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土井还是花费了两个小时才写完两年半的献金记录。
土井写好之后叫来了隔壁的佐伯昌子。
“佐伯小姐,对不起,请你到街上帮我买一本大笔记本吧,薄一些的。啊,还有,尽可能买过去没有卖完的旧本子,纸张彩色褪了些的更好。”
“知道了。”
佐伯昌子回来以前,土井仔细地揣摩着写好了的底稿,又改动了几处。
昌子回来了。
“这样的行吗?到生意萧条的文具店找来的。”
是放旧了的大笔记本,表皮污脏,已褪了色。土井把佐伯昌子写满的速记符号的大笔记本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公寓在南麻布的高地上,房屋已破旧,房间的陈设也是旧式的。
土井五年前同他的qíng人分手后搬到了这里。对单身汉来说旧式的三间套间是很合适的。qíng人是参加“全共斗”时结识的人。那时,她是某私立大学学生,名叫泰子。她虽然瘦,可是个jīng力充沛的活动家。高颧骨,尖下巴,戴一副高度数的眼镜,说话很快。是德文系学生,能讲德语。她常常被自己的讲话激动得兴奋起来。是她主动向土井求爱的,同居生活好歹持续了三年。学生斗争结束后,她仍抱着幻想,始终相信学生运动的高cháo一定还会到来。
她爱读书,但不会做妻子应当会做的家务事。她又懒,又不会收拾,厨房里经常是一堆没有洗的碗筷。壁橱里也堆积着换下来的衬衣和袜子。每隔十天,她把这些衣服送到洗衣店去,厨房和壁橱成了垃圾箱。土井常常要收拾好,然后还得去买菜做饭,但她在一旁还是坦然看着。不生孩子是她的既定方针,因此在妇产科医院做过两次人工流产,后来索xing做了绝育手术。
土井当上《院内报》记者,只有微薄的薪水。泰子也想去做业余训练班教师,但是很少有人问津德语。她的数学和国语程度又不够去做其他课的教师。
她起初激烈地批评过土井脱离斗争的行为,不久知道他不会回心转意,便经常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去参加被称为“中国派”极左派的集会。她的零花钱大概是那里的男朋友给的。
土井一天工作结束后回到家中常常很晚,可泰子回来得比他更晚,有时gān脆在外面过夜,早上才回来,也并不向土井解释什么。和她jiāo往的男人好象不只一个。过了不多久,她在桌子上留下一封信出走了,在信里猛烈攻击了“叛徒”土井。这是土井从事“代笔生涯”以前的事qíng。
土井在桌上打开了佐伯昌子用速记符号写的笔记本。
X月XX日下午X时到东洋制铁总社,从总务部长川添武一领到一千五百万元
X月X日下午X时从羽仓建设社长秘书室长大桥省造领到二千万元
X月XX日上午XX时到畿内电铁东京分社,从来京的常务小潼政男领到二百五十万元
佐伯昌子把土井的糙稿改写成糙花纹似的符号。
土井发现,这笔记本虽然陈旧,表皮也被太阳晒得褪了色,但里面的纸还是雪白,没有被弄脏的污迹。于是他打开了壁橱,把尘土沾在手上,然后在笔记本的每一页上抹上灰,把它搞成一本象是用旧了的笔记本。
次日十点半,土井到了向岛银行,柜台前人很多。在里面的副行长看见了提公文包的土井,就站起身绕过柜台走出来。他察觉到土井的来意,准备请他到会客室,土井自己走向地下楼梯的进口。
“我想辞去外浦先生的代理人,来办理手续了。”两个人一同走进狭窄的楼梯时,土井向副行长说。
“您特意赶来,对不起!”副行长似乎了解他的来意。
“没有料到jīng神如此饱满的外浦先生竟然会去世,真是意外!”副行长说。
“是令人遗憾的事。……怎么写法?”土井把申报表摊在面前问他。
“在这栏里写上名字,盖上登记过的图章,就可以了。”
在“现在我辞去外浦卓郎先生的代理人,特此申报”的铅印字样旁边土井签了字,然后盖上了章。土井觉得,从此同外浦的关系就完全断绝了。
“请银行方面向外浦先生的太太通知这件事吧,我不准备特意通知她了。”土井向副行长说。
“知道了。”
“那么jiāo出钥匙之前我确认一下保险箱里存放的材料。”
土井提了公文包和女行员一起走进保险箱室。土井进到密室里,把抽屉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圆珠笔、印泥和便笺。
在钢制的抽屉里,安然摆放着那些“文件”。土井打开纸包清了数,共有十几件,数目没有错。
土井禁不住顺手拿起信来,重读起来。
土井原想顺便看几张,结果身不由己又重读了许多。了解真相后重读这些信件,土井在其中的喻文中得到了新的解释。从寺西夫人的语气中揣摸,可以断定外浦当时已有了对癌症的自觉症状。
土井从公文包里取出了用速记记录的“献金记录本”,把它放进了钢制保险箱,盖上了盖,然后把“可怕的qíng书”放进公文包,走出了“密室”,招呼了女行员。
“完了吗?”
“是。”
打开保险箱时,需要银行和顾客双方的钥匙,关上时只要顾客拨出钥匙就自动落锁了。
“麻烦你了。”
土井向女行员致谢意的话语里包含着,这是最后一次打扰的意思。
出了保险箱室看见了副行长在桌子前等着他。土井把2674号钥匙jiāo给了副行长。
“确实接到了!”副行长恭恭敬敬地接过钥匙。“解任”代理人的一切手续就算完了。
“银行可以通知外浦夫人了吧。”土井叮问着。
“是,我们向外浦先生的太太通知这件事。”
“那就再见了!”
“您辛苦了,谢谢!”这是对代理人土井的致意。
土井带了装有qíng书的公文包,坐出租车回到了亚当饭店。穿着红色制服,肩上带着金色饰带的看门人以笑脸迎接了他。
“您好象很忙。”他看了看土井提着的公文包说。
土井走过门厅觉得,站在那里说话的人,坐在沙发上的人,从旁走过去的人似乎都在注意他的提包似的。他走进电梯,把黑色的四方形公文包藏在自己的背后。
“回来啦!”佐伯昌子想接过公文包。
“不用啦!”土井把它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没有电话吗?”
“有。”昌子拿来了电话记录,是很端正的字迹。
有三件事。两件是催他代写议员的著述,还有一件在记录上写着:
“上午十一点西田八郎先生来电,说下午再来电话。”
土井纳闷,那位《院内报》记者会有什么事打来电话的呢?土井对他的来访没有什么兴趣。
“山田先生的论文星期一能翻完,机关杂志的收稿时间快要截止了,所以先赶出这边的。平井先生的著作是要到下周末才能搞好。”昌子报告着工作进展qíng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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