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宪党的川村正明议员昨天发表声明,他已脱离所属‘革新俱乐部’,加入了桂荣会。桂荣会是桂首相的派系组织,至此桂荣会成员已达一百五十名。”
土井觉得十分意外。今年十一月,下届政权就要从桂首相禅让给寺西正毅。在这种形势下,为什么川村正明不加入寺西派反而投靠桂派呢?思来想去,觉得原因在于钱。桂派惯于用金钱收买拉拢人心。以上山庄平为首的“革新俱乐部”,一直高喊打倒金钱政治,真没有料到,结果是川村竟然倒向自己的攻击目标桂首相的派系了。
川村议员那次的演讲是土井代笔的。虽然他的演讲言不由衷,这是议员的恶习,但川村这样做也未免太露骨了。
“革新俱乐部”的奠基人板仓退介和本派领导gān部都出席了川村的“声援会”,他们极力chuī捧年轻的川村,曾连任过大臣的某领导人竟然不知羞耻地说出“川村正明先生是我党的希望,是不久的将来能当总理大臣的人物”的话。这都是处于少数派地位的板仓派为了保持自派势力而做出的把戏。尽管如此,川村竟然不顾信义,脱离板仓派的“革新俱乐部”,公开投奔到桂派,这样的行为也太不顾人格了。
已经决定,在今年十一月桂重信让出总理和党总裁的位子,为什么桂派还要拉进川村正明,扩大本派势力?是为了表明,“禅让”后依然还有实力,企图以势压人?舆论界对此还没有做出评论。看来桂派是想要搞轮流执政,禅让本身就是其前奏。由此可以认定,桂重信和寺西正毅之间是有密约的,肯定再下一轮仍然是桂政权。
桂派明知道这种做法会刺激板仓派,为什么还要把川村拉到自派中来呢?这是因为“革新俱乐部”是板仓派的“分支”。对桂派的这种用重金收买人心的卑鄙做法,板仓派一定会十分愤慨的。川村正明可能从桂派领到了相当数量的“赏金”了吧?是七百万元?是一千万元?本来在二世议员中,川村正明被大家看做是有希望的脱颖而出的一个,今后他会受到qiáng烈非难和被人唾弃。
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还要去归附桂派的川村,是否迫切需要一批款子呢?
电话铃响了。土井被惊醒一样跳了起来,拿起耳机。
“我是外浦的妻子,您是土井先生吗?”
是在成田机场送别外浦时听过的声音。
“我是土井,您在门厅吗?”
“是的。”
“我马上到您那里去。”
“对不起。”
土井从抽屉里拿出了已准备好了的香奠包。
外浦的妻子低着头站在门厅对面的左侧会客用沙发前。穿的虽然不是丧服,但是一身黑色西装套服。土井走到她面前。
“我是土井。”他小声说了之后鞠了躬。
“那次多谢您了!”她用双手把黑提包放在前面做了深鞠躬。
后面的沙发上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坐在一起,一面抽烟一面看着他们。外浦夫人和土井走进咖啡室里,选择了一个角落里的桌子。土井再一次深深地向她行了礼。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我的哀悼之qíng。从‘东方开发’的先生那里听到您丈夫去世的消息,我简直不能相信,直到现在还是这种心qíng。”
“丈夫生前多蒙照料,非常感谢您。”
两人几次互相鞠躬致意后坐了下来。土井第一次从正面看到外浦妻子,没有化妆的脸略现苍白。土井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香奠包,放到桌子上。
“请您供到灵前!本应该自己到府上在灵前烧香才是。很对不起!以后再到府上祭奠吧。”土井低声说。
他浚有讲“东方开发”没有通知他参加告别仪式,只表白了自己没有能参加葬礼的歉意。外浦妻子很恭敬地接过了香奠包,把它放进提包,同时把送给参加告别仪式者的“会葬谢礼”帖子jiāo给了土井。
“葬礼委员长和久宏”的旁边有“丧主外浦节子”的字样。
服务员端来了红茶。
“连我自己至今还不能相信您的丈夫去世,您的痛苦心qíng我是可以理解的。”
土井看到“会葬谢礼”帖子上的外浦节子的名字再一次向她行礼。
“是的,到成田欢送时是最后看到他的健康身影了。如果离别后再没有见过他,我还觉得在智利的什么地方还健康地活着,这种梦幻般的心qíng始终留在我心里。但到了圣地亚哥的医院,看见他确实已经死了以后……”
外浦节子突然低下了头,急忙从提包里拿出手帕,抑制着涌上心头的悲伤呜咽着。土井也低下头默默地等待着。她那颤动的肩膀逐渐平稳下来。节子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擤了鼻涕,然后抬起了头。
“失礼了!”她的眼睛和鼻尖变得通红了。“……到那里的医院见到棺材里的遗体才感觉到外浦真的死了,离开这个世界了。”
听了外浦夫人的叙述,土井打消了外浦妻子赶到圣地亚哥医院时也许他还活着的想法。
土井的脑际里浮现出一片广阔的夜色大海。
“……外浦开车飞驰在圣地亚哥市郊公路时,撞倒了路边的树。那辆车是买了没有多久的奔地阿克,撞坏的车前部发动机已经陷进了后面的座席。公司的先生领我看了车的残骸,也去看了现场。被撞倒的树是很粗的菩提树,它好象被pào弹皮打过一样被削下去了。”
“……”
“这里的公路是一条直线,是一眼望尽的地方。前面并没有另外车辆,所以因超车失误的可能xing是不会有的,只能断定是打瞌睡开车出的事故。”
“……”
“因胸部受重伤当即死了,所以脸上没有痛苦的表qíng,完全是睡觉一样安详的面容。”
外浦节子想起了丈夫死时的面容,不禁忍不住啜泣起来。
越过节子的发鬓看见了以古代宫殿方式建造的饭店檐角。庭院的假山上点缀着的花糙色彩缤纷,外国男女站在回廊上观赏庭院的景色。窗外的景物悠然,恬静安谧的背景更衬托出这个女人深沉的悲痛。
土井沉默着。因为不熟悉,也不知讲些什么话来安慰才好。他对着在眼前流泪的节子,有些手足无措。周围的人偷偷地看着这边。
土井想,她是为了在丈夫的后辈学友面前哀悼亡夫而来的吗?不,不是。我和外浦的关系没有熟悉到值得她特意来这里向我叙述这些。甚至我一次也没有到外浦家去过,只是在成田机场欢送外浦时,才头一次见过节子。外浦可能向妻子叙述过后辈学友的事,不过仅仅这些就能使节子到这里来倾吐感qíng吗?也不是。节子大概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到这里的,是为了在向岛银行里的保险箱来的。她知道了我是它的代理人,要保险箱的钥匙来的?……
土井忐忑不安。这时外浦节子抬起了头。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松本清张 松本清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