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说_马烟花儿【完结+番外】(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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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在胳膊上挠了挠。

  宋海林看见他的动作,凑近了看,说了句:“别挠了,越挠越痒。”

  苏慎不管他,继续挠,“不挠也痒,反正都是痒,挠挠还能在心理上痛快点。”

  他的皮肤白,平时稍微用劲儿一碰就能红上大半天,现在被他下了狠劲挠,更是布满了通红的好几道印子,一大片,明晃晃的看着就疼。

  “说不过你。”宋海林摁住了他的手。

  热乎乎地蹭着红印上,本来就有些烫的印子更是滚滚烫了,竟然真的像是解了痒似的。

  顾不上痒了。

  宋海林伸手从短裤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绿瓶子,拧开盖子在手心儿倒了些,刚要往苏慎胳膊上抹,那个味道刺得苏慎抽胳膊捂在了鼻子跟前。

  “诶别动。”宋海林又重新把他的胳膊逮回来。

  “呛的我头疼。”苏慎还是想抽胳膊。

  “拿另一个只手捂。”宋海林提醒他。

  苏慎抬起另一只手挡在了鼻子跟前,“给我呛的都忘了还剩个胳膊了。”

  宋海林笑,“感情您这智商忽高忽低就是给呛的啊?”

  “我闻了风油精味儿就头疼。”苏慎皱眉头,想起了今天已经在考场上奋战了一天的高三学,还剩一年了,“听说高考考场上很多人用,万一到时候被呛的考不了星际第一怎么办?”

  “隔着个头疼的距离星际第二也被你甩的远远的。”宋海林捧场地夸他,把他抹好风油精的胳膊抬起来,给他换了只捂鼻子的手,把刚才捂着的那只手给捞过来抹,嘴里还念念有词,“提前抹好了防着点儿蚊子咬。”

  抹完胳膊,宋海林把手心儿里剩下的搓了搓,一股脑全抹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苏慎指了指脚边儿上的一盘蚊香,“防不住,蚊香点一晚上了也没用。”

  宋海林正要说话,突然觉得腿上有什么东西靠过去了,立马狠狠一拍。蚊子没拍着给跑了,被咬过的那块儿地方立马就痒了起来。

  “当着蚊香的面儿呢,这蚊子也忒大胆了。”宋海林气得想笑。

  “就是”苏慎跟着笑,“让蚊香的面子往哪儿搁。”

  宋海林赶紧往自己露出来的小腿上又糊了厚厚的一层风油精。

  糊完之后又蹲下准备往苏慎的小腿上糊。

  苏慎没等他伸手,就笑着推了他一下,“我腿上又感觉不到,弄这么大味儿一晚上都散不了。”

  他说这话没什么意思,就是阐述事实,以及逃避受风油精怪味儿的侵蚀。可宋海林听了之后,结结实实愣了一下,风油精突然掉在了地上。

  小瓶子在泥地上弹了几下,没怎么挣扎的,就稳稳地躺在了那里。只往外洒了一小滴,和土混了起来,悠悠地在热土里往外蒸难闻的味道,卑微渺小,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宋海林手心儿还有一层油油的艳绿色风油精没抹开,他猛的抓住了苏慎的手,平静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安。他的声音剌着喉咙,低低地问:“哥,那场车祸,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苏慎愣了一下,自然而然地也开始心虚。因为瞒着宋海林的那些过往,那些他连自己都一辈子不愿意去触及的事情。宋海林或许渴望着了解他的一切,他想,就像是他之前同样因为自己不了解宋海林而懊恼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脚边上的风油精壳子,吐了口气,说:“你想知道?”

  宋海林没说话,不置可否。

  “说实话,你从村里听来的差不多也是我知道的全部,”苏慎垂了垂眼睛,“我不记得了,车祸之前的那六年,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不骗你。”

  宋海林猛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苏慎笑了笑,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这样也好。其实我之前或许活得很开心,或许知道有爸妈是什么感觉,或许知道能走路能跑能跳是什么感觉,知道了,就会怨恨我现在的状态。”

  我能忍受疼痛,可前提是,没有经历过不痛。

  “我现在,就像是什么都没经历过,天生这样,也挺好的。其实说我豁达也不怎么准确,如果我有了以前的那段儿记忆,也许还真做不到现在这么无所谓。”

  苏慎对宋海林说出这些他平时有些难以启齿的话时,突然心里轻松了很多。他端着的那些骄矜自傲,累人,其实在你信任的人面前卸下防备,酣畅地示弱,不光不羞耻,还能感受到救赎。自己被自己救。自己被自己能接纳并且爱着那人的自己救。

  宋海林抿了抿嘴唇。

  “那你,”他试探着问,“恨那个人吗?”

  他故意问得含含糊糊,可以模糊地代指司机,也可以是替他爸爸,替电话背后那个人问出来,恨吗?

  苏慎从刚才说出来那些话开始,整个人都松懈了似的,他愿意在宋海林面前把他真正的弱点铺开了,愿意把他内心的黑暗、不甘心都掏出来了,他愿意迈出第一步,以后慢慢把他羞于启齿的一切都说出来。

  愿意的这一瞬间,不管到底有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但在做出决定的这一瞬间,他很松快。

  “恨。”他微微仰着脸,嘴角翘着,一如往常满心信任看着宋海林的姿态。眼睛里边只有宋海林,和薄薄的月光。

  宋海林看着他眼底的月光,原本是暖暖的洒出来,可贴到他皮肤上的时候,却像是掺了冰刀子,凉到了心坎儿里。

  他说,恨。

  第46章 猝不及防的第四十六章

  高三的学生考完试,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扔书活动,低年级的都基本都去看了热闹,攒了三年的雪片儿似的试卷从二楼三楼抛了一地,一摞摞按顺序码好的卷子在半空变薄散成几摞,在地上铺成更薄的一地。那些比枕头还厚的词典五三真题练习册,也都带着风似的砸在地面上,萧廖地被撞得腰疼,第一下的疼还没缓过劲儿来,紧接着掉下来的厚纸再次撞上,二次伤害。

  这么薄这么小小的脆弱的纸竟然有这么么大的力量,砸得满学校到处哀鸣尖叫欢呼笑闹,这么薄薄的纸啊,能决定这些奋斗的三年的人的前程。拿着一张脆脆的纸进去,把自己的成果写在一张薄薄的纸上,最终结果会随着一张印满花花绿绿的背景的纸从大江南北寄到手里,然后再捏着蓝色的小小的纸坐上车,远离脚下踏实的泥地。

  明明是这么脆弱的一张纸。

  大家扭头四处看,诶你好,诶你好,你好你好你也好,你是三年前来的?你是两年前来的?你是刚来没几天的?刚来就跟着我们下来了,真倒霉。

  互相看看,都是在桌洞里书包里架子上桌腿边箱子里的情谊,过去的某一天,我们曾经紧挨着叠在一块儿,然后你突然被抽走,那个叫笔的家伙在上边沙沙地写了些字儿,有时候会被撕一页折个角儿,然后再放回来,继续你和我、我和你叠在一起。当然也有时候,就乱了顺序,再也见不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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