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婊子,口气怎么这么大?你宁愿要村里的男人们给的不义之财,就不肯接受老子的施舍吗?每个人都知道村子里的男了没一天没来这栋小屋夜访。你以为老子就不知道吗?”
“夜访是夜访。”女人微微抬头,战战兢兢地仰望男子的脸说,“同衾共枕,也是两情相悦。小女子承蒙村里的大爷们关爱,像这样勉勉强强地度日。”
男子站在女子前面,就这样俯视女子。“你承认你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是吗?这么作践自己,又不肯收钱,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小女子不敢。”女子把头按在床褥上说,“即使穷困,小女子也非娼妇之流。小女子未曾从大爷们手中收取过分毫金钱。”
“别扯谎了,笑掉老子大牙!”男子唾骂女子,“漂亮话说得再多,也填不饱肚皮。如果你不是妓女,那就是乞丐!”
“不管老爷怎么侮蔑我,夜访就是夜访。与大爷们同衾共枕,是因为小女子愿意。如果不愿意,小女子会直说。只要照礼数拒绝,没有人会为难。大爷们前来拜访,小女子也觉得欢喜。这只是每个村子都有夜访风俗罢了,小女子并没有卖春。”
“这真是前所未闻。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每个人都笑你是个卖淫的哪。”
“小女子是个外地人,总有不好的风声。如果违逆当地人,就无法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了。”
“够了!那么你就是个卖淫的!不管你再怎么辩解,出卖灵肉的事实还是不会改变。就算你没拿钱,也拿了钱以外的东西。你为了住在这里、活在这里、赖在村子里,只难任凭别人玩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请您了解。”
女子仍不断辩解,但男子终于感到厌倦,粗鲁地站起来。
“从刚才开始,就你在那儿胡言乱语个没完没了。说穿了你不也是别人养的小老婆吗?你就算肯拿你野汉子的钱,也不肯收下老子的心意就是了,你这个事恶的淫妇!”
男子说完,粗暴地按倒挣扎的女子,压住她之后,揍了两三拳,最后这么说:
“如果你不懂,我就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都无关紧要。只要你过着这样的生活,不管任谁看签名簿,任谁听见,你都是个卖春的妓女。管你拿钱不拿钱都是一样。村里的每一个男人都把你当城卖淫的,所以才会过来这里。你给我仔细听好了,如果你真的没有拿钱的话——那你就是个免费的妓女!”
女子转眼间面色惨白,任由男子摆布。
男子回去之后,女子哭干了泪水……
上吊了。
05
肮脏的玻璃门上,只有香烟的油脂和尘埃附着在油膜表面,在微妙的光线照射下化成了美丽的琥珀,木场趴在吧台上,朦胧地只望着它看。
店里一片昏暗,异常温暖,同时给予人一种沉浸在温水中的安心感及不快感。
老板娘有着一张暹罗猫的长相,她用凌厉却又和蔼的眼神注视着木场,微微一笑后,默默地为他斟满了廉价的冷酒。
木场在吧台上拖也似的抬头,拿起酒杯问道:“你几岁啦?”老板娘这次以带着些许忧愁的视线望向木场,只在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说:“怎么可以向女人打听年龄呢?”
“哈,装模作样,我第一次听说你是个女人哪,混账东西。”木场不必要地咒骂道,粗鲁地一口气喝干了酒,又趴了下去。
这里是位于池袋市郊的一家酒店,客人只有木场一个人。
店名叫做“猫目洞”。如同店名的“洞”字所示,这是一家位于地下室、不见天日的狭小酒家。从战后营业至今,已经营了七八年之久。老板是个还很年轻的的女子,虽说年轻,但开店时她就已经在这里了,因此应该年过三十了,不过由于生得一张娃娃脸,表情又灵活多变,模糊了她的年龄。店名中的“猫目”两个字,就是取自于老板娘如猫眼般善变的表情。
大家都叫老板娘阿润或润子。没有人知道她的本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和年龄。
木场是这家店的常客——不怎么常来的常客。
实际上木场很少来,但他每次一来,就摆出一副昨天才来过的态度。老板娘也一样,就算木场隔了一年才来,和他说话的口气也仿佛他今早才来过。
木场现在正迷惘下一步该怎么走。
行动方针不确定的状态,令他痛苦万分。
木场虽然个头庞大,手却很巧;长相凶悍,脑筋却动得很快。尽管如此,他依然是个迟钝的笨蛋,没办法找人商量事情。虽然朋友会体察他的烦恼,木场却察觉不出朋友对他的体贴,老是一个人困惑不已。这种时候,木场总是会突然想起来似的拜访这家店。
——混账东西。
他不晓得自己在骂什么。
川岛新造成了通缉犯,被列为左门町溃眼杀人事件的重要关系人。木场因为是川岛的老朋友,所以从搜查的主力上被撤换下来。这是没办法的事。
——去问女人……去问蜘蛛。
这是叫我去问什么?
前岛贞辅抄下来的“蜘蛛使者”的联络方式,是骑兵队电影公司的电话。川岛在盯梢的四谷署刑警眼前勒住了女人的脖子,没有得手而逃走了。川岛新造与前岛八千代命案九成九有关系。
——但是。
木场总觉得不快。
问题已经不是他怀疑的对象是朋友,还是找不到杀人动机这一类的事了。不管一个人的个性再怎么温和,也不能判定他绝对不会杀人。动机也一样,只要追根究底,不一定就找不到。只是……
川岛连自己的联络方式都说了出去,到底是要和前岛八千代交涉什么?如果目的是杀人,会那么轻率地暴露自己的身份吗?太随便了。如果川岛是凶手,只能说这是突发性的杀人。
从贞辅的证词也可以推测得出来,川岛与八千代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交涉。如果电话中的交谈就如同贞辅所说的,那么交涉一定是触礁了。贞辅说他们是在交涉买春卖春的金额。可是这只是贞辅的看法,一般应该推测为那时恐吓行为才对。那么即使有性交过的痕迹,两个人密会也不是为了买春卖春,原本的目的应该是交涉才对吧?客人杀害娼妓令人不解,但如果是恐吓勒索,状况就不同了。交涉可能决裂,两人发生争执,然后杀人——如果经过是这样,木场也能够接受。
——可是……
看样子似乎不是如此。
而且不管是冲动杀人还是预谋杀人,川岛应该都比任何人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用多久就会被警方查出。然而川岛却没有采取任何对策,不仅如此,他还满不在乎地回到骑兵队电影公司去。
再怎么说都太奇怪了。
川岛不知道贞辅抄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他当然不知道。可是川岛应该也不确定八千代绝对不会把号码透露给其他人。而且八千代遗留在现场的香囊里面,就装着抄写了联络方式的纸张。这已经不是粗心大意,而是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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