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撤宴_[日]京极夏彦【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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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

  「不得了了呢。」

  「这我知道……」

  老公仆态度懒散地说道,揉熄香烟。他的脸色蜡黄,表情也毫无生气。相对地,年轻刑警仿佛正在笑。

  「……一大早就有女人光溜溜地吊在树上,当然不得了了。」

  这种事还是头一遭哪——老刑警叹了一口气说。听到他无力的口吻,年轻刑警说:「简直就像侦探小说呢。」两人都是第一次碰上猎奇事件吧。但是这种反应的差别,似乎并非基于各自的使命感与人生观,而完全是出于体力的差别。

  年轻刑警交抱双臂,同时跷起二郎腿。

  「话说回来,老爷子,你身体不要紧吧?最近天气实在不怎么妙哪。」

  「不必担心,烧已经退了。」老刑警极为不悦地说。「只是流鼻涕的感冒罢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发生这种荒唐的案子,我哪里能躺着休息,而且烧也退了。」

  「不晓得为什么,最近请假的人很多,动不动就人手不足,有老爷子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老爷子年纪也大了,不要太勉强自己啊。」年轻刑警态度随便地说。

  「竟然被你这么说,我也真是不中用啦。」老人愤恨地答道。「嗳,算了。吿诉我详细状况吧。搜查会议的报吿我是听了,可是总觉得不得要领,听得不是很明白。不管是侦讯还是访查,总觉得都不是很顺利哪。」

  「哦……这是桩奇怪的案子呢。」年轻人拉过椅子。「总之,被害人的身分查出来了。遭到杀害的是织作茜二十八岁——老爷子也知道吧?就是那个制造纺织机的织作家一族的寡妇。」

  「哦……你说房总的?喂,那么被害人就是之前被卷入轰动千叶东京的连续杀人事件, 一家死绝的织作家的幸存者吗?这样啊……」

  「对啊,就是啊。」年轻刑警有些兴奋地说。「这下子真的是一家全灭了呢。感觉好像被隔岸观火的火给烧着了似的。」

  「与上次事件的关联呢?」

  「应该没有关联。」

  年轻刑警叼起香烟。

  「那个事件的犯人被逮捕了嘛。应该也已经送检了。也没听说被释放还是逃狱了。」

  年轻刑警点着火柴。

  响起「咻」的细微声音。

  老刑警吸起鼻涕。磷燃烧的味道刺激了他的鼻子。

  「可是……不会太快了吗?才短短三个月哩。不管人活得再怎么随便,也不至于会连续 被卷入如此凶恶的事件——杀人命案。不,一生顶多一次吧。不不不,几乎是不会碰上吧。 然而被害人却连续……」

  「不过所有的国民都曾经被卷入战争这场大杀戮哪……」年轻刑警抽动着脸颊。「暧, 那一家天生不幸吧。难得幸存下来了……却……总之,春初的事件已完全结束了。这次是另一起独立案件的。犯人也肯定是那家伙。」

  「最好是这样……」

  老刑警板起脸来。

  「……我可不想从以前的事件重新彻查起。」

  「东京警视厅和千叶本部也不会允许我们那么做吧。再说,上次的事件已经送检了, 嫌疑犯也自白认罪了。听说是以现行犯逮捕的呢。上次事件的关系人也几乎都死光了,不可能有遗恨。说起来,被害人是家人遭到杀害的一方呢。就算她会怨恨人,也没有遭到怨恨的道理啊。」

  「可是……那个寡妇干什么跑去莲台寺温泉?去泡温泉养生吗?」

  「哦,据她的同伴说,是去近郊的神社奉纳什么东西。」

  「同伴?她有同伴啊?是……男人吗?」

  「是男的。名字……呃,是津村,津村信吾。听说是丹后的羽田制铁董事顾问羽田隆三的第一秘书。」

  「身分确认过了吗?」

  「确认过了。话说雇主羽田氏本人正赶往这里。这个人来头不小唷。哎,该怎么应付才好呢?」

  「真麻烦哪。织作跟羽田有什么关系吗?」

  「听说是很远的亲戚。羽田氏好像宣称自己代替无依无靠的被害人父亲照顾她,但我从 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什么叫你没听说过?」

  「杂志什么的不是炒作得沸沸扬扬吗?悲剧的未亡人织作茜。可是没有任何杂志提到她有亲戚是这种大人物啊。话说回来,警方的官方发表要怎么办呢?一定会引起骚动的。案子本身又是个猎奇事件。」

  「唔唔……」老刑警抱住了头,一副厌烦到了极点的态度。

  「嗳……那种事就让署长和……静冈本部去烦恼吧。我们只要解决案子就是了。只要破案就是啦。喂,对了……村上那家伙怎么了?联络他了吗?」

  「哦。」年轻刑警的表情放松了。「贯兄说他明天会回来上班。」

  「哦?联络上他了却没立刻来?」

  那个村上竟然没来啊——老刑警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吿诉他,说连老爷子都挺着发烧的身子来了。贯兄说他跌倒摔下坡道,看样子伤得很重吧。这要是平常的他,一听到这种消息,马上就会冲过来的。」

  「应该……不是吧。」

  老公仆板起了脸说。「什么意思?」年轻人问,但他的问题被忽视了。

  「重要的是,那家伙——嫌疑犯招供了吗?」

  老刑警微微伏下视线看着年轻刑警。

  年轻刑警噘起叼着香烟的嘴说:

  「说到招供,他打从一开始就招供了。因为他人就呆呆地杵在现场嘛。」

  「可是只有这样……」

  「不,他也自白了。他对赶到现场的警官说:『是我干的。』」

  「他自白了?」

  「是的。所以把他逮捕了。」

  「那还有什么好吵的?」

  「唔……就是搞不懂啊。」

  「搞不懂?搞不懂什么?」

  年轻刑警耸耸肩膀。香烟的灰掉了下来。

  「他错乱了。不管问他什么,都只会说梦话似地胡言乱语,呜呜又啊啊的,根本不晓得他在讲些什么……」

  年轻人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头部。

  「……或许是这里有问题。」

  「那……」

  「嗯。可能有必要送去精神鉴定。崎兄坚持说不是,老样子,死缠烂打地严厉逼问,说绝对要他招供,都额冒青筋了。」

  「不能交绐绪崎啦。我们是民主警察,又不是特高。那家伙根本不了解什么叫人权。静冈本部的看法呢?」

  「态度保留。」

  「真奸诈。」

  「是很奸诈啊。可是依我看来,是……」

  年轻刑警再次用手指戳戳自己的太阳穴。

  「可是……要是那样的话……就是变态杀人啰?」

  「那当然变态啦。」

  年轻刑警说着,拿起铝制烟灰红,把几乎要烧到手指的香烟按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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