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说_马烟花儿【完结+番外】(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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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喆把车停在一家小网吧门口,宋海林临下车之前问:“这里要不要身份证?”

  田喆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你进去要是这么问,那肯定要。”

  “你没有身份证?”苏慎问。

  宋海林摇摇头。

  “那你进去就直接把钱给老板,就说开几个小时,旁的什么都别说。”苏慎半垂着眼皮,还没睡醒的样子,语调也懒懒的,“装着你是个本地人的样儿就成,会说方言吧?”

  “知道了,你走办。”宋海林用方言说。

  他把车门关上之后,苏慎隔着车窗抿嘴笑,说:“你最好别说太多话,你这方言说的也忒不地道了。”

  “诶你……”田喆发动车子之前突然对苏慎说,“算了不说了。”

  “我什么?”苏慎冲他掀了掀眼皮。

  田喆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要不说你是狗蛋儿的亲爸爸呢,这表情真他妈一模一样,欠揍。”

  “去南头那个汽车站。”苏慎没接他话,跟二大爷似的,指挥完又一歪头闭上了眼。

  真他妈亲爸爸。

  田喆恨恨地嘟囔。

  父子俩都是二大爷。

  两个人还没到车站,苏慎的手机就来了一条短信,就几个字儿——QQ奶茶。

  这是什么暗号吗?

  QQ奶茶,QQ,奶茶?

  “QQ奶茶。”苏慎嘟囔了一句。

  “什么?”田喆在前边边开车边问。

  “给我发了条短信,就四个字儿,QQ奶茶。”

  “QQ奶茶?”田喆也嘟囔了一句,再拐个弯就是汽车站的正门口,他突然指着外边说,“是不是那个,奶茶店。”

  奶茶店的牌子上正写着四个大字,QQ奶茶。

  苏慎骂了一句,“这人多说几个字儿能死啊。”

  正对着门,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小青年,脸颊凹陷进去,脖子上露着一小截儿纹身,苏慎还没进门,就几乎断定了这人就是那个寄快递的小子。

  那人看见苏慎之后,站起来往前迎了几步,“苏慎是吧?”

  苏慎这才看见,他穿着一个黑色的印花肥T恤,还有一条挂满各种各样链子的破洞牛仔裤,像一个摇滚青年。

  “我是朐施然。”他自我介绍。

  “哪个‘qú’哪个‘yì’?”苏慎慢慢划到了桌子边上。

  朐施然拿起三块钱一杯的奶茶粉兑出来的珍珠奶茶喝了一口,边嚼着珍珠边说:“你怎么不问是哪个‘然’啊?”

  苏慎没说话。

  桌子角上正有一小滴水迹,朐施然用手指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写下了“朐施然”三个字儿。

  “shī。”苏慎念。

  “yì。”朐施然回,“施施然的施。”

  苏慎正要说话,朐施然抢话似的接着说:“写作shī,读作yì。文言文学过没,《始得西山宴游记》,施施而行。”

  苏慎想给他解释一下“施”和“迤”转抄中的谬误,话到了嗓子眼儿,没说。

  他们两个都挺能沉得住气,进来讨论了大半天名字问题,谁也没提起正事儿。

  朐施然晃了晃他那杯散发着廉价粉红色的奶茶,把沉淀的奶茶粉摇匀之后继续喝。

  到最后还是苏慎先忍不住了,把报纸和照片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点了几下。

  朐施然这才把照片拿到手里,指着上边的三个人说:“知道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吗?”

  苏慎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十年前,……准确地说,是十一年前——就是你爸妈出车祸的前一年,一个采访活动里边留下来的。”

  “矿工实录。”苏慎说。

  照片背面写着。

  “对,那个采访活动主题就是矿工实录。这个人,是我的父亲。”朐施然指着照片上那个脸盘黝黑的中年男人,“后来,发生了矿难,当时井下的矿工无一幸存。时间,在你爸妈发生车祸的之前的……不超过五天,我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五天之前我爸还和家里有联系。”

  “你把这两件事儿联系起来,太过主观臆断了,”苏慎看着他杯子里又一次沉下去的奶茶粉,“而且,那时候你才多大。”

  朐施然笑,“虚长你几岁。”

  “这件事儿我妈一直耿耿于怀,大多数矿工家属都拿了巨额赔偿款,都选择了闭嘴,可是,多少钱都不够买一条人命,不是吗?”朐施然的镜片有点反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什么样,“当时整理遗物时我们发现了我爸随身携带的一部手机,里边有一条求救短信,发给了一个备注是‘苏主编’的人,通话记录有很多,但都没打出去。”

  苏主编。

  “直到前一段时间我需要写一个关于车祸典型案例的论文,查资料是无意间看见了旧报纸,我这才把‘苏主编’和之前那张纪念合影对上号。”朐施然说,“我怀疑,当年的车祸不是意外,矿难也另有隐情。”

  不是意外。

  这四个字儿,是他最害怕听见的。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自处。课间操和宋海林说的那番论调,统统都得建立在宿命的基础上,如果不是意外,那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凭空被人为施加的。

  说实话,不能接受。

  但凡是人,总会有那么点想法的。

  好的希望自己能更好,不完美的希望自己变完美。

  “你没有依据。”苏慎淡淡地开口。

  “有。”朐施然笑了笑,“我知道矿难的前因后果,对车祸的意外性质也不是凭空猜测,不过在确定我们的合作关系之前,我不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合作?”苏慎问,“你想和我合作什么?”

  “绳之以法。”朐施然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父母那里留了一份儿最关键的证据,我需要得到它。”

  这份儿证据大概就是害死你父母的元凶。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我没听出来合作的意思,”苏慎说,“我从中没有任何获利。”

  “有。”朐施然镜片上反射的光闪了一下,“真相,我能告诉你真相,而且,我能让我们的仇人,都……”

  他没继续往后说。

  “我不相信你。”苏慎说。

  说完之后就划着轮椅转了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轻声问了一句,“绳之以法,你真相信法吗?”

  朐施然笑出了声儿,“不信,所以,我才自己查了这么多年,所以,我才来这里和你见面。”

  “我也不信。”苏慎扔下了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话,没说合作也没说不合作,走出了奶茶店。

  朐施然把桌子上的报纸和合照都放进了口袋,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点奶茶,晃了晃底下剩下的几粒儿珍珠,嘟囔,“可惜了,没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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