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
甚至没有意识到有意义。
“读的人因为看着文字,嘛多少还能理解。只是听的人怎样呢。即使弄错了也就将就的错过去了。生者不懂,死者就会懂了吗?恶灵就懂了吗?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确实,说的是呢……”
“经文的效力正在于对内容的理解。这种东西在死尸边念给他听也是没有意义的。死尸是听不到的。死了嘛。况且,经文不是除魔的咒文。经文是念诵,从而学习的东西……”
“那——就四面穷途了啊……”
这意味着没有收入源。这个老人和四个弟子,难道是吸天地灵气吗。
怎么可能。
“那你们是在做什么啊,老爷子……”
“修行呐……”
“说谎……”
“没有哦,确实在修行……”
“什么样的修行?断食吗?那能撑多长时间啊。不要说是成为木乃伊的修行呐。断食的话你的身体早就应该干涸了,这和即身佛(生前成为木乃伊,详见百度,译者注)所说的也不一样啊……”
“有吃东西哦……”
“吃什么?”
“山上东西多得是,要不熊怎么生存。熊能活人没可能活不了吧……”
“这么说来你们就不是和尚是猎人了。捕食鸟和猪吗。还是连误闯入这里的游人也吃呢……”
好像听过这样的故事。
“我可不是青头巾(《雨夜物语》中,因爱子病逝而化作食人鬼的僧人接受禅师教化的故事,译者注)。嘛,山菜,蘑菇随便采。也有竹笋。田里还种着芋头。有这些就饿不着了吧……”
“只吃芋头吗?”
“你想一个劲放屁吗?”
以为又要开始大放厥词的时候,旁边久等了的轻声传了过来。
端着碗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站在旁边。
这看起来才像僧人。
僧人一度正坐,碗放在旁边深深低头,茶以奉上这么说着。
昏暗中相貌看不清楚,相当年轻的样子。还在二十出头,又或许不到二十的样子。
“其他的客人都已经休息了……”
“哦。不用管他们了……”
老人没好气的说。
僧人小心翼翼的又低下头。
“早饭的话?”
“不需要。不管他们。随随便便就来。想要的话让他们自己早说了吧……”
僧人第三次低头,离开了。
“嘛,只有茶而已哦,你说的要茶的……”
“我只是说比酒好……”
并不是说想喝茶。
轻含一口,比想象的要热。
从咽喉至胃,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下行。没有觉得好喝,微妙的沁人。
“那……”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样问道。
再问又能怎样呢。
知道这座寺庙的事情,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完全没有。而且,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怎么,要下山吗……”
已过零点。
现在走山道可谓艰险万分。
“你要是不欢迎的话我就走……”
“从来没说过这个话哦……”
“是吗。但完全是老爷子有话要说才聊了这么长时间,我是没有任何话要说的……”
实际上,我也根本没说关于我自身的话。只是在倾听。本来就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为了场面应付。
无为。
“我身为非人脾气够好了吧。但还是没办法做你的茶友啊……”
老人的微笑一副不敌。
“那——怎么办呢……”
“只是我也没有想过要去死。既然这么说有熊了那就让我借住一晚吧。明天就走。我也不想被老爷子您杀死……”
“哦……”
荻野奇妙的祖父,慵懒一样站了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啊?”
我怎么会知道。嘛,比其他人该杀是吧。跟沉默不语的小屁孩和讲不清道理的女人比起来该杀是吧。
这么说。
“嘛呐。说的没错,但更重要的是……”
你不是非人吗。
“啊啊……”
我是非人。
“能明白吗?我啊,出家来到这座寺庙,为了成为非人已经修行了十数年了……”
“什么?”
“但无论再怎么修行,还是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非人啊。俗世的藩篱没有那么简单切得断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已经足够鬼畜了……”
鬼畜?怪僧嗤笑道。
“确实,我吃肉喝酒。杀人——嘛……实际上没杀过,但觉得杀人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包括现在的藏匿犯罪者,埋尸体对我来说也没什么。试图包庇犯罪。这在世间看来就是恶,反社会吧。也许就是你所说的鬼畜……”
道德。
法律。
伦理。
正义。
情爱。
人情。
善恶。
这些东西。
“都跟我无关。无缘。把这些全部舍去,再舍去之后,修行渐成。我这样看起来恶态的暴露,是因为修行不到啊。那种渣滓但还是认他为孙子。还有执着。还有迷恋。总是有的,在什么地方……”
这……
当然是有的吧。谁都一样。这种东西是切不断的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
“就是那个……”
老人指着我。
“指谁呢?”
“就是这种反应。这是什么你无法想象。而无法想象本身就是有问题的。迷思正是源于无法想象啊……”
“我……”
没有达观这么说。
“也没有悲观。没有想活出精彩也没有想放弃人生。没有任何变化。最开始我就是非人,只是意识到这点而已……”
“就是这样哟。尾田桑。你全部切断了。你说切不断是理所当然的,这没错。你又说最开始就是非人,这也没错……”
“怎么会没错……”
烦人。
“我不是想要去意识到,是被迫意识到的哦。你夸人也要有个度吧……”
“你说我在夸你?说你是非人是夸你?”
“难道不是吗……”
“认识到无法舍弃的东西的存在,但又不为此执着。不希望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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