,高原光学的专务董事弓岛和多摩子比赛结束以后在饭店的休息室里喝着茶。多摩子的脸汗津津的,两颊通红。弓岛一副潇洒的运动员装束,短袖的敞领衬衫鲜红的底上印着黑色的方格花纹。因为身材修长,所以一站到草坪上,那长长的西裤显得很是协调�?/p>

  “今天领教了弓岛君的实力,好难为情啊!”多摩子因晒了一天而有点红润的脸上�cha��了一排洁白的牙齿�?ldquo;不知道您有这么高的技术就向您挑战了,真不好意思啊�?rdquo;

  “不,我可也没有想到你的技术那么高呀,真是出乎意外!”

  “您是在嘲笑我吧?不过,刚才我比赛时好像慢了,看您在草坪上挺焦急的�?rdquo;

  “不,我是在看天空�?rdquo;

  “不,一定是的�?hellip;…或者是在想我嫂子吧�?rdquo;

  “嫂子�?rdquo;

  “我知道�?rdquo;

  多摩子露出了带有几分调皮的眼神�?/p>

  “知道什么?”

  “弓岛君被我嫂子迷住了呗!我很清楚�?rdquo;

  “哪里的话�?hellip;…我只是看到您嫂子一个女人家掌管那么多的生意,心里有点怜悯就是了!”

  “怜悯这种说法,说来那是因为您感到爱情了嘛�?rdquo;

  “不,我是个女性崇拜者,所以不忍心看着女子艰苦战斗�?rdquo;

  “如果是女性崇拜者,那么我也在弓岛君同情之列喽?”

  “您有值得同情的地方吗�?rdquo;

  “所以说别人是不了解真情的。光从外貌是看不到内心的呀!您大概以为我一个人在东京学画,是个相当悠闲的姑娘吗�?rdquo;

  “虽不中不远矣�?rdquo;

  “哎呀,真坏!弓岛君一定是因为我偶尔回来就这样约您玩,所以有那种印象的�?hellip;…我可不是情愿独自去东京或是从家里溜出来到这种地方来玩的�?rdquo;

  “噢,那是什么原因?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听听哩!”

  弓岛把从半袖衬衣�cha��来的手臂搭在椅背上,叼起烟卷,用打火机点上了火�?/p>

  “不,瞧你摆着一副满不在乎的姿势,说明不想认真听呀�?rdquo;

  “我听�?rdquo;

  弓岛挺直身子,说道�?/p>

  “要是这样郑重其事那就什�?hellip;…喂,弓岛君,我嫂子继承我那已经去世的哥哥,一个人在那样干吧?这点我是很尊敬我嫂子的。不过另一方面,我真左右为难啊!乡下人也许是这样看的:光嫂子一个人在干活,我闲呆着。可是,我嫂子什么地方都不去吧?她本人也说目前不想结婚。但她那样年�ji��o,那样漂亮,所以很难说她不想再结婚了�?rdquo;

  “这倒也是啊�?rdquo;

  “实际就有两三门亲事,嫂子都回绝了,还说她想继承我哥哥的遗志,进一步扩展现在的中部光学。嫂子笑着说:看到那一天后也许结婚。我说,弓岛君,不管人的意志如何,事情不会总是如愿的啊。如果中部光学不管嫂子如何努力还是没有发展的话,那会怎样呢?我嫂子一定会以此作借口……不,不说什么借口,从我嫂子的信念来看,倘是看到那种状态,再婚的事也会拖延下去吧,最后真的要留在那家里了�?rdquo;

  “是啊�?rdquo;

  弓岛不知不觉态度认真起来�?/p>

  “那样的话,我嫂子也许永远不结婚了,因为她决不会领养子的。那时我会怎样呢?没有血缘关系的嫂子孤军奋斗,我也就不能和别的人结婚,离开那个家了。虽说如此,可也不能作为招赘的女儿从别处领一个养子呀。要是那样你继承那个家试试,世人会说什么呢?光是同情嫂子,我就成了众矢之的啦!”

  “……”

  “我就再也不能呆在这地方了,就是现在也白眼看我嘛。要是那样,那才够受呢!……作为我来说,尽量不想妨害嫂子现在的生意。倘是摆出小姑子的架子插手工作,嫂子也一定为难的。大家都不理解我的这种心情�?rdquo;

  “啊,”弓岛使劲点了点头�?ldquo;不知道你有这等深谋远虑。坦白说,我也是误解你的人中的一个�?rdquo;

  “是吧�?rdquo;多摩子扫了一眼弓岛的脸,“弓岛君尚且如此,大家那样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一想到刚才我说的那种事情,我的前途漆黑一团啊�?rdquo;

  “是吗�?rdquo;

  “哎哟,是的呀!就是嫂子她也太可怜了,因为她还那么年�ji��o、漂亮。如果中部光学不顺利,我嫂子的青春就要跟中部光学同归于尽啦!所以我现在很头痛�?rdquo;

  “哈哈。那么,你认为怎样才能得到最圆满的解决呢?你既然考虑到了这一步,大概有个什么想法吧�?rdquo;

  “是啊……不过很难开口呀,因为对不起我嫂子�?rdquo;

  “不,我什么也不跟你嫂子说,当然也不跟其他任何人说这件事,只藏在我一个人心里,并且要是我觉得那解决方法是最好的,尽管我力量有限,我也助你一臂之力�?rdquo;

  “是吗?太高兴啦!”多摩子把椅子往弓岛前面挪动了一下,“这呀,是这么一回事:我想干脆请我嫂子不要做现在这生意了�?rdquo;

  “你说什么?�?rdquo;

  “这对嫂子来说也许难受得要死,不过那只是现在。正像我刚才所罗嗦的,倘是我嫂子与中部光学同归于尽成了老太,风韵也消失了,那她会怎样呢?没有一个人领去扶养她,结果只能去养老院或是其它什么地方。要是现在,她还那么美丽,所以连弓岛君也动了�?hellip;…”

  “哪有的事�?rdquo;弓岛很呛似地抽了一口烟�?/p>

  “我是这样想的。作为对嫂子操劳至今的一点报答,我想可以分给她一半左右的财产,然后就是硬逼着也要请她消掉远泽家的户口。我这么说听起来好像不得体,但我是想完全地、自由地解放我嫂子�?rdquo;

  “哈哈,那么往后的中部光学呢?”

  “弓岛君,将来一切都取决于高原光学专务董事的主意喽�?rdquo;

  “嗯。那么,那时候的中部光学的负责人就由你来当喽�?rdquo;

  “因为我死去的哥哥没有其他亲人,所以就由我来当吧,要是她有孩子什么的那就另当别论……”

  “可不是�?rdquo;

  弓岛只是一个�cha��地抽着烟�?/p>

  “即使是我,要是现在叫我干中部光学我也干。现在是不懂工作,可我想要是有那份心思拼命学的话会学会的,幸亏有我哥哥最信赖的工段长仓桥这个人�?rdquo;

  “啊,我知道。上次在你们工厂见过面,而且据说在同业界也是个很有名望的人呀�?rdquo;

  “是很优秀的,所以我想各种事问问他就是了。我想即便是他也会当我的好助手的,就像现在当我嫂子的助手那样……”

  “嗯�?rdquo;弓岛沉思着�?/p>

  “哎呀,您在认真思考呀?要是我嫂子不是负责人,弓岛君就不积极援助我们了,是吗?是不是若是我你就不满意了�?rdquo;

  “多摩子,请你不要那样怀偏见么�?rdquo;

  “可是……”

  “不,我想这种事不应该站在假定的问题上来谈论。假若即使你有那种打算而你嫂子又反对,那可怎么办呢?要是你嫂子求你说,她想再看一看中部光学的前途,所以让她再留一段时间,那你又怎么办呢?即便是你,考虑到你嫂子过去的努力,恐怕也不能那样断然拒绝她吧。虽说你想解放你嫂子,可你嫂子要是以她自己的意志不接受你这好意,那就没有下文了吧�?rdquo;

  “……”

  “可是,多摩子,我实在是钦佩�?rdquo;

  “钦佩什么?”

  “不,没有想到你考虑到了这一步,我原以为你是个更加悠闲自得的……”

  “疯丫头?”

  “哎,以为你是个正当爱玩时候的小姐呢!”

  多摩子面露羞色�?/p>

  “被在同业界称为精明强干的弓岛君这样表扬,真是惶恐万状啊!”

  多摩子真的扭了一下身子�?/p>

  “不,真的,没有看出来呀,至少同你今天的高尔夫球技术完全相反�?rdquo;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一笑�?/p>

  “不过,我今天把我的秘密全都跟弓岛君说了,心里真痛快啊,好像把过去背的包袱一半扔在地上似的�?rdquo;

  “是吗?你这样信赖我,我感到很荣幸�?rdquo;

  “真的,我真的信赖弓岛君。我在这里还没有得出结论,我想进一步深入地探讨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可以时常和弓岛君商量吗?”

  “我乐意地接受你提出的建议,我也想尽力帮助你�?rdquo;

  “真高兴!……我说,弓岛君,也许你又要说那是假设的问题,要是把嫂子解放了,你说嫂子会怎么样呢�?rdquo;

  “这个嘛,很难想象啊�?rdquo;

  “我觉得我嫂子真是个有女性气质的女人。我已故的哥哥是搞光学方面的,所以她就对那工作着了迷,可假如这回有了别的丈夫,有完全不同的职业,我想她也会拼命地埋头干那项工作的�?rdquo;

  “也许是那样吧�?rdquo;

  “她是属于人们常说的那�?lsquo;可爱的女�?rsquo;吧,不过我倒想:嫂子已经再也不想做这种生意了�?rdquo;

  “……”

  多摩子向上翻着眼珠瞅了一下弓岛的表情�?/p>

  “现在这样拼命干,那是为了已故的哥哥呀。但正如我刚才说的,我想那是因为丈夫是干那方面工作,所以如果离开了远泽家,就会一下子从梦里醒过来。我想作为反作用这回她会挑选相反类型的丈夫,譬如说……”

  “譬如说什么?”

  “譬如说当政府官员和银行办事员这类可靠的职员的太太,要不就是画家啦、雕刻家啦这种艺术家的妻子。我想我嫂子不管去什么样的地方,一定会成为她丈夫的贤内助的。不过我想她再也不会�cha��学方面的工作啦。这种反作用的心情也并非不可理解�?rdquo;

  弓岛神色严肃地继续沉默着,那烟头上留着长长的烟灰�?/p>

  “哎哟,弓岛君,您这是怎么啦?烟灰要掉下来啦!”

  “啊,没什么�?rdquo;弓岛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p>

  “哎哟,这样谈着谈着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弓岛君,您今天回去吗�?rdquo;

  “是的,我是作回去的打算来的�?rdquo;

  “是吗�?hellip;…我今晚要不要住在这儿呢?不,不是打高尔夫球,真想明天慢慢地把这一带画下来啊!”

  多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弓岛,那副目光像是在诱惑。弓岛的脸上�cha��了动摇。他虽然没有回答,但他内心的动摇她十分清楚。多摩子微笑了:

  “可是,我总呆在东京吧,即使回诹访也是跟我嫂子在一起,一点也没有闲时间。真想在这种地方过一夜啊!不过,一个女人家危险不危险呢�?rdquo;

  “不,”弓岛发出了嗓子里堵着痰的声音�?ldquo;不会有危险吧�?rdquo;

  “不过,据说这种地方浪荡公主很多,我喜欢跳舞,喜欢玩,所以我真担心自己啊,要是认识的人一起住下来就不会有那种事了……”

  “……”

  弓岛竭力不看多摩子,望着窗外的景色,但无法掩饰脸上的几丝迷惘。他依然一个�cha��地抽着烟。这时一个男服务员�ji��o轻地走上前来�?/p>

  “弓岛先生,有您的东京事务所打来的电话�?rdquo;弓岛醒悟似地跟多摩子打招呼说�?/p>

  “对不起�?rdquo;

  “请便�?rdquo;

  多摩子把目光投向弓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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