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痛苦……
“不管有多痛苦多难过,有饭吃就觉得好吃,有女人抱就觉得爽——其实你一直是抱着这种想法的吧?要是你想这些东西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会怎么样?”
“我活着不是只贪图这种享受的东西……”
“也许不是。但要真是如你说的这样,你应该不会觉得苦的。你自己觉得自己那么苦,不就是贪图这些享受吗?”
“什么?”
“我觉得你说的那些所谓不幸的事情,充其量只能算是不是‘幸运’的罢了,那些都算不上是坏,人生什么的一般都是不好不坏的。不好不坏的事情不是很普通吗?你说的到底也不过是负负得正。因为没碰上好事就抱怨自己不幸,这不是很奇怪吗?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健次说道,“就算没有人认可没有人称赞,把该做的事做好不就得了吗?管别人说什么。你老婆也一样,不管她怎么对你,反正都赚钱让她有饭吃,再多赚点钱供小孩上学,哪里不行了?你不就只是因为她给你摆脸色不让你碰她,才闹别扭耍脾气的吗?亚佐美她……”健次继续说,“不过只是让你发泄欲求的工具罢了。说什么真心的什么爱她,你这是在自欺欺人。你不就只是把你的欲求不满射进她的两腿间吗?还装什么装啊!如果你真的是认真的,真有那么伤心难过那你干吗不干脆自杀追随她去?你不会这么做的。如果你心里非常庆幸死人不会告密,不会被人发现自己出轨了,不如直说了如何?”
“我——死了更好吗?”
“谁知道。不想死的话就继续活着好了。”
“唉。”
“你至少比我聪明,比我了不起,比我有钱,老天不是已经对你挺好了吗?”
健次说着站了起来。
“等一下。”我拦住他。
“亚,亚佐美她是怎么看我的?”
“我不是说了,我不太了解亚佐美。”健次拿起了桌子上的账单,冷冷地说道,“倒是你,不是和她睡过那么多次吗?你自己不了解吗?”
是啊,我不了解啊。
“唉,我是不了解。不管是亚佐美,还是我老婆、儿子、下属、上司,我通通都不了解。”
“不了解别人不是很正常吗?”健次说。“你连自己也不了解吧?!不要假装了解。我脑子不灵光,所以想至少了解下死人的事情,果然还是很难啊。”健次按下要站起来的我,说,“这顿我请客,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之后,他留下了一句话:“还有,我不叫健次,叫健也。”便转身离去。只留下我,和映在玻璃上的山崎。
注释:
①日文直译。原意指像魔鬼畜生一样残酷无情,引申指有心理变态性虐倾向的流氓或淫棍。——译者注②调查书,学校老师所写的关于学生的学习和学校生活的文件,作为升学选拔资料之一。——译者注③在日本,一般是对关系亲密的人不用姓氏来称呼而是直接叫名字。——译者注
第二人
“你是亚佐美的男朋友吧?”我问。
“我才不是她的什么男朋友。”男人用一种这个问题很无聊的口气回答道。
不是。
也许真的不是。这男的我也就见过两三次,后来鹿岛亚佐美就死了。
也许应该说,被杀了?
不管这么说合不合适,亚佐美的确是被杀了。
不是她男朋友的话那是谁?兄弟?亲戚?不不,我不能轻易相信这个男人,不能他说什么就以为全是真的。
反正和我没关系。
“你有什么事?”我问道。
“你是筱宫小姐吧?”他说。
这个人知道我的名字。
“啊,”男人露出不安的表情,“如果搞错了的话那真是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没错。是没错,就是因为没错。
“不好意思,我看了名牌①。”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的戒心,男人言语中带着解释的感觉,一边做出好像乌龟缩脑袋般的动作——是想低头行礼吧。
然后男人的头朝我房间的方向歪了下。
名牌就在男人脸边上。
而名牌旁边的门——我现在正准备打开。我的手上还拿着钥匙,钥匙一半插进锁孔一半露在外面。
想糊弄过去也不可能了啊。
我在打量着这个男人的脸的时候,他也好像看了我好几眼。
“没错,我是筱宫。”我说。
只能这么回答。
“我就是筱宫……怎么?你来这里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啊,不是……”
“没有贴黄色胶带啊。”男人说。
“胶带?”
“不是有种黄色的胶带,上面还有黑色的英语的?”
“哦。”
是说用来保护现场,表示禁止进入的胶带吗?
“没看到有电视里那种胶带,倒是有建筑工地用的那种蓝色防水布。”
“是吗?”
说着,男人又斜着眼往隔壁——亚佐美以前住的屋子看去。
“最近麻烦事很多吧?”
“麻烦……”
是够麻烦的。我住的房子是302号,亚佐美住的303号在走廊的最里边,离楼梯最远。所以勉强还能通行,如果我们的号码是反过来的,估计连进出都麻烦了。
就算不管这些,公寓门口停着警车,警察啊刑警啊坐在里面,大街上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出门买个东西都麻烦。
不过这种情况也就四五天的样子。
“刑警也来了吗?”男人问。
刑警可烦人了,同一件事能问上个二三十次。我都不知道被问过多少次亚佐美和别的男人的关系,又让我想起那些提都不愿提的回忆,还要一遍遍地回答。最后我终于烦了,有的没有的都随便说了。
也说过这个男人的事。
临死前有过瓜葛的男人。
“是来了……怎么?也去你那里了?”
因为是她的男友吧,最后的男友。
男人提高了声调说:“没有,也不会来的吧!”
“没去找你吗?”
“他们也不会来的吧?我和她又没那么深的关系。”
“是吗?”
那你是什么人?
“先不说这个。我也问了好几次了,你是谁?这里可是女性专用公寓,再这样我去叫管理员了——不,还是直接报警更好吗?”
虽然我不会做这种麻烦事。
不过这种台词用来威胁还是挺有效果的。
男人挠挠头。
“我打搅到你了吧,我叫渡来健也。”男人报上名字。
“度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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