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曼德家就坐落在通向加州大学的一条盘山公路的旁边。
伯格太太是位瘦骨伶仃的妇女,但是骨骼奇大,所剩无多的花白头发紧贴着一颗瘪塌塌的脑袋,灰色的眼晴目光锐利,粗硬的双手一望而知很能干。这位太太是冷脸子、躁脾气,但是说话一干二脆,所以我们用不着先嗯嗯呃呃兜什么圈子,一下子就谈到了正题上。
我告诉她出了如此这般的一件窃案,说我的看法是偷儿一定有熟悉莱格特家的人充当内应,至少也有这样的内线提供情况,末了还说:“普里斯特利太太告诉我说你替莱格特当过管家,说你也许可以帮助我。”
伯格太太说,她可以提供给我的情况只怕也很有限,没准儿根本就不值得我这样专程从市里赶来,不过她为人一向老老实实,从来也没有什么要对人隐瞒的,所以她很愿意尽力相助。可是她一旦说开了头,话就像倾盆大雨,真差点儿叫我听得连耳朵都麻木了。剔除了我觉得关系不大的,我可以得出如下的线索:
伯格太太是在一九二一年春天通过一家职业介绍所的介绍,由莱格特请去当管家的。起初她还有一个年轻姑娘给她当下手,但是由于活儿不多,请两个人实在多余,所以在伯格太太的建议下,他们就把那个姑娘辞退了。莱格特平日没有多少特别的爱好,每天从早到晚几乎全都是在顶层上过的,顶层是他的实验室,外加一个小不点儿的卧室。那幢房子里的其它房间他是简直从来不去使用的,除非有时候晚上请些朋友来叙叙。伯格太太不喜欢他那班朋友,不过也说不出他们到底有哪些儿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觉得他们谈话的那种腔调很不象话,实在有些丢人。她说,埃德加·莱格特人还是挺不错的,能认识这样的人应该说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只是这位先生太沉默寡言了,倒往往弄得人家心里挺紧张的。东家从来没有让她上过三楼,那实验室的门永远是锁着的。有个日本人每月来一次,在莱格特的监督下进去打扫一遍。这个嘛,她想起来大概是因为他有许多科学上的秘密怕人家来刺探吧,或许还有些危险的化学品怕人家去碰,不过就算是有这些理由吧,人家总不免给弄得很尴尬。对东家的私事、家事她一无所知,她是个懂规矩的人,对东家从来什么也不问。
一九二三年八月里的一天——她记得那是个下雨的早晨——东家家里来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带了好多箱子。她给她们开了门,那女人说要找莱格特先生。伯格太太就上楼到实验室敲门通报了他,东家下得楼来,看见她们大吃一惊,她活了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谁有这样吃惊的。东家的脸上是煞白一片,她当时真担心他会支不住而倒下,因为他浑身抖得那样厉害。她不知道那天,上午莱格特跟那个女人、那个姑娘彼此之间都说了些什么,因为他们咭咭呱呱说了半天,说的都不知是哪一国的话,论理他们三个都说得一口好英语,比一般人都还要强些呢,特别是那个嘉波莉,骂起人来那才叫精呢。伯格太太当时就撇下了他们,又管她干自己的事情去了。不一会儿莱格特就跑到厨房里来,告诉她说两位客人一位叫戴恩太太,是他的大姨子,还有一位是她的女儿,跟他都有十年没见了,如今要在他家住下了。戴恩太太后来告诉伯格太太说她们是英国人,不过已经在纽约住了好几年了。伯格太太说她很喜欢戴恩太太,说戴恩太太为人通情达理,又是个一等能干的主妇,可是那个嘉波莉却十足是个泼丫头。伯格太太提到这姑娘总叫她“那个嘉波莉”。
既然戴恩太太母女来了,而且戴恩太太又是位极能干的主妇,伯格太太便成了个多余的人了。她说,他们都是度大量大的人,不但替她找到了新的工作,临分手时还很大方的送了她一笔钱。她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不过因为她有个习惯,对晨报上婚丧喜庆、生儿育女栏的启事总是看得一条不漏的,所以在走后过了一个星期,便从报上看到:埃德加·莱格特和艾丽丝·戴恩已经领了结婚证书。
【注】 拜亚尔(或译贝亚尔)骑士(1473?一1524):法国人崇拜的英雄,有“无畏无瑕骑士”之称。
第四章 蹊跷的哈珀夫妇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我来到侦探事务所时,埃里克·科林森已经在会客室里坐着了。那晒得黑黑的脸上是一片暗淡,见不到一丝血色,头发上连美发膏也忘了搽了。
“你有莱格特小姐的消息吗?”他一看见我,就像蹦起来一样赶紧到门口来迎着我说。“她昨天夜里没有回家,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家。问她爸爸她哪儿去了,她爸爸就是不肯说不知道三个字,不过我敢肯定他也不知道。他叫我别急,可我怎么能不急呢?这事你了解什么情况吗?”
我说我不了解,随即就把上一天傍晚看见她从明妮·赫尔希家里出来的事给他讲了。我把那混血儿姑娘的住址告诉了他,说他不如去问问她看。他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就匆匆走了。
我打电话找到了奥加尔,问他纽约方面是不是有什么回音了。
“嗯,有了,”他说。“这人确实就叫厄普顿——以前当过像你这样的私家侦探——自己办过一个侦探事务所——到二三年就收场了,因为当时有人派了一个叫哈里·鲁珀特的家伙去找他,要他去买通一个陪审团。你去找那个黑小子,有什么收获吗?”
“谈不上。这个‘犀牛’廷利身上有一千一百多块的钞票。明妮说是他掷骰子赌钱赢来的。那可能是事实,他要是偷了莱格特的东西拿去出手的话,卖得的钱估计只能及到此数的一半。你可不可以想法去核实一下?他这笔钱据说是在‘乐一天’交谊俱乐部里赢来的。”
奥加尔答应一定尽力去办,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发了个电报给我们在纽约的分所,要他们提供厄普顿和鲁珀特的详细材料,然后又去市政大厦的民政部门,查阅了一九二三年八九两月的结婚证书发放档案。我查到了要找的那份登记表,上面标明的日期是八月二十六日。埃德加·莱格特名下填写的是一八八三年三月六日生于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此次系第二次结婚;艾丽丝·戴恩名下填写的是:
一八八八年十月二十二日生于英国伦敦,以前无婚史。
等我回到事务所时,埃里克·科林森早又在那里等我了,他那一头黄发也越发乱了。
“我看到明妮了,”他情绪激动地说,“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她说阿嘉昨天晚上去,是想请她回去照旧当她的保姆,可是后来阿嘉去了哪儿她也不知道了。可她——她手上戴的一枚翡翠戒,我敢肯定是阿嘉的。”
“你问她了吗?”
“问谁?问明妮?那哪儿能呢。我哪儿能问她呢?问了岂不是……你这还不明白?”
“对,”我想起了菲茨斯蒂芬所说的拜亚尔骑士,就说,“我们做人一定要时时刻刻注意礼数。你先前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和莱格特小姐回家的时间,为什么要说假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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