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撤宴_[日]京极夏彦【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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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崎气势汹汹地叫骂,有马的表情变得有些受不了。

  脱离常轨了。

  「喂,绪崎……」

  有马想说「你说得太过火了」。老人衰弱的肉体也无法承受过激的论调。

  「总而言之,我的基准只有一个。不能放过杀人犯。而那个家伙就是个杀人犯。」

  可恶的杀人凶手……!

  可恶的杀人凶手……!

  绪崎制造回音似地连声唤道。

  有马的表情变得悲伤。

  「所以说……还不知道是不是啊。」

  「我知道的。那家伙啊……那家伙只是在闪烁其词罢了,那家伙是个杀人的猴崽子。」

  绪崎如此反复呢喃,眼中似乎早已没有老人了。突然间,绪崎中断念咒般的独白,望向有马。

  「哎……」

  他叹了一声,离开讲坛,背对有马。

  「在这种地方和老爷子争论也没用。到了下午,一定就会找到多如牛毛的证据,证人也会把这儿塞得门庭若市吧。这么一来……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就完蛋了。老爷子也会信服的。」

  绪崎难过地伸了个懒腰,转动脖子,顺便瞥了瞥有马,接着呻吟似地问:「老爷子今天接下来呢……?」

  有马蜷起背,朝着窗户答道:

  「我的搭挡没来,也不能出外勤,只好顾电话了。不过这是非公开的搜査,也不可能收到线报吧……」

  绪崎没有听到最后,说着:「贯兄到底怎么了呢?」开始往这里走来。他来到门口处,也不回头,举起左手说了声:「我先走啦。」离开了房间。接着他就这样聚精会神地往走廊另一头走去,消失了。八成是去侦讯室了吧。乍看之下他似乎集中在什么事物上,实际上注意力却很散漫。完全——没看进眼里。

  这段期间,老人一直望着窗外。

  绪崎离开以后,超过十分钟以上,有马就这样一直看着。

  十分钟后,老人才总算在讲坛旁边的折叠椅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

  走廊吵闹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粗野的声音响起。

  不久后,一个挣扎个不停的三十多岁男子被两名女警抓着肩膀,拖也似地从走廊尽头出现,他们踩着杂沓的脚步声,消失到另一头去。接着一名额头光秃的中年巨汉从后面走出来,把地板踩得吱咯作响。

  有马抬起头来,稍微放大了音量说:

  「西野。怎么了?醉鬼吗?」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把脸探进搜查本部的大办公室说:

  「泛兄,你猜得没错,喝得烂醉如泥哪。关了一晚,现在正要放他出去。酒精好像还没完全退掉哪。」

  「真令人羡慕。我也想喝个烂醉,醉到被扔进拘留所里也醒不来哪。」

  有马一本正经地说。

  被称为西野的男子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走廊对面的情况后,说着「你们好像很忙哪」,走进房间里来。

  「好像也没听说有什么大逮捕案啊?怎么气氛这么森严?一组的全都出动了吧?总觉得乱哄哄的哪。而且……署里好像有不少陌生脸孔?」

  「静冈本部来了好几个人。」有马说,请西野坐下。

  「真的很不平静呢。」

  「只有这一点……是彼此彼此哪。」

  西野在椅子上坐下。

  「这阵子被辅导的孩子好像也不少。还有什么邻居争吵啊、夫妻吵架,一些无聊的通报变多了,搞得人手不足。几乎都是些旁人根本不想理的鸡毛蒜皮小纠纷,放着不管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可是既然都接到报案了,也不能置之不理哪。」

  「是不能不理啊。」有马转了转脖子。「对了,取缔那个制造噪音的宗教的,也是你们课吗?」

  「那是交通课负责的。」西野说。「他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妨碍交通而已吧。人虽然多,可是就算聚在一起,顶多也只有三人左右。哎,感觉大概就像来了一堆街头艺人吧。他们……怎么了吗?」

  「没什么……」

  有马交叉皱巴巴的双手手指,摆在膝上。西野说了:

  「泛兄,那个啊,听说是不老长寿的宗教团体唷。哎,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也不会想要长生了啦。不过我们这些壮年时期在艰苦时代中度过的人,对人生还是有所依恋吧。或许会流行吧。」

  「西野,别说玩笑话了。自古以来,街头巷尾流行的淫祠邪教之类,从来没有一样可以永远流传下去的……」

  会流行就会过时,不当心只会受骗——有马微微痉挛着脸颊,淡淡地说道。

  「别说是长生了,会夭寿的。」

  「说的没错。」西野大笑起来。「愈是可疑的东西,就愈吸引人嘛。战后就像雨后春笋般出现了许多新宗教。伊豆姑且不论,骏河好像很多呢。是因为宗教不像战前那样受到弹压吗?宗教法人法也制定了,真不晓得宗教团体这下子是容易生存还是难以存续了……对了,刚才的醉鬼……」

  「那个令人羡慕的大酒鬼?」

  「那个人也说了很古怪的话哪。」西野有些高兴地说。「那个人昨天大白天就喝起霸王酒,还睡在大马路中间,所以我把他绐抓来了,可是他心情非常愉快。说到他心情愉快的理由……」

  「是什么?」

  「说是在庆祝驱逐恶灵。」

  「恶灵?恶灵说的是这个吗?」有马把双手垂在胸前。

  「那是幽灵啦。嗯……?恶灵跟幽灵一样吗?」

  「如果是呜呜呜……地出现,不都一样吗?」有马说。「都是死人吧?」

  「是死人……吧。唔,既然是灵,应该是死的吧。据说那家伙自称是医学博士呢。那位医生大人啊,说他去年夏天开始就一直被死人的灵魂纠纒不清,伤透了脑筋。结果他被搞到神经衰弱,失去工作,也失去住处,在上野一带过着流浪汉生活。然后这个月初,他碰到了一个叫什么的,会使通灵术的孩子。」

  「孩子?」

  「听说是个孩子。那个孩子说他很可怜,要为他驱逐恶灵。」

  「驱逐恶灵?」

  「嗯,驱逐恶灵。那家伙当时就像个快溺死的人,连根稻草都不放过,所以就照着那孩子说的做了。虽然不晓得那孩子是给他作了法还是怎样啦。」

  「他把小孩子说的话当真啦?」

  「当真了呢。可是没想到啊,昨天……那个恶灵竟然完全消失了。」

  「哦?」有马敷衍地应声。「哎,人说只要相信,泥菩萨也是金身佛嘛。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深信不疑,或许就会灵验吧。但是阿西啊,那个人何必跑到下田这里来庆祝呢?反倒是这点教人纳闷呢。」

  「天知道。」西野扭了扭脖子。「身无分文、居无定所,他是怎么跑来这里的呢?总不可能是走路过来的吧?可是如果有钱坐火车来,不必白吃白喝,直接在上野举杯庆祝不就好了?总觉得前言不对后语呢。说起来,那个人是不是根本不晓得这里是下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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