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器徒然袋—雨_[日]京极夏彦【完结】(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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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尽管舍弃过去,甚至舍弃了名字,他们依旧无法舍弃恶行。

  窃盗集团的大规模犯罪手法,似乎也如同中禅寺所识破的那样。

  把赃物装饰在房间,向伪装成客人来访的掮客展示。掮客估价之后,以包括美术品在内的价格享受料理。美术品的钱当成餐费支付,物品当场交货……

  价钱会贵得离谱也是当然。

  为了掩饰那不自然的高价,食材本身开始使用昂贵的货色,料理也逐渐变得高级。

  只是,听说木俣觉得这样下去实在太可疑了。为了不启人疑窦,开放招待一般顾客是最好的方法,但若是循正路来,不可能拿到营业执照,这种价钱也招揽不到一般客人。

  因此便想出了会员制秘密俱乐部这一招。若是有了一流名士的常客,上头也就难以干涉,而且任谁也想不到财政界的大人物光顾的超高级料亭的老板,会是遭通缉的强盗犯——就是这样的想法。

  这想法究竟是破天荒还是稳固踏实,真难以判断。

  可是,他们的计划可以说进行得很顺利吧。

  只是……

  这里似乎也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也就是……木俣源伍和木俣总司都开始认真研究起料理来了。

  这或许是他们深信满足一流名士的舌头,就是最好的幌子的结果。可是就算是这样,两人的努力似乎也是真的。

  据说所有会员皆异口同声盛赞药石茶寮的料理真正美味。也有许多人惋惜,说他们就算不作恶,应该也可以经营得有声有色。

  关于这一点,据说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为了将美术品销出海外的海外犯罪组织,不允许木俣一伙人金盆洗手。

  台面上是高级料亭,台面下是窃盗集团——木俣一伙在这几年之间,非常巧妙地经营过来了。

  但坏事总是不长久的。

  冒充古井父子的时候,木俣一伙似乎进行了彻底的调查。檀家、亲戚、本山等等,应该与古井父子有关的所有人际关系,木俣一伙都仔仔细细地切断了。散落各处的照片等等,也透过窃取或其他手段弄到手,全数销毁了。

  可是……

  就算是木俣,也料不到古井亮泽竟会有个老朋友关在箱根山里十八年之久吧。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桑田常信心头的一点小疑问,竟摧毁了这桩周密的大犯罪。

  然后……

  我向近藤说明了这次事件的概梗。

  不用说,近藤几乎是张着嘴巴听我说完的。

  当然,不是为了犯罪者的计划,而是因为侦探想到的攻击行动太过于荒唐无稽之故。我想再也没有比那更胡扯的事了。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

  简直是漫无计划到了极点。

  「可是……埋尸的地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近藤不解地问我,「要是不知道这一点,就不可能有这个计划吧?有什么根据吗?」

  「就算知道,会想到要冒充是那种地方种出来的白萝卜,逼人吃吗?」

  「唔,是啊。真是恶劣到了极点……可是就算是这样……」

  「嗯……我是很想说那是侦探的特异功能,不过其实我也不明白。」

  「哦,可是那个旧书商呢?那个人感觉步步为营,会只靠着那么暧昧模糊的线索,就相信那里是埋尸地点吗?听你的描述,他不是会相信那种随随便便、宛如看相师傅预言的话,放手一搏的类型。」

  「就是啊。我想中禅寺先生应该有什么推测吧。」

  「什么样的推测?」

  「他说明明有可供使用的土地,却任凭荒废,弃置不顾,很不自然。挖到尸体的庚申堂周边是寺院的土地。虽然有些坡度,但土壤和日照都不差。事实上,真正的亮顺和尚就是在那块土地种植蔬菜的。然而药石茶寮尽管标榜食材是新鲜第一……却完全没有去碰那块近在咫尺的土地。」

  「原来如此。」

  「可是他们又特地在稍远处的地方买下土地,盖起农园,这很奇怪。那里一定有什么理由不能挖掘——中禅寺先生的推测似乎就是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近藤相信了。可是,其实我并无法信服。

  埋尸地点也就算了,这样还是不了解榎木津是怎么知道人是遭到活埋的。

  关于这一点,解释为榎木津以他的能力看到椛岛的记忆,是最容易理解的,但关于这一点,我无法判断。从状况来看的确只能说是榎木津偷看到椛岛的脑袋了,可是我总无法彻底相信榎木津的那种能力。

  所以我只能说我不明白。

  「的确,这推测我是懂了。可是即使如此,这也成不了确证。我不觉得那个旧书商是个没有确证就会行动的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有关这部分,中禅寺不愧是中禅寺,万无一失。

  那一天。

  中禅寺好像一大清早就会同当地警察一起挖掘现场。

  他确认挖到尸体后,才开始进行作战。我不清楚榎木津当时怎么样,但至少那个时候,只有中禅寺——只有他一个人——确定那里有尸体。

  真的是天衣无缝的一个人。

  「中禅寺先生说,药石是禅寺中说的晚餐。过去禅僧一天只吃一餐,没有晚餐。然后呢,冬天很冷,肚子也会饿。这种时候,就把温热的石头放进怀里,熬过饥饿和寒冷。这块石头就是克服饥饿寒冷的良药,所以被称为药石。据说这就是怀石料理的语源。」

  「哦,药石茶寮跟这还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就是啊。无视于这类语汇的来历,是那伙人最大的败因——那位古书肆是这么说的。」

  「是这样吗?」近藤说,「对了,这么说来,那个小说家,他是怎么回事?他是装出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吗?是为了让山颪端上餐桌而演的戏?」

  「你说关口先生吗?他……」

  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跟我一样。

  「他说他只被告知跟过来吃饭就好。」

  「可是……他不是演得很逼真吗?」

  「那是……他脚麻了。」

  「什么?」

  没错。关口好像是因为脚麻而痛苦。

  「听说关口先生连跪坐五分钟都没办法。他的脚一下子就会麻掉。可是他是个胆小鬼,在正式场合不敢盘腿而坐,一困窘就会说不出话来,汗如雨下,榎木津先生和中禅寺先生都非常清楚他这种习性呐……」

  回想起来,中禅寺是故意碰他的脚的。

  不,不只是碰而已,他还故意摇晃关口的膝盖。

  借用河原崎的话来说,是恶毒至极。坏到底了。

  「好过分,那样也算是朋友吗?」近藤说。

  「这样你懂了吧?他们才不是什么朋友,而是一伙。像侦探,后来愤慨得要命,狠狠地欺负了关口先生一顿。」

  「欺负他又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只是泄愤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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