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国闪过身子,然后背过脸去。
“那个女人……死了。”
“死……死了?胡说八道。我才不相信,谁会再相信你的鬼话?全都是骗人的吧?全都是假的!这十五年来,我们一家人过的人生都是虚假的吧!喏,快把初音交出来!”
“所以说,那个女的已经……”
“她过世了。留下那个孩子……”
中弹寺举起戴着手背套的手。
他的手指前方,
巨大的纸门前——站着蓝童子。
“什、什么?”
“蓝、蓝童子……”
蓝童子只是站着,毫无反应。
“他……就是初音女士生下来的孩子,蓝童子——彩贺笙。姓氏的字虽然不同,但他是你抚养长大的吧?杂贺先生?”
尾国那张平坦的脸上,眉间刻画出嫌恶的纵纹。
“你、你说什么……?”
癸之介吼道,看了蓝童子一眼,弹起来似地扑向卖药郎。
“你、你把初音……把我的妻子……!”
不知道为什么,尾国一反常态,慌张地躲了开去。他退缩了。
“不,不是!他、他是甚八的孩子。那个女人遭到凌辱而怀孕了。我……”
“尾国先生,太不像话了。你何必慌乱呢?无论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你都主动藏匿了初音女士,并让她生下那孩子,把他抚养长大了。”
“杂贺!这是真的吗?”刑部问道。
“山……山边先生他……”
“你要说这是山边先生的指示吗!”
“啰嗦!闭嘴!中、中禅寺,你想说我对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吗?你错了。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怀孕罢了。山边先生指示我,要让她生下孩子。可是那位大人说……不能让初音一个人有特别待遇。但是那个女人、初音她……生产后日益衰弱,很快就死了。所以……”
尾国背对蓝童子。
蓝童子冷冷地望着他。
“所以……他才会代替初音女士,被迫参加这场游戏。不过……他是鬼牌。”
游戏。
尾国仿佛与在场的所有人为敌似地,站立在房间正中央。
卖药郎看起来确实被孤立了。直到刚才,这个人还高高在上,仿佛操纵着在场所有的人……
中禅寺……
不为所动。
丝毫不为所动。
他已经确信能够在炽烈的唇枪舌剑的最后获胜吗?
另一方面,尾国乱了阵脚。真难看。他指着癸之介。
“喂,癸之介,看你摆出一副老公的嘴脸,但是你可曾经为你的老婆着想过吗?喂,你们……你们每一个都是,有谁曾经为那个女的——为初音着想过,我不知道你们是夫妇还是亲子,可是你们每一个都只会厚着脸皮赖在家人上头,只顾着牢骚抱怨!”
你们是人渣——国尾激愤地说。
“初音都告诉我了。她告诉我,自从她嫁进佐伯家以后,遭到多么残酷的对待、受到多么严重的压抑。即使如此,初音还是疼爱自己的孩子。这件事你们曾经思考过吗?如果真思考过,你们觉得自己有资格抱怨吗!”
“各位,你们都听见了吗?刚才那番话就是这个人的真心话。”
尾国赫然一惊,望向中禅寺。
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这个人——尾国先生,对于母性怀有强烈的憧憬,同时他对家庭有着极深的执着。同时他也以强烈的自我催眠,否定这样的感情。”
“住、住口!”
“我怎么能住口呢?如果你的伎俩是后催眠,那么我的武器就是语言。但是尾国先生,催眠术这种东西,毕竟只能对潜意识述。而语言呢,它不但对前意识有效,也能够确实传进潜意识。动辄使用催眠术的傢伙……是二流的。”
尾国沉默了。
“佐伯家的各位。刚才这个人所说的,就是你们所犯下的……罪。”
“罪……”
“不去为母亲着想、不了解母亲的心情,然后为了各自的事不满……这是罪吗?”
“没错。这个人无法忍受。你们一开始应该会像其他村人一样,在别的地方度过不同的人生。但是初音女士过世以后,尾国的想法改变了。这个人决定惩罚你们。他认为既然你们这么憎恨彼此……就让你们憎恨个够吧。他让你们认定你们残杀了彼此。既然怀有罪恶感,就为此痛苦到底吧。若非如此……你们就是真正的禽兽。”
“好过分……”中禅寺敦子说。“这……可是、可是布由小姐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有了杀戮的记忆吗?”
“记忆是后来回溯窜改的。在昭和十七年的阶段……”
“布由小姐……当上旅馆女佣那一年?”
“没错。是布由小姐发挥她身为华仙姑的能力的时候。那一年,山边先生失势,陆军第十二特别研究所成立了。那一年……尾国诚一惩罚了佐伯家的每一个人。但是有个傢伙说……光是这样没意思。”
“什么叫没意思……?”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然后同一年,甲兵卫先生成了曹真人,癸之介先生成了韩大人,亥之介先生成了南云正阳,乙松先生成了东野铁男,玄藏先生成了张果老……而岩田先生成了磐田纯阳……”
中禅寺拿起蜡烛。
“……无聊。实在像是崇拜中国的那傢伙会开的低劣玩笑。何仙姑,张果老,韩湘子、曹国舅,这是……八仙。”
“八仙?”
“明太祖的孙子周宪王写了一部杂剧《八仙庆寿》,就是这部杂剧中出现的八位仙人。类似中国版的七福神。八仙经常被画在庆贺的画上。那个人就是将这些人比拟为八仙。”
“比拟?”
“或许是附会吧。你们的假名是自己想出来的吗?怎么样?岩田先生?”
壬兵卫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们应该不记得。其他的八仙……汉钟离,字云房,号正阳子。南云正阳这个名字肯定是从这里取的。吕洞宾,道号纯阳子。东野铁男则是从东华教主李铁拐来的吧。蓝童子……是蓝采和。会把杂贺的杂字改成彩,一定也是为了配合采字。你们都被玩弄了。然后……游戏开始了。”
“游戏……”
玄藏断断续续地呢喃。
“多么残忍的……游戏……”
“没错,恶劣到了极点的残酷游戏。但是,只有游戏的主办人一个人不这么认为。那个人曾经对我说,他在进行一场有趣的游戏,让崩坏的一家人彼此竞争,看看到底谁比较强?他还说他正在个别做准备,等到战争一结束就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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