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知道是知道,可是……”
三上回答得很暧昧。
“说老实话,”山中一郎接着说下去。“你在车上等着,可能不大清楚。我一听说死了人,就挤到前面去了,见一个醉汉模样的人倒在那里。有时候粗心大意的人会把醉汉当成死人的,我是这样想的。我蹲下去想看个究竟,结果觉得很奇怪,仿佛没有呼吸了。就这些呀,凭这些就把我当成了嫌疑分子,警视厅竟然要追查我,这也太奇怪了。”
三上想,这只不过是山中的一面之词罢了。在这之前自己也做过种种猜想,他的话很难令人置信,他的私生活更是个谜。
“不过,三上先生,”山中一面窥视着三上的表qíng一面说道。“我本身也是公务员,都厅的职员嘛……警视厅要迫查我,我出面说明一下也就行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都厅这个地方,对涉及这类事qíng的职员,总是不太喜欢的。那倒是没什么,说是没什么,一旦他们知道被警视厅一直追查的就是我,上司就要冷眼相待了。这和一般公司不同……怎么说呢?这,这还是过去的衙门习气,处处考虑衙门的体面、权威什么的……”
“……”
“另外,各种谣传都会对我不利的……例如有的公务员喜欢散布一些无中生有的闲话;再加上都厅内部的报纸,立刻会把这事登出去。在找不到材料的时候,说不定会把这事当成骗人的法宝大书特书。尽管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没多大油水,但因为这件事在厅内报纸登出我的姓名,上司一定会冷眼相待的。说不定会有坏人出来加害于我,那我的前途就会断送了。厅内报纸可够厉害的,局长、秘书长、课长听了这种新闻还有些胆战心惊呢。”
“……”
三上耐心地听着山中花言巧语的辩解,想从这像辩解又像说明的话里话外抓到点什么。
“为了这个,希望你把这件事秘密了结才好。听你说,这件事直到现在你还没向任何人说过。那我太感谢了。今后也请你严守秘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这个人从来不爱多说话,只是警视厅追查的正是我那天晚上拉过的人,我这才找你打个招呼。请你注意点儿。”
“谢谢,太感谢你的好意了。”山中又把手伸进衣袋,这回当真取出了钱夹。这是一只鳄鱼皮制的华丽的钱夹。山中用手指在里面拨弄着,最后取出两张千元的钞票。
“你拿这点儿钱买盒烟吧。”
“不,这哪能……”
“这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嘛。”
山中把钞票放在三上眼前。
三上没有立即伸手,这不是因为客气,而是对这个数目极为不满。他认为山中会拿出更多的钱来,怎么也得给个两万、三万的,没想到拿出来的仅仅是两千。
山中并不是想用这点儿钱作为酬谢的,他是怕给多了反而会bào露自己确实有问题。
三上考虑的是该不该和山中翻脸。在这以前从各方面看,山中的奢侈生活决非一般下级职员所能作到的。翻脸又觉得材料不足。现在也有的青年人不惜欠债挥霍享乐的。如果在山中身上得不到更多的证据,是不能对他施加压力的。
首先必需摸清他的月收入有多少,一个月又花费多少。这就要找到他的住处,详细了解他的日常生活qíng况。把那个小胡子的身分弄明白,这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两个人一定有什么勾结。他们是用什么手段捞钱的呢?山中在“克洛镇”酒吧花了多少钱,又在女招待真由美身上花了多少钱?这就得去“克洛镇”向经理、堂倌去打听,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清炖嫩jī的“筑紫”。不管是山中还是小胡子,不是一起进去的,而是分别出现在那里的。看来这两个人好像一直在那里会面。在“筑紫”门口接待山中的侍女,对他像接待熟客那样亲切。这地方也得仔细调查。
昨天夜里,因为玩弹子,让两个人溜掉了。一般到饭馆吃一顿酒至少也得磨蹭两个小时,他们出来得为什么那样快,还不到一个小时。从两个人分别出入来看,或是从在那里呆的时间过短来看,与其说他们是来寻欢作乐,倒不如说是另有企图……
就在他眼前放下两千元钞票的这一分钟里,三上的脑海里翻腾起来了。
无论怎么说,掏出这两千元的举动,就足以说明山中是有小尾巴的。不然的话,就这点小事儿,是不值得出钱的。从付给两千元的这件事来看,三上确认山中在田村町杀人案中一定有什么隐私。
“太不好意思了。”三上突然高兴地向对方道谢。“何必这样呢,这我怎么能收啊。”
“这是怎么说的?我这也不算什么谢礼。请不要客气了。”
“不敢,不敢,给您送个信儿,就这么点小事……”
“你,”山中凝视着三上的脸。“前些天去‘克洛镇’找我的就是你吧?真不凑巧,我没在那里,后来听女招待说的。”
“唤,真对不起。是我。就是为了通知您这件事,因为您是从‘克洛镇’坐的车,所以只好到那里去找您。”
“为了这忠告,你这么辛苦,这点小意思总应该收下吧。”
三上这才把钱收下。
“太对不起了。”
三上把钱塞进上衣兜。山中看他把钱装好,才说道:
“三上先生,你是哪家出租汽车公司的?”
三上不愿说出实qíng,有些踌躇。但为了今后打jiāo道,瞒也不太容易瞒过。到必要的时候换一个公司也就是了。
“青云出租汽车公司,营业所在池袋。”
“是吗?你住的地方也在池袋附近吧?”
“是的。那里又脏又乱,我轻易不向外人讲。”
“是单身吗?”
“没成家也没立业。”三上轻轻地一笑。他不愿多讲自己的身世,于是站了起来。“太谢谢了。”
“哪里哪里,你太辛苦了。”
山中一郎仍坐在椅子上,他没有和三上一块儿出去。
三上来到外面,因为屋里yīn暗突然被明亮的光线she得眼花,这光线同时也she进了三上的心里。
山中独自留在茶座里,是有原因的:这里有他的熟人。三上刚出去,那人便从另一个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山中面前。
“刚才那个人是gān什么的?”
他边说边拉过椅子坐在山中对面。这个人有二十七八岁,矮胖子,圆脸,小眼睛,小而端正的鼻子,气色很好。很讲究穿戴,上衣、领带、鞋的颜色都是统一的。这人似乎喜欢茶色,连身旁放着的手提包也是茶褐色的。
“你忘了,前几天到你们店里打听我的那个司机了?”山中笑着说道。
“啊,果然是他呀?听店里的人说过。”这人是“克洛镇”的经理,叫羽根田昌一,是从堂倌提拔上来的。“我一来就看出是这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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