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逗子跟箱根的案子不可能跟这次的事件有关,先不管这个,伊、佐……”
“伊佐间。”
“伊佐间先生,你说你看到奇怪的光线,那是类似于手电筒的光吗?”
“不,就是闪光……”
“闪光也有很多种啊。”
牧场与樱树直接的——蓑火。
伊佐间没办法恰当地形容。他说看见了,但那或许只是草露反射阳光,也有可能是玻璃碎片。
这与早晨目击到的蓑衣斗笠男子的关联性相当薄弱而且毫无根据。伊佐间虽然姑且向警方报告这件事,却完全不被当作一回事。
“就是不懂你说的什么蓑衣发光。蓑衣是稻草编的吧?稻草哪里会发光啊?只是啊,现场……”
矶部争相说什么,却被津畠制止了。
此时两名警官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差点撞上桌角,总算刹住脚步,行了个最敬礼。
“呃、那个、刚才接到联络,不、不得了了!那个,在此报告!”
津畠慵懒地鼓起脸颊。“每边都很不得了好不好?到底怎么了?”
“木更津的绞杀魔被逮捕了!”
“什么?那……事情一口气解决了吗?”
“绞杀魔是五天前遭到逮捕的,好像是在茨城白吃白喝……”
空欢喜一场。
津畠才刚睁大的眼睛闭了起来,一面吐气一面脱力。“五天前?啊,果然。白吃白喝?”
“是的,刚才接获通知,说凶手已经自首,所以要把人交给我们。”
“我马上过去。喂,矶部,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后,津畠刑警浑身脱力,以全身表现出他意志消沉的心情,无精打采地带着警官退出了。
矶部茫然地望着他的身影,不服地说:“这早就知道了嘛,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失望的?而且……什么叫给我?这叫我怎么办才好嘛!”
尽管伊佐间和今川在场,矶部却骂着同僚“王八蛋”,噘起嘴巴。
“早就……知道了?”
“绞杀魔是木更津的一个土木工人,欠了一屁股债,女儿又遭到讨债的凌辱,一气之下动手杀人,然后逃亡,连债主都给杀了。那起案子本来就只有这样,最初就知道跟胜浦的案子无关嘛,真是的。早就知道了,没关系的啦。”
“那……”
“所以说……是拖延时间,因为柴田家。”
“可是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性——本来我们是抱着那种希望啦。可是这下子完全明白了。五天前就逮捕的话,没办法拿来搪塞,也不能用来拖延时间了。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次的是亮命案和上次的教师命案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了。这应该是怨恨柴田或织作,又或者是那所女校的什么人敢的好事吧,啧!”
矶部频频用他粗壮的手指抚摸小巧的眼镜。
毛毛躁躁的,看得人都烦躁起来了。
“刚才的……”
伊佐间很在意矶部刚才说到一半的话。不必多说,矶部也明白他的意思。
“哦,遗体的衣服上验检出几根稻草屑来。你不是提过吗?蓑衣凶手一定是那个穿蓑衣斗笠的男人呢,绝对不会错。”
——男人……吗?还是女人?
一片沉默。
到了第四天,该审问的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了吧。矶部喃喃自语地独白起来。
竖起耳朵一听,似乎是在抱怨津畠刑警对他的态度。没有多久,矶部就又呢喃其莫名其妙的话来:“……说起来,我在千叶本部都是射击技术最好的一个。手枪的种类、还有从零件到性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而且我可是靠着射击本领当上警察的,竟然小看我。从军时代也是,结果当的是机关兵,连一次枪都没开到,真的是……”
今川看到他这个样子,对伊佐间耳语说“这个人有点危险”,但矶部似乎连这句话都没听到。他似乎累积了相当大的压力,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原因大概是织作家的女人们。
首先是三女——葵。
刑警们连日受到这位才女的舌锋折磨,连自尊心都被粉碎到体无完肤的地步。警察在摆出高压的态度上向来所向无敌,这次却尝到了无比的屈辱。
光是文革几点几分她人在哪里,就得花上一个小时。有时候还会落得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下场。
这要说是当然,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站在一旁听,葵所说的也全是正论。
刑警总是对自己的立场深信不疑,所以态度十分强硬。但是站在葵的角度来看,她是被害人的家属,没理由要对警察低声下气。葵首先便滔滔不绝的教训警方,说他们那种“喂,快给我招”的口气根本是莫名其妙。她的饶舌让刑警赶到厌恶。他们摆出一副女人就不该多嘴的态度,继续不讲道理地重新挑战。但这个做法错了。说起来,大部分的刑警都词不达意,不仅如此,他们贫乏的词汇大部分都带有歧视女性和弱者的色彩。就算说者没有那个意思,听的人也一定会气得怒火中烧。警方因此更加受到抨击,连一声也吭不出来。
葵顽强地得教人拍案叫绝。
说到顽强,真佐子也相当顽强。
真佐子并不会像葵那样有条有理地加以抗辩,她只是表现的十分刚强。这招用在警察身上似乎意外地有效。如果警察一吼就随机没来由地道歉,那就输了。但是如果对警察的咆哮毅然地回道:“做什么?”刑警也会迎头受挫。弱势果断的反驳说“我一概不知”、“我完全不知情”,刑警除了“这样啊”之外,也无话可说了。
这个贵人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愧疚不安,固若金汤。真佐子的话没有半点迟疑,散发出来的威严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伊佐间觉得就算真佐子有所隐瞒,只要像这样表现出堂堂正正的态度,也绝对不会被拆穿。
另一方面,次女——茜则完全相反。
茜原来就已经哭得不成人形,错乱平复后,她也毫无自信,警方强硬地逼问,她的意见就动摇,更进一步威吓,她就撤回前言,搞到最后还哭着谢罪。没有人认为她有过错,更何况完全没必要向警方道歉,但是总之茜就是道歉个不停。
不管怎么样,外子肯定都给世人造成了麻烦,对不起,我罪该万死——她就像这样道歉个没完。
这个样子,警方也束手无策。
西的态度与其说惹人同情,不如说更形同卑贱;与其说坚韧不拔,不如说更让人觉得难看;在感到怜悯之前,更教人不耐烦——或许的确是如此吧。只是伊佐间很了解茜为何会表现出这种态度和心情。人本来就不可能每件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也不是每件事都照道理来思考行动。很多事常常分不清左右,也有许多时候不明白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只要被有权、有理的人强烈地质疑,就会动摇、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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