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本杂志。
「青木兄也看了吗?难道青木兄也对武道……?」
河原崎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青木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我只通晓警官应该要会的程度罢了。」青木对写下报道的女子有兴趣,但是对那些野蛮人半点兴趣都没有。
「我在访查中问到的犯人外貌总有些似曾相识,结果我想到了照片……那本杂志不是也登了照片吗?」
「是啊。道场的情景。」
「他们穿着黑色的拳法衣对吧?和柔道服不同,料子比较薄。就是那个。目击证人说,五、六个人里面有两个穿着那种衣服。我也请证人确认过了。」
「他们的服装很有特色呢。」
既然如此,应该错不了。那种服装的样式很特殊。
「你是说……就是他们不会错?」
「与其说是不会错……」
河原崎说道这里,缩起脸颊,露出一种肚子痛似的奇怪表情。接着他小声地说:「事实上就是如此。」
「什么?」
「事实上就是如此。我……一星期前只身潜入气道会,顺利地……将遭到软禁的三木春子小姐给救出来了。」
「什么!」
青木真的打从心底大吃一惊。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河原崎就是个可以媲美木场的疯狂刑警了。
「她……现在由我个人保护。这不是出于公务才做的。虽然可以追究气道会绑架监禁的罪行,但这么一来,他们肯定会断尾求生,而且这个案子的真相更要深沉诡谲多了。」
「请等一下。」青木感到困惑。「那个气道会……为什么要绑架那名女子?」
武术家怎么会和这种事扯上关系?实在难以理解。这个事件不是药局为了扩大营业而犯下的诈欺事件吗?说到中国古武术道场与汉方处方药局之间的共同点,唯一想到的顶多只有中国两个字。
河原崎说:「问题就在这里。」
「问题?」
「大问题。她——三木春子小姐并不单纯是诈欺的被害人。我认为条山房的事件,全都是为了她一个人所策划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这样:三木小姐并不是众多被害人当中的一个,而是条山房为了欺骗春子小姐一个人,准备了其他众多的被害人。」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为了卖药而想出来的诈欺?」
「唔,当然,可以顺便卖药最好,但我认为那只是次要。他们真正的目的在于其他。这一点气道会也是一样。」
「你是说,那个团体也不是单纯的武术道场?」
「单纯的武术家会绑架女人吗?才不会。条山房和韩流气道会都想要三木春子小姐——不,想要她手中的土地。」
「土地?」
「没错。」河原崎说。「刚才我之所以说这个事件规模庞大,就是这个缘故。当然,我也还没有掌握到全貌,不过这么一来,这个事件真的非常深不可测,不知道哪里才是底了。」
「土地……呃,真是令人不解啊。」
「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正在发生。」河原崎说。「春子小姐现在非常衰弱,内心也大受打击。可是,她非常在意警视厅的木场兄。所以我心想木场兄或许掌握到了什么,才……」
「跑来找我?」
木场……人在哪里?
青木突然感觉到一股深不见底的不安。
*
这天大概是木场修太郎最后一次拜访位于小石川的老家——木场石材行。
这天修太郎态度平淡。修太郎这个人总是十分淡泊,不过保田作治觉得他这天的态度格外没有起伏。
修太郎似乎一如往常,从店门口默默地走进来。听说修太郎回老家时,首先都会直接去到作业场,敲敲做到一半的墓碑,蹲下来看看,东摸西摸个半天以后,和师傅闲话家常。
他绝对不会说「我回来了」。家人经常是在他与师傅聊天的时候发现他的。
这天是保田发现的。
保田是修太郎的妹婿。换言之,虽然姓氏不同,但保田也算是修太郎的弟弟。
修太郎很少回老家。他搬出老家后已经过了将近一年半,但这段期间只回来过三、四次。而且都不是在盂兰盆节或过年回来。修太郎大概是心血来潮的时候,毫无预警地就这样回来。
然而修太郎每次回来,都是一副刚去了澡堂一下回来般的态度。不管中间隔了多久,也绝对不说「好久不见」、「家人都好吗」这类填补空白的话。话虽如此,修太郎也绝对不会说笑,或表现出亲昵的态度。他总是淡淡的。保田从来没听过修太郎说过任何社交辞令。
所以对保田来说,修太郎绝不是个容易相处的大舅子。
修太郎不会对他出言讽刺,也不会疾言厉色,可是保田就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就是会在意。
保田也觉得,大舅子就是不喜欢大家对他客气——不希望保田对他客气,所以才不怎么回老家来。
这么一想,就更介意了。
不只是妻子,保田对岳父岳母以及对修太郎,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似罪恶感的感情。平时虽然不会意识到,但是一看到修太郎,他就忍不住想起来。每次看到大舅子的脸,保田就会坐立难安。
保田作治三年前与修太郎的妹妹百合子结婚。虽然住在岳父母家,保田并不是入赘女婿,也不从事石材行的工作。保田是市公所的出纳人员。
他和百合子是相亲结婚的。
记得上司前来说亲时,保田二话不说,高兴地答应了。
保田举目无亲,一直很希望能够成家。但是听到细节以后,保田心想这场婚事八成谈不拢。
听说对方家有家业,独子是警察官,完全不打算继承家里。那么这桩婚事的条件八成是要入赘女方,继承家业吧——保田一厢情愿地这么判断。虽然保田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婚事,却也完全不打算转职,所以认为两方条件不合。不过为了顾及上司的面子,保田还是不抱希望地前往相亲。
可是,那只是保田多心了。
岳父说:「我还不打算退休。」
岳父向保田保证,只要双方觉得投缘,婚事没有任何条件。小个子的石匠笑着说:「坐办公室的不可能干的来石材行的工作,我也暂时不打算退休,所以别说是入赘了,你完全没必要继承我们家的家业。」那么就毫无问题了。婚事进行得很顺利,然后因为岳家正好有空房间,在外租房子不经济,保田决定搬进岳家同居。
那个时候修太郎还住在家里。
头一次看到大舅子的时候,老实说,保田觉得很恐怖。修太郎充满魄力的容貌当然恐怖,那茫茫不可捉摸的地方更教他害怕。
初次见面的时候,修太郎也没有寒暄,只是冷冷地报上名字,说了声:「多指教。」完全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住在一起以后,保田也很少有机会和大舅子说话。警官的作息时间和一般人大相径庭,不仅如此,修太郎就算假日也不出门,只是关在房间里。保田后来才知道,听说刑警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被召集,所以假日也得留在家里待命才行。保田打从心底想到:同样是地方公务员,竟然相差这么多,警察真是份辛苦的差事。同时保田好几次想要找机会与这个深不可测的大舅子好好地交心一谈。结果他的心愿至今仍未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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