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可能……只是因为痒……”
“不可以小看过敏。对荞麦过敏的人,光是闻到煮荞麦面的蒸汽,就会呼吸困难,有时候甚至会致死。平野起初并没有把它当做视线,而认为是一种昂扬、性兴奋,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在出疹的同时,也会带来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的作用。快感是轻微的痛苦,而痛苦则是巨大的快感。所以平野……非常痛苦。”
——不要看!不要看我!
那是对高桥志摩子的余香起了反应吗?伊佐间感到战栗。那么……
捣碎注视的人的眼睛。但是就算杀了对方,尸体也依然在注视着他。
“葵小姐,怎么样?”中禅寺说,“你怎么看?平野人在那间告解室。带平野过去的,无疑是织作家的关系人,而且不是男人。知道那所学院的,只有毕业生或在校生,换言之,是女性。而那名女性应该没有化妆,如果她化了妆,人已经被杀了,就像今天的……碧一样。”
“你说的和服的机关就是这个吗?”木场说道。
“碧是中学生,不会化妆。那件和服被假称是重要的魔法道具。送进了学院。前岛八千代的和服上染满了白粉的香味。只要穿上那件衣服,打开那间告解室的门,就一定……会被杀。”
“那件和服就像激怒斗牛的红布啊……”
“和服……”
“川岛喜市手里的和服为什么会交到碧的手上,只有这一点我怎么样都想不透。这一点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藏匿平野的人是谁。在这个家里,不化妆的除了碧以外,就只有你了,葵小姐。这里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与平野直接接触,而不会遭遇危险。喏,说出来吧!你为什么会认识平野,又为什么要包庇他!”
葵坐倒在椅子上。
伊佐间似乎听见陶瓷“锵”一声破碎了。
“听好了,葵小姐。平野犯下的杀人罪行,全都痉挛性的冲动杀人。他既不是冲撞权力构造的脱逃者,也不是你所揭示的高迈理想的知己。虽然他不像降旗先生所分析的,受到阳具中心主义式的心理创伤影响,但也不是你所想象的超越性别的人。他只是个胆小的、可怜的普通男人罢了。”
“超越……性别……”
“是的。你对平野这个病态的男子,是否抱持着那样的幻想?”
“这……”
“平野似乎原本就有恋物癖式的性倒错倾向。我认为他的性无能与其说是战争体验所造成的,倒不如说是起因于他的性倾向。另一名实行犯——杉浦隆夫,他身为一个性别的越境者,而社会无法容忍这样的他,两者之间的摩擦使得他扭曲了,这是个悲剧。但是平野却不是如此。平野似乎惟有借着将自己和对象相互物化,才能够发情,拥有再男性化也不过的记号化性幻想。你会不会是搞错了这一点呢?”
“那个人……把我……看成物体?”
“这种性意识,往往是对于性行为本身的厌恶以及逃避所造成的。”
“那个男的中意你的脚。”榎木津没劲地说。
“脚……”
“他喜欢脚吧,只是这样罢了。他可能是忘不了偷窥时看到的太太的脚吧。”
“怎么……可是他很认真地聆听我的话……”
“葵!你真的……”柴田粗声大吼。已经——再明白也不过了。
“他理解我说的话,他的眼睛没有男人下流的视线。他看着我的眼神、对待我的态度是平等的,让我感觉不到男女的地位差别。尽管他是个罪犯……却坦坦荡荡。”
“那只是因为他走投无路了。平野对于自己冲动的反复杀人,能够做出某种程度的理性判断。那是一种绝望,他一定非常害怕。”
“他说……他很怕……”
“他当然怕了。他心里应该明白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而且还不断地犯罪,迟早一定会被捕。所以对他来说,第三次以后的杀人,不管是杀一个还是两个都一样,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我无法原谅他这一点。由于在最初的犯罪时逃脱了法网,使得他接二连三地犯罪,你预期之外的庇护,你所说的冠冕堂皇的道理,不仅没有治愈他,反而更撩拨了他。他没有思想上的背景,也没有明确动机的冲动杀人,受到你为他事后构筑起来的高迈理由所支持。”
“我……”
“我必须重申,你的想法并没有错。而且你所处的位置,是无法取代的,你是日本不可或缺的人物。但是……你在你的正论底下,是否扼杀了你自己?为了理论与现实之间的乖离而苦恼的人……”
阴阳师放柔了原本高压的口吻。“……是你自己吧?”
葵悲伤地轻轻一笑。
“所以……平野很快就会招供了。不,或许他现实已经招供了。警察的侦讯室是非常煞风景的。他的周围,已经没有白粉会威胁他,也没有庇护者会为他的冲动杀人附加意义了。他将结束那巡回炼狱般的恐怖经历,总算……从视线中解放了。所以……”
装饰人偶抬起端正的脸庞:“你说的没错,把平野藏在那个房间的人是我。”
“葵,你……”真佐子倒抽了一口气,茜瘫坐下去。
“葵,你连碧……你……”
“姐姐,不是的。”葵可能是第一次对茜投以高度相同的视线,“不死后的,我真的只有藏匿他而已。不只是碧,我完全没有想到杀人或是骗人。”
玻璃眼珠渐渐染上有机的质感。“只是,第一个死去的……不,应该说是被杀害才对。第一个被害人是川野弓荣,这件事……的确让我心中涌出了不好的念头。当然,我不打算把责任转嫁给川野女士,只是……”
“你觉得卖淫的都该死吗?”
木场低声说,葵摇了摇头。“不是的。可是我的心中萌生了不该有的歧视,这是事实。我……就如同这位中禅寺先生所指出的。拥有阳具中心主义的阶级性歧视意识。听到乱婚,我认为不检点;听到夜访,我觉得淫荡。就算了解道理,我还是情不自禁会这么想。我可能有点在享受着时代文化的权力构造组织性地构筑起来的性幻想吧。我瞧不起娼妇,虽然不觉得她们死了活该,却觉得她们会死也是无可奈何的。就算我没有肯定杀人,也没有否定。这样的我……也算是平野的共犯吧。”
“你是在哪里遇到平野的?”木场问道。
葵冷静地回答:“我……姐姐,我对你的行动感到怀疑,我……一直怀疑是你杀了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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